蓝顶堡的一间宽敞的会议室内,林清玄和丘处机、王处一、郝大通坐在毡垫上,前方站着陈灵云、吕志堂、宋德芳、龚虚阁四个晚辈。
丘处机先说了全真教多年来的情况,然后又细细询问了林清玄的情况。
等到两人一问一答的说完已经过了一个多时辰,林清玄也知道了原来全真教这十年里即使控制着招收弟子的门槛,可是第三代弟子还有达到了上千人,第四代弟子更是有七八千,如果再算上俗家弟子便共有五万多弟子,青牛宫另外还有直接受赵希言管辖的一千多名弟子。
除了这些弟子,各个名山大川和各地的道观大半都是全真教的下院道观,那些下院弟子也有数万人之多,所以算起来全真教弟子人数已经快赶上丐帮了,但是弟子质量却要远胜丐帮的。
说实话,以全真教目前的实力,即使干不了造反的事,但也拥有了造反的实力了,所需要做的只是来一句“赤天已死,黄天当立”,然后数百万上千万广受全真教恩德的穷苦百姓和狂信徒们就能在此卷起一股黄巾军之风,小小炎宋恐怕还真的未必挡得住。
等到林清玄和丘处机说完话,宋德芳就上前介绍花拉子模各地城邦道家信众分布情况,以及其他宗教分布情况。
由于道观一般都是建在山上,所以成吉思汗下令让每一个城邦附近的山上都建造一个标准的道观,现在新建道观足有上百个,但是又全真弟子执掌经营的不过七八家。
大不里士是拜火教的祖庭,此教这些年本就衰败,因为反抗道教被成吉思汗几乎剿灭了,然后他们的圣地,也就是大不里士城东的萨维兰山上的拜火圣庙被蒙古大军拆毁大半,只保留了一个形同冲天犄角的摇晃塔。
自从宋德方来到大不里士后就在圣庙旧址上兴建玉清宫,这是林清玄的安排,该宫阙建好后便是中东核心的道教领导核心,可以辐射到整个中亚和西亚。
如今玉清宫已经建好,只差祭天斋蘸大会便可入住了。
丘处机等人听了都欣喜不已,他们万万想不到源于中土的道教竟还有传至西域一天,且不说全真教在中原如何兴盛,只是能传到西域,便是名留青史的一步了。
林清玄夸赞了宋德方这几年的表现,然后笑道:“随着蒙古的实力向西不断扩张,咱们传道脚步也要跟上,需得尽快通过传播我全真道教教化蒙古人、胡人和色目人等,而且咱们从中土而来十分不方便,在西域传道护道不能只依靠汉人
那金人、蒙古人、辽人有一心向道的也可教化而度之,还有西域当地的胡人、色目人,也要度入我道,那佛教和明教能在我中华大地传播教义,使我黄帝子民甘心皈依外教,舍生忘死,咱们道教便不可在他们西域如此传教渡人吗?”
林清玄话音刚落,全真三子齐声道:“师弟所言甚是,道法无量,慈悲度人,该当如此。”
宋德方、陈灵云、吕志堂、龚虚阁几道则躬身道:“真君慈悲。”
林清玄与众道人又说了许久,正待询问中原武林的近况,却听外面阵阵马蹄轰鸣,便知道是有大批骑兵前来,在大不里士城中能如此横冲直撞的唯有蒙古人。
过了片刻果然有一个蒙古万夫长拿着一个羊皮卷进来,跪下唱道:“属下拜见国师真君,大汗病危,召见国师。”
林清玄一招手那羊皮卷就飞到他手中,展开看果然是跟随在成吉思汗身边的窝阔台所写,便起身道:“大汗病危,我要赶去为他医治,玉清宫的斋蘸大会就不能参加了,丘师哥你们主持,待大会结束便和德方贤侄商量着把诸弟子派去各地道观主持教务。”
林清玄露了这一手隔空取物的本事,丘处机三人都出声喝彩,王处一道:“林师弟竟能练出失传已久的擒龙功,实在是不得了啊。”
林清玄微微一笑,道:“小弟先走了,告辞。”
起身后林清玄就拿起拂尘踏步出去,几个弟子晚辈慌忙行礼。
走出蓝顶堡,林清玄正要上马,忽然眉头一皱,肩膀一晃似乎动了一下,但是在身边蒙古人的眼中却又没有动,只是他在手上却多了一个棕发碧眼的貌美少女,穿着当地人的服饰。
林清玄右手握着这个女子的胳膊,只需劲力一吐便可将她震杀,张口以当地语言问道:“你是拜火教的弟子?在这探头探脑想做什么?”
