右翼的崩溃实在是太快了,以至于单于王帐军队抵达预定位置时,只能吃一路烟尘,凉州军则是早早脱离了包围圈。
这五百骑不单单把右贤王帐下左大将斩了,还弄死了从单于王帐来的三名萨满巫师,并且夺走了代表右贤王前阵指挥的飞鹰大旗。最后竟然还全须全尾的走了!连尸体都没留下!
这可就太操蛋了。
说实在的,在骑兵对攻的作战中,哪怕有几名高手在,五百骑能造成多少伤亡?
就算被击溃,周围是一望无际的大平原,撒丫子四散奔逃呗……无论沈毅,又或者是吕凉公张武前,谁还能撂下战事对一队小兵辣子穷追猛打吗?
可是确实是太难看了。
若不是匈人知道震旦大军确确实实是大败亏输,没准又要转进如风了。
所以,不出意外的是,当凉州军入城的时候,千目城几乎变成的欢呼的海洋。
无论是宣传需要,还是军心士气,都必须要求妙影大操大办一场。
她搜遍全城,终于攒鸡毛凑掸子凑出两百领制式玄天甲,随即又从乾天军中选取了二百体质相貌俱佳的壮汉,披甲以作仪仗,在大门两侧肃立列阵。
“万胜!”
凉州铁骑虽然疲惫,却依旧昂首挺胸,跟在董重颖身后昂然入城。
在如雷般的欢呼声与夸耀声中,董重颖驱使着丧牙兽来到妙影身前十步处,几名将官翻身下马,单膝跪地。
“督军,臣董重颖幸不辱命!”董重颖双手将卷起来的飞鹰大旗奉到妙影面前:“全师而还!”
“凉州大马,名不虚传!若我军能转危为安,凉州军可当首功!”妙影双手接过飞鹰大旗,迎风挥动了一下,目光环视四周。
片刻后,妙影终于运足气力,高呼出声:“凉州大马,不负天下!”
“凉州大马!不负天下!”
先是仪仗高呼想和,声音随即传遍四方,越来越多的人对着凉州五百骑振臂欢呼,随即全城响起了同样的声音。
伴随着欢呼,妙影将大旗一卷,再次展开的时候,其上的飞鹰图案已经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两行大字。
“凉州大马,不负天下。”
这句‘不负天下’,自然比不得‘横行天下’威武霸气。然而这句‘不负天下’却是引得凉州军齐齐震动,即使稳重如傅南容,此时也是双眼泛红,嘴唇蠕动。
因为这句话代表着的是,凉州军是以德恩天下,而不是以威震天下。这对于边鄙之地的武夫们来说,简直是极大的夸耀。
如果凉州武夫不在意中枢评价,傅南容又哪来的如此高的地位?
妙影又勉励了众将几句后,随即让随军医师与军法官上前,当场治疗和记功。
随即凉州军各自归营歇息不提。
匈人单于王帐中,气氛已经凝固的如同冰块一般。
王帐当中的是左大将呼衍弼的半拉尸体,在尸体旁伏地请罪的是右贤王兰断泉。
其余诸将在四周肃立低头,沉默不语,一副爹死娘改嫁的表情。
在王座上,则是头戴鹰顶金冠的踏顿单于。
脸色阴晴不定好久之后,踏顿单于才艰难开口:“兰断泉……你该死啊……你所部三万骑,竟然被五百震旦骑兵搅成了泥塘子。兰断泉,右贤王大人!你自己说,你的单于应该怎么惩罚你!”
兰断泉重重的磕了一个响头,将身子伏得更低了。
“回撑犁孤涂单于,我罪该万死,自然死而无怨!”
踏顿单于脸上似笑非笑:“临战之时,怎能真的斩你?若斩了你,你的部众岂不是立即就会散乱?”
然而兰断泉却依旧叩首:“臣死不足惜,可有一言实在是不吐不快!”
“且说来。”
“单于,不能再打了!”兰断泉抬起头来,不顾额头上淋漓的鲜血,对踏顿单于正色说道:“震旦已经大败了,丢弃的军械尸首无数,他们元气大伤,千目城是无论如何守不住的。既然如此,长生天的子孙,又何必为织命魔君卖命?我们骑马纵横于草原自然是应有之意,可为何要硬要啃这座坚城?单于莫非真当震旦人不敢拼命了吗?”
“放肆!你如何在这里说丧气话!”
“右贤王,谁给你的胆子!”
“莫非以为俺们没了刀子?!”
此言一出,非但直属于王帐的各个大将、当户出言指责,就算是右贤王帐的几名将军也手足无措了起来。
然而,踏顿单于明显发现,这些出言呵斥的将领,有不少人正在悄悄观察他的脸色。那名说要拔刀的大将,手甚至都没有扶在刀把上!
眼见如此,踏顿单于反而息了一些不切实际的心思,探身对右贤王认真说道:“兰断泉,你又是从谁口中听说,咱们匈人,要硬啃千目城的?”
兰断泉微微一愣,随即看向了踏顿单于身侧一人。
踏顿单于拍了拍手,随即又几名甲士从帐外涌入,没有给那名大将争辩的机会,就将其压了下去。
不多时,一颗头颅就被甲士提了进来,展示一圈之后,甲士沉默着一拱手,躬身退了出去。
“事到如今,告诉你们也无妨。”踏顿单于从座位上站了起来:“我从来没有想着去攻打千目城,你们也不应该有如此愚蠢的想法。咱们匈人要做的,只是看住千目城中的震旦败兵。他们若是跑,自然不必多说,咱们就追上去,此地距夔门关六百里,全是草原,兰断泉,你别告诉我,在这种情况下,你也不敢打一群残兵败将!”
兰断泉傻愣愣的点了点头,随即又反应过来,赶紧摇头。
“震旦若是守,那就等着织命魔君亲率大军赶到,他们去啃千目城的硬骨头,咱们匈人静待震旦突围即可!”
“我既是匈人的单于,自然以族人为念,是万万不会让你们空耗性命的!”
踏顿单于在帐中来回踱步,与众位心腹分享着自己的算盘。
将话说明白之后,不仅仅兰断泉深深舒了一口气,其余将领也是放松了下来。
当然,还有一些大家心知肚明的话,踏顿单于并没有说出来。
就比如,如果织命魔君强令匈人攻城怎么办?
答案很简单,匈人直接撕破脸后,拔营撤退就好了。
反正整个震旦卫北列省的有生力量都在千目城中,织命魔君你真的敢放他们回长垣?
织命魔君若是真的能放弃一切,先跟匈人做一场,那踏顿单于反而认命了。可关键是,聪明人的决断,在算清楚敌我利益后,是可以预测的。而织命魔君卡洛斯,就是这样一个聪明人!
或者说聪明鸟……
踏顿单于见帐中众将已经反应了过来,想了想继续说道:“震旦固然是恶犬,可织命魔君也不是什么好东西,咱们绝不能与他们合营。”
说罢,踏顿单于走出大帐,眼前豁然开朗。
原来,匈人王帐此时并没有固定在一处,而是由六只并排的猛犸象驮负,期间有锁链木板连接,帐外还有披坚持锐的甲士在护卫。
踏顿单于环往四周,对着身侧将领说道:“将那座小丘让出来,当作织命魔君的扎营地,王帐要向前一些。”
他抬起手来,指向一处。
“就在那里!咱们扎营防守,静待天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