良久之后,紫清小院恢复了平静。
差役们、道贺的人们都散去了,要拉关系的人也都散去。
兴文等人喜滋滋地打扫满院的残余,一边打扫,一边畅想将来的美好。
陈萼叹了一口气,一脸严肃。
高阳有些诧异:“你怎么了?会试第一名不好?”
“是啊,不太好。这样下去,我肯定是状元了,这该怎么是好?”
陈萼摇头说道。
高阳和李玉英都被他逗笑了,高阳没好气地敲他手臂一下:“你怎么这么讨厌,这也算是烦扰吗?”
“分明是炫耀!”李玉英也笑道,“若是你这烦恼被全天下的读书人知道,怕是都要气的来紫清小院来打你!”
陈萼认真说道:“我说的是真的。”
高阳和李玉英更是捧腹大笑,连眼泪都快要笑出来了。
“你故意引我发笑,你不是好人……”
高阳笑得没力气,扶着陈萼手臂说道。
陈萼无语,心道:如果你们知道,我获得状元的代价是什么,怕是就再也笑不出来了……
笑了良久之后,高阳带着一点期望神色,对陈萼说道。
“陈萼,你说,你考的这么好……我去求父皇赐婚,他会不会答应?”
陈萼摇头:“不要去说,也不要去试。”
“科举考的再好,也不过是你父皇抓入毂中的一条鱼罢了。”
“还有你,高阳,你父皇既然已经准备好了给你赐婚,你就不再是他女儿,只是他利用的棋子。”
“一条鱼,一颗棋子,去要求‘主人’更改主意,只会令‘主人’恼火,引发更大的反应。”
李玉英诧异道:“你都是会试第一,才名远扬了,还是鱼吗?”
陈萼笑了:“当今皇上以为我是鱼,或许还有不少人,认为我是上了砧板的鱼,是一个棋子。”
“他们会知道的,我到底是不是鱼,是不是棋子。”
高阳懵懂不解其意,李玉英渐渐有些明白过来——陈萼口中说的,才是以后要面对的凶险之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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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朝廷派人传召陈萼,令他接受礼仪培训,三天后参加廷试。
陈萼便随着使者到了尚书省门下的礼部,接受了如何上朝参见的礼仪培训。
又过三天之后,陈萼作为会试第一名,领头在前,率领榜上有名的举人们步入皇宫,穿过金水桥。
考生在大殿落座,笔墨纸砚都已经备好。
当今皇上端坐其上,令人宣读考题,三道策论。
一问对外如何宣威,二问对内如何安民,三问如何施政。
陈萼心知自己估计交白卷都能拿状元,索性也不再掩饰,直接将自己想法写了不少——对于口称仁义的读书人来说,陈萼这答题绝对是邪道,因为满纸没有一点“圣人曰”、“圣人言”,只有干巴巴地要怎么做,要如何做
陈萼写完之后,深感满意,在策论上写下几个大字。
所有考卷收上去,考生们退出皇宫,择日宣布名次。
陈萼无所谓地退出皇宫,他已经猜到结局,因此也不必有什么期待和想法。
他的策论,没有任何文笔可言,没有任何圣人教导,跟白卷差不多,甚至比白卷还要离经叛道。
但是,陈萼就是能确定,自己肯定能够成为状元。
回到家中,高阳和李玉英两人正在下棋,见到陈萼归来,又都起身询问。
“还好,大概状元就是我了。”
李玉英微微一笑,高阳却是又被他逗笑了,说笑一会后拉着他询问那盘棋应该如何下。
李玉英这病猫病恹恹地,下棋却厉害的很,总是能轻易屠杀高阳大片棋子。
就算是有时候高阳胜利,回过头来一想,也是李玉英刻意放水,令高阳心中十分不爽。
陈萼和李玉英下了一盘棋,见她累的满头汗水,说道:“玉英,你这身体也太弱了,还是不要劳心费神为好。改天我给你想个办法,让你固本培元,至少也得比常人要健康一些才成。”
李玉英温柔一笑,听话地放下棋子不再开新局。
“好,我听你的。”
高阳有点不快:“陈萼,你有办法让她延年益寿,活的长久啊?”
陈萼说道:“可能有,现在还没试过。”
“那万一是真的,我岂不是一辈子都要看着这个病猫?”高阳不满说道,“我可是看她快死了,才对她松口的。”
陈萼摆摆手:“不必再说了,玉英是个可怜人,你不要再欺负她了。”
又笑道:“你现在最好还是备好精力,准备迎接新的女人到来,她可是跟你们又不一样。”
高阳、李玉英都怔住了。
新的女人?
怎么又有新的女人?
这个陈萼难道是个花心之人,两个公主都肯为他倾心,他怎么还会另找其他女人?