那个女子诧异的看着林清玄,然后眼神中才闪过一抹愤恨,道:“你是清玄真君,蒙古人杀戮我的兄弟姐妹,你们道士毁我圣教,你多年来也沾染了我们圣教无数兄弟姐妹的鲜血,我只恨没有你武功高,杀不死你……”
由于林清玄的劝阻,导致蒙古在西征路上很少屠城杀人,花拉子模当地和东欧当地的许多大家族头目酋长和宗教领袖就时长组织杀手对成吉思汗刺杀。
林清玄刚来西域的前几年一直照料成吉思汗的身体健康,所以那些各个教派种族的杀手撞到他手上自然是死了个痛快。
不管是身怀高明武功的异域高人还是精研刺杀的阿拉伯杀手,又或者是潜伏在蒙古大营打铁做苦力的斯拉夫勇士,武功稀松的一靠近成吉思汗的金帐就被卫士围杀,武功高明的也会被林清玄一掌震断心脉。
所以他虽然没有主动杀人,但是前五年却是没少杀死前来刺杀的西域高手,也算是在西域武林中有了赫赫威名。
后来林清玄不胜其烦,想从中土调一些本教高手来护卫成吉思汗,也就能把自己解脱出来,可是本教三代弟子武功还未曾有人臻至一流,前来刺杀的杀手又不好身怀绝技,若不是中土一流高手,来了也保不住成吉思汗,还要白白送了性命。
正在两难间林清玄想起了普光寺做苦工的彭连虎、沙通天、灵智上人和侯通海四人,他们多年来安分守己,不曾再敢为恶,除了侯通海武功稍弱,其余三人都是中土一流高手。
他们几个畏惧自己,但是又贪慕虚荣富贵,正好废物利用让他们来做成吉思汗的护卫保镖。
于是林清玄一纸书信交由快马送回终南山,第七年春天,沙通天四人和第二批前往西域传教的弟子就一起赶到了西域,后来全真弟子散入西域大城传道,沙通天四人直接赶到成吉思汗帐前伺候,自此以后林清玄才送把保镖的担子卸了下来。
可是多年来保护成吉思汗,林清玄却是也是杀戮了数十名西域各方势力派出的杀手,其中就不乏拜火教的高手。
林清玄见这个女子样貌气质皆是绝色,武功也臻至中土一流一档,眼神一眨就用上了移魂大法,趁着这个少女情绪激动时随便抛出一些话题问题等说了,那女子果然就抵挡不住,片刻后就被移魂大法引动心神,不知不觉就把自己所知道的全都说了。
原来这个女子叫潘泰雅,是拜火教的当代圣女,因为拜火教被蒙古大军杀戮教众,毁去圣教总坛,多年来刺杀成吉思汗有死了许多高手前辈,所以残余的拜火众都恨成吉思汗和林清玄入骨。
因为听说林清玄和全真道士来了大不里士,潘泰雅自认为武功在教内非同小可就十分自信的前来刺探情况,同时也存着刺杀林清玄的念头。
只不过她不知道林清玄的武功早已踏入神而明之的境界,所以刚刚看了林清玄两眼,稍稍流露杀意便被林清玄察觉且给一招制服了。
宗教和家国仇恨几乎无可调停,林清玄有心一掌拍死潘泰雅,但又担心彻底激怒拜火教,毕竟全真教未来是要在西域传教的,拜火教残余弟子都是地头蛇,熟悉风土人情,他们要是死命纠缠全真教,不此次前来的百余名弟子性命难保,未来全真教传道大业也难以开展了。
想了想,林清玄轻轻在潘泰雅小腹拍了一掌,然后说道:“你中了我一记焚天掌,除我以外天下间唯有一人可救。
我放你回去,七天之后不得我出手解救你就会五脏内焚成灰而死,你回去让你们拜火教众人都看看,看是否能解?待你们教主长老的知道了我中土道教神功厉害,愿意与我全真教握手言和,你就去苏呼米找我,我自会出手救你,若是你们一心与我全真教作对,你等且看看有谁能挡的下贫道的一记焚天掌!”
