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涟一点点的把脑海里的零碎线索整理了一次，然而还是一无所获。
于是清涟只好继续观察这个疑似零藏空间的地方——没有出口也没有入口。
那么自己是怎么进来的？或者说自己应该怎么出去？
绕着浮空的红色零藏走了几圈，这零藏上面的封印和自己封印零力的封印真的很像，但是清涟仔细观察以后可以很确切的发现这封印并不是他的零力封印，甚至可以说在他的记忆里他并不记得他用过这样的封印阵势。
这是谁布置的？为什么会在自己身体里？刚才看到的究竟是真实的还是臆想的？梼杌说的堕落之境是个什么地方？还有最重要的一点，这里要怎么离开，他进入这里以后外面到底怎么样了？
清涟现在脑子里有太多的疑惑，这些疑惑带着疑惑后面的线索缠在一起，就像是一团乱糟糟的毛线团，想整理又不知从何下手。
探查时清涟突然注意到零藏上面的封印崩开了一个一寸长短发丝粗细的裂纹，于是这个完美的封印开始出现了一丝瑕疵，血色零力从裂缝里泄露出来，看似缓慢实则迅速的将零藏空间里的紫色零力包裹吞噬。
清涟能清晰的感知到这股零力的强大，与强大并肩而来的则是来自上位者的威压，虽然很淡薄但是毫无疑问这是深刻到刻进骨髓里的尊贵。
清涟想，他大概已经知道这个零藏是谁的了，除了那梼杌还能有谁呢？至于封印，应该也是梼杌布置的。
如果任由零藏里浩荡的零力在自己体内爆发，估计不用全部，只需要千分之一就可以让清涟爆体好几次。
如果那个梦境里的是真实的，那么梼杌拼死来到现世寻找自己到底要做什么？
清涟只不过是一个来自其他世界的孤魂野鬼，怎么看也没什么出彩的地方，梼杌费尽心思找他是为了什么？
清涟盯着裂缝看了片刻，突然笑了，语气骤然放松：“我想，我知道钥匙是什么意思了。”
毫无疑问在他进入梼杌所谓的“溯流”之前体内的零藏空间是很稳定的，自己甚至都不能感知到自己体内还有这么个地方。
那在这之前这零藏就不存在有什么裂纹，而这道裂纹就像打开了什么关隘，梼杌所说的钥匙，想来就是破开这个封印的办法。
清涟伸出手覆盖在裂纹之上，不多时果然一套封印与解封的咒印就突兀的出现在自己脑海里。
“钥匙”既然是真实存在的，那么零藏也是真实存在的，之前的梦估计也是真实的。
只解开这一个问题远远不够，不仅没有解开这一切反而越发迷雾重重。
……
清涟知道这个封印的构成和破除方式，意味着这零藏的封印逐步解开后零藏里封存的零力也会全数属于清涟。
从各个方面来看这毫无疑问是一件好事，这意味着等清涟完全适应彻底解开这个零藏的封印以后会拥有和穷奇比肩的力量。
可是，拥有梼杌的零藏并且完全掌握这颗零藏以后，清涟会变成什么样子？那么，他那点只比同级生稍强的元炁又该怎么办？
真到了那个时候清涟到底还算不算是一个侠岚？
清涟闭上眼有些绝望。
这是一个选择题。
清涟知道，这个选择清涟即使什么都不做也是选择接受这颗零藏。
如果选择补上裂缝就没办法借用零藏里的力量离开这里。
清涟别无选择，只能选择生。
既然是生，自然是要从这里出去。
……
“清涟还没醒？”假叶蹲在清涟身边，伸出手似乎是想要摸上去，但最后还是收回手看向闭目调息的山鬼谣。
山鬼谣一如既往的冷淡，只是这份冷淡里有些说不清道不明的忧虑：“七天了，目前没有醒来的迹象。”
假叶点头示意自己知道了，转过头看向一边乖巧坐着的白衣少女墨夷，只是这一次假叶没有询问关于墨夷的事，反而说起了其他的：“现在我们手里已经有三颗神坠，足矣解开无极之渊封印的第一层。”
山鬼谣不着痕迹地看了一眼躺在地上的清涟，又一如既往的默不作声，假叶也只当他默认了这件事，于是提起了其他事：“这次胄从玖宫岭带回来两个人，现在玖宫岭元气大伤必然不会任由这两个人待在昧谷，而据我所知目前能有实力来接应的人只有你的老朋友。”
说到这里假叶站起来，看着山鬼谣一字一顿地说：“把他的神坠带回来。”
山鬼谣沉默了片刻，他知道这个事没办法拒绝：“我知道了。”
假叶也丝毫都不意外地笑了起来：“如果清涟在玖宫岭支援之前醒过来，你们可以一起去做这件事。”
山鬼谣看着假叶走出去的背影微微皱眉，等到走远以后才叹息一般的轻声说：“弋痕夕……”
