悲与喜宁欣晚上吃完饭陪李满全去散步。走出小区,刚过马路,宁欣就摔倒了,且浑身抽搐。事前没点预兆,他第一次经历过这样的场面,吃惊不小。救护车来时,医护人员把宁欣抬上救护车时,他发现她身底下一片尿渍。
其间,他给宁欣妈通报了宁欣的病情,宁欣妈倒很冷静,告诉他:宁欣这病以前也犯过。
医生的结果很快出来了,宁欣患有先天癫痫病,不用住院,到医院就清醒了。宁欣跟着他从医院回来,她却似乎大病一场,浑身无力。他抓住她的手,不停地问:你没事吧?她摇摇头。第二天早晨起床,宁欣又和正常人一样了。他才放下心来。
从那以后,她隔三差五就要摔倒一次,有时在厨房,在客厅里,甚至在床上。他有了经验,她每次癫痫发作,他就去掐她的人中。有时几分钟,或十几分钟她就清醒了。
他提出让她去医院接受治疗,她却拒绝了。后来他从她嘴里知道,这种病小时候就有了,住过几次医院,吃过药也接受过电击疗法。都没有明显效果。她还说:以前当老师时,自己在讲台上也发过病,做不成老师了,只能去图书馆。因为自己的病一直拖到现在才谈婚论嫁。
他直到这时,才明白宁欣为什么嫁给自己。在这之前,他犹如在梦里,省长的女儿,一个黄花姑娘为何下嫁给他,他如同做梦一样。此时梦醒了,他只能接受现实。他又想起了江歌嫁给他的情景。为自己有些悲哀。
从那以后,他不再让她干任何体力活,甚至也不让她外出。每天上班,他再忙也要把她先送到大学,看她一直走到图书馆,他才离开。好再大学离他们住的小区不远。只有几站地的路程。
他见到宁欣妈时,宁欣妈就握着他的手说:辛苦了,满全。
他却笑着说:没事,阿姨,应该的。况且,宁欣也不是什么大病。
宁欣妈就冲他温暖地笑笑。结婚之前,他们一直瞒着宁欣的病情。他不知道,要是知道了这些,会不会结婚。
丁丁为了上学离家近,已经跟他们住到一起了。丁丁马上就参加高考了,早出晚归的。每天晚上,他去洗手间上厕所,看到丁丁房间的灯一直亮着,便轻轻地走过去,推开门,看见丁丁仍在伏案学习。他为儿子倒了杯水,放到桌子上,手搭在丁丁的肩上。
丁丁就说:爸,你去休息,我每天这么晚都习惯了。他从儿子的房间里退出来,心里就多了几分悲情。儿子的学习不容易,从他这开始,往上祖祖辈辈都是农民,没有一个有文化的,从儿子这一辈开始,就要出大学生了。想到这,心里又多了几分自豪和温暖。
他自从当上副局长后,最高兴的是哥哥,哥哥带着儿子找到了他。他当兵时,侄子就出生了,此时已经是二十几岁的大小伙子了。他把哥哥和侄子安排在招待所。哥拉着他的手上下打量了他道:弟呀,你出息了,这都当上副局长了。哥放下他的手,把侄子推到他面前说:弟呀,哥老了,不求你啥了,你侄子大春高中毕业好几年了,一直没找到工作。弟,你出息了,不能不管你大侄子。
他看着侄子,侄子生得浓眉大眼,像嫂子。他有些为难,只好说:哥,你和大春就先住这吧,让我想想办法。
哥来的消息被局长知道了,一定张罗着要请客,他不好回绝,只好依了局长。局长姓姜,五十出头的男人。
局长又叫了另外两位副局长和哥一起吃饭,席间听说哥是带着侄子来找工作的,局长二话没说,冲他道:满全局长,侄子工作一定要安排,不仅安排,还要安排好。说到这,又冲另外两个副局长:你们说是不是这个理?