林清玄说完就骑马同蒙古骑兵离开了,潘泰雅本已存了死志,没想到清玄真君竟会饶了自己一命,她只觉恍如梦中,虽说中了清玄真君一掌,但是自己身体并无不适,急忙运功小腹却火烫剧痛,令她身体颤抖难以自制。
片刻后灼伤感才渐渐消减,潘泰雅脸色苍白,暗道:什么武功如此奇怪?我只能请教主出手救治了,他老人家的浴火神功天下无敌,定能治好我的内伤。
心中定了神,潘泰雅转身就消失在街巷里。
林清玄的所谓焚天掌其实就是焚诀的一种用法,将至阳内力以铁掌功的心法封入潘泰雅体内,若是她不运功抵抗还能活到七日,越是用功抵抗则死得越快,这至阳掌力会侵入她的经脉脏腑,并且将其烧干烤焦,直至化作焦尸方才罢休。
林清玄和周伯通合力研创的这门神功非比寻常,他就不信世上还有人能解了这一掌,即便西域有奇功异法,但是绝无能和自己一档的内力修为的高人,所以基本是无解。
林清玄就是要让潘泰雅去给他们拜火教的高人前辈看看自己这个清玄真君的本事,好叫他们知难而退,毕竟此时全真教和拜火教并无深仇大怨,若是一掌拍死拜火教圣女也就结下了死仇,既有违道教体天悯人,不争无为的教义,也对一百多名全真弟子殊为不利。
风尘仆仆的赶到成吉思汗的金帐时,三王子窝阔台早已在帐外焦急的转来转去,见到林清玄就慌忙上前拉住缰绳,苦着脸道:“国师,父汗吐血了!”
林清玄眉头一皱,急忙快步走进金帐,沙通天、彭连虎、灵智上人和侯通海四人正在成吉思汗的床榻四周站定,看到林清玄四人慌忙躬身,道:“见过真君。”
林清玄点点头就走到床榻前,见榻上躺着的成吉思汗脸色惨白,气如悬丝,已经陷入了昏迷,急忙抓起他干瘦的手,掌心相抵运气渡了过去。
过了半个时辰,成吉思汗的脸色才渐渐有了红晕,他眼皮一抖就睁开了两眼,看到林清玄在,身体也感觉一股暖流不断游走,知道是国师真君又用真气为自己续命,就咧嘴笑道:“多谢国师了。”
说完铁木真眼中又浮现出了往日的光彩,看着他脸上的红光神采仿佛回到了20年前最英雄的样子,他轻轻撒开了林清玄的手,坐起身,声音也恢复了往日的洪亮。
“我这一生能遇到国师相助,真是长生天赐福、三清道祖庇护,希望我死以后国师你能继续辅佐我的孩子。
窝阔台你现在在我身边,以后西政的土地都归你所有,但是你记住,等我死后咱们大蒙古国的大汗就是拖雷,你们兄弟可不能争权厮杀,要像手足一样亲不可分。”
成吉思汗一脸慈祥的微笑,伸手摸了摸窝阔台已经有皱纹的脸蛋。
窝阔台知道父汗怕是要归天了,跪下说道:“儿子明白……父汗……父汗……”
林清玄此时也知道成吉思汗已经到了回光返照的时候,自己便是功力再深厚一倍也万不可救他多活一刻钟,于是站在一旁静静地看成吉思汗安排后事。
“我打下的土地都分给了你们兄弟四个,我死后就葬在家乡的草原,在我坟前给我建一所道观,我的女人都让她们在观里做道人修行,还有……”
成吉思汗把后世简简单单的交代了,窝阔台和随行官员都一一记下,等到成吉思汗一口气说完似乎有些疲惫了。
看了一眼林清玄,铁木真遗憾道:“我是没有福分打下大不列颠岛吃一口生命果了,但是我蒙古后人,切不可忘了我是死在西征路上的,你们一定要把大不列颠岛给我拿下来,得了生命果后烧一个给我……”
窝阔台满口答应道:“是的,父汗,儿子一定打下大不列颠岛,请国师施展仙法把生命果给您送去。”
成吉思汗点点头,忽然想起了自己前年就让耶律楚材找人绘制的大蒙古国一统舆图。
看向窝阔台等,问道:“我的大蒙古一统舆图呢?耶律楚材给我送来了吗?”
