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瑶一袭水色衣衫,仰躺在船尾望着星空,嘴里叼一根狗尾巴草。
风里响起她曾在这里说过的话,南风,此生愿我如星君如月,夜夜流光相皎洁。
言犹在耳,只是,似此星辰非昨夜,今夜的星辰再也不是当初的星辰。沧海桑田,早已物是人非。
长琴倚靠在船边,吹着夜风,他想到前世清音的温言笑语,和山洞里朝瑶破碎的眼光,她们说的同一句话,只是巧合吗?
桅杆上,冥王一袭玄色衣衫,几乎和夜色融为一体。
一袭月白的翩翩公子安祁仙君,走到船尾朝瑶身旁,“朝瑶仙子,你曾在凡间历劫,可有来过着清冷渊?”
长琴虽隔着一段距离,但也好奇这个问题。
朝瑶叼着狗尾巴草,眼里都是倒映的星光,“未曾来过。”
“那仙子历劫的那个地方是什么样的?”
朝瑶坐起身,开始郎朗讲起,“在一个不知名的小山村,我从小和村里的大牛哥一起长大,大牛哥长得奇丑无比,大鼻头小眼睛满脸麻子鼻涕虫,可惜后来年纪轻轻眼睛还瞎了…………”
安祁仙君没想到她的过往这么接地气,一时语塞。
听着她一本正经的胡说八道,冥王在桅杆上噗一声笑了,长琴摇摇头,这个女人不知哪句是真哪句是假。
这时,渡口到了,顺着长廊一路往上。
月光下,一座气魄宏伟的宫殿出现在尽头,上书,忘忧殿。
因为已是夜晚,大家直接休息了,次日便开始修习。
晨曦微光,晨课钟声已经响彻山谷。
大禹氏一袭素净杏白衣衫,容貌果然如传说中普通,气质却是沉静内敛。
溪水潺潺,绕过楼阁。
大禹氏开始授课,她说以前认识的一个堕仙,他极聪慧,上知天文下知地理,无所不知无所不晓,后来他一直想不通,为什么世间万物会以这种方式运行?为什么水是绿的?为什么天是蓝的?后来他执念愈深,进而走火入魔,堕入地狱。
又讲起以前认识的一个小飞蛾,她一生都是为了寻找某个发光的东西,谁都不知道那到底是什么,但她却满怀热诚,充满信心寻找着,她为此而生,为此而死,生命的最终她也没找到那个发光的东西,可她的一生却在热忱寻找的过程中过得十分幸福。
冥王陷入沉思,那个小飞蛾像极了清音。
大禹氏继续缓缓说,“懂得神圣之疯狂的人是幸福的,因为他们杀死了自我,从而拯救了自我。好,今日授课到此,有疑问可以提问。”
这时,有个学子起身行礼问,“听闻夫子记忆惊人,不知是否有幸见识一下?”
大禹氏微微一笑,“多年前,我徜徉在清冷渊湖中,感受到过你们有些人的气息,当时还是凡人。人貌非昨日,但气息是一样的,我至今记得。”
听到这里,朝瑶心里咯噔一下,几乎将脸都快埋进书简里了。
大禹氏继续说,“当时我化为一滴水游荡在湖底,未能见过你们真实容貌,所以今日能凭气息认出。但若是用眼看,可能还不相识,用心感受的才是最真的。”
太子心中一时间五味杂陈,不要用眼睛去看?用心感受才是最真实的?
一时众人也来了兴趣,“夫子之前遇到的是谁人?”
大禹氏微笑着没有回答,反倒提问,“关于前世今生,大家有何看法呢?”
有人说,“前世五百次回眸,换来今生一次擦肩。”
有人说,“一切都是生命中的过客,一场生命的转轮。”
长琴说,“今生的缘,是前世的因。”
最后大禹氏问,“朝瑶,你的看法呢?”
朝瑶顿了顿,“最好不曾相见,如此便可不相恋。最好不曾相知,如此便可不相思。前世今生,不过梦一场。”
大禹氏一边走一边留下一句意味深长的话,“佛曰,留人间多少爱,迎浮世千重变。和有情人,做快乐事,别问是劫还是缘。”
大禹氏的一番话,激起她心中千层浪,久久不能平静。
深夜,朝瑶久久无法入眠,索性起来沿着湖边散步。
夜晚的湖上泛着一片青烟似的薄雾,月光照在波纹细碎湖面上,像给水面铺上了一层闪闪发亮的碎银。
迎面走来一个人,清风朗月之下,一袭墨黑衣衫,凤表龙姿。
两人四目相对,仿佛又回到凤凰族山洞中相遇那刻。
朝瑶行礼,“殿下,今夜不遛蛇了?”
长琴走到她身边,缓步随行,“悬崖底,你曾在梦中说过一句话,还记得吗?”
“不过是梦话,当不得真。”
长琴从锦囊里拿出一把糖果,摊在手心里递给她。
朝瑶想一把抓,却被他拦住,“只能拿一个。”
朝瑶啧了一声,天宫太子也太小气了些,她不假思索拿了桂花糖。太子紧握着手里剩下的糖,心中五味杂陈。
长琴原本是生气的,但今日大禹氏一番话,让他开始重新思考。
两人难得的平心静气相处,一路走一路说话,走到一处山壁旁时,朝瑶低头看路,没有注意到上面凸出的岩石,长琴眼疾手快一把搂过她的腰靠在另一侧山壁上。
长琴高过她一个头,她的呼吸还残留着桂花糖的香味喷在他脖颈之间,温香软玉在怀。
夜色缱绻下,他一手捧起她的脸,一种莫名吸引力让他的视线从眼睛移到她水润小巧的嘴唇,望着那好似两片带露的花瓣。
他上身慢慢倾斜而来,越来越近,最后一丝理智让他不得不停下。
下一秒,朝瑶一把拉下他,唇紧贴在一起,仿佛灵魂深处的激烈触碰,天旋地转。
似燎原的星火化成熊熊火海,越来越深。
他将她搂得更紧,不让她有任何逃跑的机会,似乎要将她揉进自己胸膛里。
脑中一片空白,仿佛一切理所当然。忘了思考,也不想思考。
朝瑶被他搂的很紧,呼吸也被他抽空了,终于推开他,脸色绯红,呼吸急促,崩的一下长琴脑中的一根弦彻底断了,抬起她的下巴,猛地低下头,朝瑶化成一团白雾消失在眼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