两个副局长就忙点头道:局长说得对,侄子是家里人,一定安排好。
哥见局长们这么说,晃着身子又端起酒杯道:我替满全谢谢各位领导了。自己把一杯酒喝了,有一半洒出来,湿了前襟。
局长又想了想说:满全局长,要不让大侄子去车队学开车吧,也算是门手艺。
他看了眼侄子,高中毕业,没个文凭,学开车已经不错了。便忙端起酒杯道:谢谢局长。
局长一句话,侄子便留在了省委机关的车队里去学车了。
哥哥要走之前,参观了他的住处,一边看一边说:弟呀,你这辈子行了,哥替你高兴。哥流出了两行感激的泪水。把哥送走,他回机关上班,路过姜局长门前时,姜局长的门半开着,见了他,招手让他进去。他坐在沙发上,局长端着茶杯过来和他并肩坐下,拍着他的肩膀说:满全局长,以后有事你千万别客气,这种小事不用你出头,让弟兄们去办。他拿出烟敬局长,局长吸着烟道:我这个位子迟早是你的。我没啥盼头了,上面也没啥靠山,干到这就是终点了。你年轻,还有奔头。
他就谦虚地说:局长,还靠你培养。
姜局长顿时大惊失色地:满全局长,你言重了。突然想起什么似地,压低声音说:听说弟妹身体不好,我认识一个气功大师,好多大领导都找他看过病。说到这起身把门关上,神秘地说:前几天我把他请到省长家里去,他给省长看过病,省长说这大师灵。
他盯着姜局长看着。
姜局长就说:你等我信,这事我来安排。要是弟妹灵验,再介绍给宁书记。人岁数大了,不可能一点病也没有。
姜局长说完笑笑。他明白姜局长的意思。没说什么,算是应了。
果然,几天后,姜局长找到他神秘地说:和大师说好了,晚饭后去你家。
他说:要不,先请大师吃个饭吧。
局长说:不用,先在我家吃饭,吃完饭我就领到你家去。你跟弟妹说一下,让她配合就行。
他下班回到家把大师要来家里的事和宁欣说了。宁欣说:我不信。他说:信不信的试试,反正看不好也看不坏。宁欣就没再说什么。
饭后不久,局长神秘地把大师领进门来,姜局长也不多说话,大师看似就是个平常人,五短身材,但气宇之间,似乎又和正常人有些不一样。大师让宁欣坐在椅子上,大师便开始发功,双手放在宁欣头顶处,不一会儿,大师就说:好了。
姜局长就凑近宁欣近前道:弟妹,感觉如何?
宁欣晃晃头,又伸伸胳膊道:头是热的,脑子清晰了。
姜局长就说:要不要去宁书记家看看,前几天省长看过,省长都说大师神。
大师一边喝茶一边和李满全聊天。
宁欣见姜局长这么说,便说:我可做不了我爸的主,那我抽空回家问一下我爸。
姜局长就一迭声地说:好。
又坐了一会儿,大师就走了。
从那以后,宁欣发病次数似乎少了一些。有时一个月才犯一两回,以前一个月要犯上三四回。
李满全见到局长也说:大师很灵。
姜局长眼睛一亮就说:我说的没错吧,等大师下次来,我再安排大师给弟妹治一次。宁书记知道这事了么?
他说:宁欣好像跟她妈说了,没表态。
姜局长就点点头,没说什么。
有一次崔主任来到了他家,带来了许多礼物,还给宁欣带来了一条项链。
他说什么也不要,崔主任就急了道:咱们还是不是朋友?
他看着崔主任不知如何是好,想起这些年崔主任对自己的帮助,便说:在林业厅时,我只有你这么一个朋友,咱们怎么会不是朋友呢。
崔主任就说:这不结了,我来看一下嫂子还不应该。
他不好再说什么了,崔主任又说了会话便告辞了。他送崔主任到了门外,崔主任就说:哥,有个事你得帮忙。
他就问:什么事,你说兄弟,只要我能帮上的。
崔主任就说:我们厅业务处长退休了,我想去业务处。你知道,虽接了你的位子,却还是原来的副处,这一晃也有五六年了。这次是个机会。
他就为难地说:我怎么帮你,林业厅的事也不归我管呢。
崔主任就说:和厅长打个招呼。
他问:管用么?
崔主任说:一定管用。
他就想到自己的婚礼是厅长帮助张罗的,自从他到管理局当上副局长,厅长每次来到省机关开会,都要到他办公室坐坐。吸支烟,喝杯茶就走了。
他就说:我试试吧。
崔主任就说:哥,你肯开口,厅长一定给你面子。
没过几天,他见到了厅长,他就把崔主任的意愿和厅长说了。厅长沉吟一下道:这事得厅党委研究。老弟,这事你开口了,我一定尽力。
他就说:厅长,为难就算了,当我没说。
厅长笑一笑。
几周之后,崔主任喜气洋洋地打来电话,冲他说:哥,这事成了。厅党委研究过了,过几天我就到业务处任职了。
他也说了几句祝福的话。
他没想到,厅长这么给自己面子。他意识到,自己的背后站着宁书记。他的腰杆一点点挺起来。
他体会到,在官场有些东西是可以交换的,比如,面子和人情。对林业厅长他没什么人情,他剩下的就是面子,他现在是宁书记的女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