突然之间山鬼谣收起所有情绪盯着花丛里的清涟。
就在刚才他念出弋痕夕名字的时候，清涟的身体里突然爆发出了一股强大的气势，高贵冷冽但是却没有丝毫杀气。
这感觉不是属于清涟的。
这个认知让山鬼谣有些疑惑，随着气势的攀升他的一颗心也逐渐沉了下去。
其实关于清涟的过往山鬼谣也知之不详，他对清涟的印象只从清涟拜在左师老师门下开始，清涟的天赋很高，资质出奇的好，在那几年朝夕相处里清涟的所有习惯山鬼谣都知道，但是自从清涟那次和破阵谈话以后，山鬼谣就很少有见过清涟。
山鬼谣有时候都会想，鸾天殿的任务这么轻松是不是因为都被清涟一个人接完了。
不管过程如何，总之山鬼谣了解的清涟其实只是少年清涟，现在的清涟恐怕谁都不敢说真正的了解。
山鬼谣甚至不敢确信现在的清涟醒过来之后还是不是自己记忆里的那个清涟，山鬼谣既期盼清涟醒过来，又害怕清涟醒过来。
……如果清涟醒过来不再是清涟他该怎么办？
如果不是清涟，就杀了他。
山鬼谣盯着清涟的目光逐渐变得坚定，银灰色的瞳孔里倒映着躺在白花里的清涟，只是转瞬时间他的眼里什么都没有了，就如同最干净深邃的古井。
就在清涟的气势攀升到极致的时候，这股气势突然变了，如果说之前是锋芒毕露的锐利，那现在就是收剑归鞘的平和。
山鬼谣心想，这才是清涟该有的模样，然而他的戒备却丝毫没有放松。
然而越是平和宁静清涟的表情越是痛苦，虽然清涟近乎本能的克制情绪外露，但还是痛苦到微微抽搐。
终于，就在山鬼谣都觉得不忍再看下去的时候，清涟偏头便吐了一大口血，这血的颜色偏黑，接触到的白菊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枯萎——这是零毒。
在零毒吐出来以后，清涟的脸色看起来正常了许多。
山鬼谣看着又恢复平静的清涟松了一口气。
“……是耶非耶，庄生梦蝶。”
毫无疑问，这是清涟的声音，虽然沙哑得厉害但山鬼谣自问不会认错。
清涟的确醒了，躺在花丛里的他在低声说完那句意味不明的话以后就缓缓睁开了眼，原本暗蓝的瞳孔如今有些泛红，就像是被一层血色雾气笼罩着的小镜湖。
山鬼谣整个过程一句话都没问，虽然他有很多问题想问，有很多事想知道真相，但是同样他自己对弋痕夕说过，所以他不会去问，毕竟谁还能没点秘密呢？
清涟虽然睁着眼睛但是双眼并没有焦距，呆愣地盯着山洞上方那一小块破碎的天空，只有小白花被风吹动拂过眼睫的时候才会微微眨眼。
就这样一坐一躺两个人僵持了很久，直到清涟眼里的血色雾气悄然退散以后，清涟才开口打破了沉默：“你个赤脚大夫，谋财害命啊！”
山鬼谣收起所有情绪：“祛除零力侵蚀本来就是这样，谁让你这么弱？”
清涟翻身坐起来：“不管，就是赤脚大夫！”
山鬼谣翻了个白眼不再理会清涟。
清涟恢复了一下体力以后起身坐好，山鬼谣则把刚才假叶所说的事复述了一遍，并且简单的说了一下他自己的观点。
“胄带回来的人？扰龙、归海和辗迟？嗯……”清涟顿住开始沉思，过了许久才继续说：“根据先前我们在断桥上的事来看，玖宫岭目前能担任接应扰龙等人的应该只有弋痕夕。破坏昧谷传送阵式的如果我没猜错的话只能是一个人。”
山鬼谣和清涟对视一眼几乎同时说出一个名字：“天净沙。”
清涟点点头：“对，既然是天净沙，那么他们一行人绝对可以离开昧谷，当然这是追兵没有缠住他们的情况下，天净沙对昧谷比较熟悉，所以他们能走的路只有那一条。
昧谷里七魄还剩六个，五败折损了几人应该还剩一两个，他们恐怕不太容易逃脱。”
“这件事与你我关系不大。”山鬼谣摇摇头：“你先管好自己。”
清涟盯着山鬼谣看了片刻以后突然笑了：“哈哈，山鬼谣啊，凭我对假叶的了解，他可不算笨，你我能分析出来的他未必不知道，这弋痕夕可是神坠守护者，你觉得这件事真的与你我无关？恐怕假叶都不信吧。”
“……”山鬼谣沉默片刻最终还是承认了自己的隐瞒：“假叶的确说过要我去取弋痕夕的神坠。”
清涟挑眉：“那么你是去呢还是不去呢？”
山鬼谣：“……”
“那你看这样行不行，你我分头行动。你去打探无极之渊的线索，我去解决弋痕夕那边的事。”
“……”
“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