“你这负心人!”高阳忍不住红了眼圈,“为何又有新人?难道我们你还不满足……”
陈萼微微摇头,叹了一口气。
手掌一掐,一道法力笼罩槐树方圆,暂且遮蔽三界某些可能存在耳目。
“我会成为状元,你们信吗?”
李玉英与高阳都毫不迟疑地点头。
“我会在游街路上接到一户抛绣球,成为人家女婿,你们信吗?”
李玉英和高阳都是摇头——以陈萼的本领,如何会被人抛绣球招女婿招去?
只要他不去接那绣球,怎么也不会接到。
陈萼继续说道:“紧接着,我会上任江州知府,路上被水贼打死,打死我的水贼抢夺我家眷,代替我当江州知府,你们信吗?”
高阳立刻摇了摇头:这怎么可能,当然不信。
“你怎么会被人打死呢?”
李玉英却不由地双目睁大,难以置信地看着陈萼,蕙质兰心的她,察觉到不对之处。
为何陈萼能够说出这样的话来?
就像是他见到过、发生过一样——她一时想不明白究竟是怎么回事。
但是她意识到了。
陈萼所说,私奔之后更加艰难,比大唐国、皇家追捕还要难,应该就与这样的事情有关。
想到这种可能,李玉英不再迟疑。
“陈萼,我相信你。你想做什么,就只管去做吧。”她对陈萼说道。
陈萼见她神色变化后改口,也对她微微一笑。
这李玉英看来是猜到了一些事情。
陈萼这一笑,倒把高阳给气坏了:“到底怎么回事?李玉英,你倒是给我说清楚!”
“还有陈萼,到底怎么回事,快点告诉我!”
李玉英说道:“高阳,你还记不记得,之前陈萼告诉我们,他不怕皇上,也不怕朝廷,反而要我们做好面对更多困难的准备。”
“他口中说的事情,就跟那些困难有关。”
高阳不解,说道:“可是陈萼这么厉害,怎么会被人打死,还被顶替当江州知府?这根本不可能啊……这总不会是真的吧?”
“而且这应该是未来之事,也不一定会发生……”
“我也想不通,所以,我相信陈萼。”
李玉英微笑道:“他是我夫君,我相信他不是负心人。”
“你肯不肯信他?”
“我当然也相信……”高阳犹犹豫豫地说道,“不过——”
她目光中带着警告之意。
“如果让我发现,你是胡说八道骗我的,只是贪心好色,我绝不依你!”
陈萼点点头,心道:高阳这丫头真是心思单纯。
幸好李玉英没什么坏心,又幸好不是什么深宅宫斗,否则高阳活不过一个月就要出殡……
大明宫紫宸殿内。
唐皇李世民皱眉看着面前被大臣批改,少有地、应该黜落的殿试考卷。《大唐第一个五年发展计划》,只感觉自己满肚子疑问要不吐不快……
这是——哪里跳出来一个奇葩?
我是皇帝还是他是皇帝,居然给朕制定一个五年发展计划?
子曰呢?圣人言呢?
怎么一点都没有?
揭开考卷卷首名字,“海州陈萼”四个字映在眼中。
李世民顿时更是不悦:这就是那个被高阳看中,会试第一的?
就这样的考卷,这样的文笔,也配得第一?
没错,这样的的确就该黜落……
李世民心中想着,忽然一道金光飞来,再低头看去,面前的陈萼的考卷已经是锦绣文章,他怎么看怎么好,怎么看怎么顺心如意。
不由自主地在上面用御笔圈中,定下第一的名次。
回过神来又仿佛遗忘了刚才事情,继续批改其他考卷。
一只洁白的手掌从他身边探出,拿起那名为《大唐第一个五年发展计划》的考卷,发出一声轻微的笑声,又缓缓放下。
身影悄然消失,如青烟般散去。
忙于批改考卷的李世民、在一旁伺候的侍女、宦官都仿佛没有看见那道突然出现又突然消失的身影。
两日之后,唐皇李世民御笔亲赐状元为海州陈萼陈光蕊,令新科状元跨马游街三日。
消息传到紫清小院,兴文、陈武、幽兰、胡四娘等人兴奋不已,又是好一阵欢庆,李玉英和高阳却都没有多少喜色。
她们已经得知,陈萼没有好好答卷,根本拿不到状元这个名次。
结果还是成为了状元。
这里面潜藏的问题,还真是令她们越想越是担忧……
陈萼笑了笑,对两人安慰一声:“放心就是!”
李玉英与高阳两人勉强露出微笑,看着陈萼在宣旨使者带领下离去。
陈萼带上大红花,朝廷差役前呼后拥,他骑着一匹白色御马,踏着长安城的街道缓缓而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