“半年前就送来了,父汗要看?卧尔台,快去去来给大汗看。”
窝阔台急声安排卫士去拿。
成吉思汗笑道:“我虽不能长生不老,但打下的国土疆域,创下的千秋功业,怕是始皇帝、汉武帝、唐太宗都远不能及。耶律丞相送来的舆图我要好好看,看看我成吉思汗马鞭打下了多大的草场。”
成吉思汗坐在榻上,他近些年手林清玄的影响不仅精通汉学,还熟读道经诗词,临死前心中一片空明,回忆起自己的一生五味杂陈,口中不由得喃喃的说着李清照的诗句:“生当作人杰,死亦为鬼雄……生当作人杰……死亦为鬼雄……
国师,你说我是英雄吗?我死后能上天上去享福吗?”
不等林清玄回答,成吉思汗就微眯眼睛,口中继续喃喃道:“长生……长生……英雄……英雄……”
说着说着便似乎没了声音,金帐内伺候的妃嫔和卫士等都抬眼去看,见大汗他雄伟的身姿,安安定定的坐在榻上,两眼微微闭合,看着就像是睡着了一样。
门帘一动,卧尔台夹着一阵凉风进来,肩上扛着一卷巨大的羊皮,他身后跟着陆续进了七八个人也都扛着羊皮卷。
窝阔台急忙让他们把羊皮卷摆好,地上瞬间显露出一个的地图,东到东海,北到北极泰加林,南到南亚半岛,西到东欧,这是一幅巨大无比的地图,虽然细节上有不少失真之处,但是林清玄一眼就能看出这就是达至的一个亚欧地图了。
窝阔台凑到铁木真身前,低声道:“父汗,大汗,您睁眼看看舆图吧。”
成吉思汗动也不动,窝阔台脸色一变,看了眼林清玄,瞪眼道:“国师……父汗他……”
林清玄仿佛没有听见,只是口中念念有词道:“众生不知觉,如盲见日月,我本太无中,拔领无边际,庆云开生门,祥烟塞死户,初发玄元始,以通祥感机,救一切罪,度一切厄……”
见国师正在闭目念着道经,窝阔台心头一沉,伸手摸了摸大汗,见已经没了气息,然后跪下喊道:“大汗驾崩了……”
沙通天彭连虎等也慌忙跪倒,成吉思汗金帐内顿时响起哭声一片。
传令兵快步出去向各部首领通知大汗驾崩的讯息,片刻后帐外的长号就呜呜响起。
悲凉的的声调传出数里远,引来了帐外无数蒙古士兵围拢朝拜。
林清玄的诵经声缓缓地停歇,看着躺在榻上的成吉思汗,微微一叹,心中想道:“任尔何等英雄,难逃时间公道,哎……”
林清玄与成吉思汗朝夕相处十余年,早已结下了深厚的情谊,两人算是亦师亦友的关系,所以亲眼见成吉思汗寿终正寝,林清玄即使心中早已波澜不惊,却仍难免唏嘘,想起自己的所求,更是感慨万千。
踏步出大帐,林清玄清啸长歌曰:“纵有千年铁门槛,终须一个土馒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