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度最近一阵子,军机关组织歌咏比赛,林松出面为江歌请了假。她一心一意地辅导战士干部们唱歌。这是江歌的本行,一走进军营,人都变了样,她又回到在宣传队的岁月,那一阵子,在家里也能听到营院里传出来的歌声。
丁丁已经上学了,不需要人照顾了,学校就在不远处的一条街上。比上幼儿园离家还要近些。
没有后顾之忧的江歌,早出晚归的,她整个人也变了。以前很少化妆的她开始化妆了,站在衣柜面前开始挑挑选选,随身带的小包里多了瓶香水。
有时晚上回来不是她一个人,由林松陪着,两人说笑着进门,饭已经做好了,李满全见林松进来,他只能在饭桌上多加副碗筷。
在饭桌上,林松和江歌的话也最多,江副军长和张老师应承着。只有他话语最少,早早地吃完饭,把自己碗筷洗了,上楼陪孩子一会儿。孩子早就吃完了,一笔一划地写作业,见他进来叫一声“爸”,又埋下头写作业了。他摸摸孩子的头,丁丁突然抬起头说:爸,你为什么不高兴了?他坐在孩子身边:没有,快写作业吧。
孩子又把头埋下,写了几笔又抬起头道:我讨厌林叔叔。
他愣一下,望着孩子。
孩子涨红脸说:林叔叔一来,我妈就不理我了。
他拍下孩子:林叔叔一会儿就走了。
他又从楼上下来,坐在沙发上听着一桌人说笑。他们终于说笑完了,他沏了杯茶放在茶几上说:林处长,喝茶吧。
林松道了声谢,走到沙发上坐下。江歌随过去,两人又有的没的说开了。
他走到桌前帮岳母收拾桌子。岳父岳母坐到沙发上一起又说了会话,林松起身告辞了。
林松走到门口,他走过去道:我去送下林处长。
他随林松走出来,向前走了两步。
林松停下来道:有事?
他掏出支烟,递给林松,两人点上烟。他说:我们厅长的孩子要毕业了。
林松说:是分配的事吧。
他低下头,小声地:我们厅长希望孩子能分回到军里,最好离省城近点。
林松把烟头踩在脚下,拍拍他的肩膀:满全,做这些我可是为你。
他笑笑道:我明白,都记在心里了。
林松转身走了。
他又在院里站了一会儿,一直把烟抽完,才向回走去。
他不愿意求林松,但他又别无选择。这阵子,他发现江歌变了,见到林松就像变了一个人。他知道她心里仍装着林松,就像他忘不了马香香一样。
临睡前,他坐在床沿上,江歌坐在椅子上卸妆,他说:我给厅里写了申请,我的房子快要分下来了,有了房子咱们就搬走吧。
江歌突然把脸转过来:住我爸妈这不挺好的么?
他咽口唾液,翻身上床躺下了。
她说:你分的房子在哪还不知道呢,我在这上班也近,孩子上学也近。
他没再说什么,他主意已定,一分到房就搬走。有个属于自己的房子这梦想他早就有了。寄人篱下的滋味不好过,江歌不会有这种想法,那是她的父母,这就是她的家。
前一阵子,小崔当了办公室主任,找到他说,让他写一个分房申请。在厅里科级干部都分到属于自己的房子了。林场虽然归厅直管,但毕竟是基层单位,许多干部职工的房子都没能得到解决。几年前有传说林场要建自己的宿舍,地点就在场部院内,遭到了干部职工的反对。在场部修建宿舍,解决了住房,也解决了上班的辛苦,可学校医院却不方便了。全场一直抵制厅里的决定,最后不了了之了,又把林场纳入到厅机关系统。
几天后他去厅里开会,把住房申请交给了崔主任,崔主任就说:厅长是这次分房组长。
他明白崔主任的暗示,只说了句:明白,你放心,我会尽力的。
过了一阵子,林松又来家里,江歌已经不再去军里辅导唱歌比赛了,又回到文化馆上班了。林松来家的次数就少了,但仍是来,一周一两次的样子。
林松一来,冲他努努嘴说:那事成了,分军里警卫连里当排长,和你当年一样。
他听了林松的消息,不知怎么,竟有些伤感,自己的梦想止于警卫连。厅长的儿子又在警卫连开始了。为了厅长的儿子让他和厅长有了关系。这种关系很微妙,只有自己才能说清。
他把这一消息告诉了崔主任,崔主任犹豫一会儿在电话那头说:这事你要亲自向厅长汇报。是为了你好,明白不?
他在电话这端“嗯”了一声。
几天后,崔主任来电话告诉他,厅长在办公室等他,让他火速赶到厅里。
他见到厅长时,厅长正在办公室里批阅文件。厅长热情地把他让到沙发上坐下,自己也坐到沙发上。他简单汇报了几句场里的工作,便把孩子最终分配结果告诉了厅长。
厅长站起来,踱了两步冲他说:李场长,谢谢你。又走到办公桌后,从抽屉里拿出一条“中华”烟,递给他道:这是前几天一个朋友送的,我又不抽烟,你拿去抽吧。
他想推辞,厅长不容置疑地递到他手上:等孩子到军部报到了,我让他专程来谢你。江副军长还好吧?
他忙说:退休没事干,在家练书法呢。
厅长就说:练书法好,对身体有益,我退休了,也练书法。
他告辞了,厅长又一次和他握手道:我有空去拜访一下江副军长。
他点点头,离开了厅长办公室。
在厅长眼里,这一切都是岳父的功劳。
不久,林业系统分配住房,他分了一套房子。他拿到钥匙的一瞬间,眼泪差点流了出来。
江歌来到他新房这里看了看,冲他说:这家我不搬,学校离家这么远,再说了,我要住这来,上班也远了几站地。我不搬,要搬你搬。
他只能简单地置办了一下,自己住了进来。每周还要去江副军长那住两天,渐渐地,都习惯了他这样的生活。每逢周末才过去。他顿时感到这样的生活一下子轻松起来。
李满全觉得自己独立了,有了自己的空间,想干什么干什么,他一下子觉得美好起来。回望自己一路走来的经历,他又一次相信贵人这一说法。这次的贵人是林松还是厅长,他不想去深想。点起一支烟,这在江副军长家是做不到的,想抽烟只能站在院子里,无论冬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