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来大名鼎鼎的岳阳楼就是个破城门楼子,果然盛名之下其实难副。”
一个身穿绸缎,打扮的像是富家公子的年轻人看着眼前的岳阳楼摇头发出一声轻叹。
这岳阳楼乃是天下三大名楼之一,极富盛名。
韩霄上辈子就已经得闻大名,早就想一睹为快,可一直忙于琐事,为生计而奔波劳累,未能成行。
如今重活一世,早早的便白手起家,不仅积攒下亿万家私,更是通过运作,花了数万两白银,在锦衣卫南镇抚司买了一个千户的官身。
只不过这个千户只是个虚名,并无实权,不过饶是如此,这个官身也为韩霄的生意提供了极大的便利,让韩霄能在远洋生意上插上一脚,分上一杯羹。
此时正是明中叶,吏治不算十分清明,韩霄也不想踏足科举,苦熬个数十年再进入官场。
故而年纪轻轻便实现了财富自由的韩霄,此时也没了刚来到这个世界的拼劲,整日介的游山玩水,消磨余生。
这日韩霄游到洞庭,终于见到了在两辈子都如雷贯耳的岳阳楼。
韩霄未来岳阳楼时,以为那意想中的岳阳楼,不知如何好法。
及至韩霄赶到一看,那岳阳楼便建在城上,除了面向洞庭,可以远望湖光而外,还没有自己家中因山临水而建的几处楼阁来得清丽。
尤其洞庭乃是鱼米之乡,水陆要冲,商贾所聚,人烟过于稠密。
岳阳楼上酒茶客繁多,大多皆是纨绔市侩之徒,一味喧语嚣杂,酒肉蒸腾,楼下又是千头蠕动,行人往来,市声盈耳,噪成一片。
照此情形,休说纯阳仙人不会再有来此买醉的雅兴,便韩霄自己也不耐久留下去。
不过既然到此,不到楼上饮些酒水,实难说是来过岳阳楼,想到此处,韩霄便带着四个护院武师分开众人,迈步朝楼上走去。
韩霄到时,楼上已然客满,然而钞能力不论在哪个世界都是通用的。
在韩霄身后的武师从怀中掏出一摞的大明宝钞后,楼上的众酒客很是自觉地给韩霄几人让出了两桌由屏风隔开的靠窗雅座。
韩霄独自一桌,剩下的四个护院武师一桌,各自叫了一大桌的酒菜,就着窗外的洞庭湖自斟自饮起来。
这洞庭湖烟波浩渺,风帆片片,远望君山犹如青螺般黛染烟笼,隐浮千顷碧波之上,遥望过去,令人心旷神怡,景色果然不俗。
韩霄正欣赏到妙处,忽然听到外间传来一阵嘈杂。
韩霄起身探头一看,发现原来是跑堂的小二正在跟两个道装打扮的人在楼梯口争执。
韩霄所在的雅间门正对着楼梯,故而正好看清那两个道人的长相打扮。
只见那两个道人一个是白须白发,生的十分胖大,另一个则是身着一件单衣,颌下留着一部大胡子。
韩霄听了一会,听出原来那个酒保见那两个道人衣着打扮不似富贵之人,不愿为其二人腾出位置。
那两个道人也是倔强,以为酒保是故意看轻他二人,非要在此饮酒不可,故而一时争执不下。
韩霄见那两个道人,目中精光闪烁,竟比自家的护院武师还要明亮,知道这两个道人绝非寻常之辈。
便从雅间走出对正在争吵的几人叫道:“几位且住!此间风光秀丽,几位在此吵嚷,岂不搅人雅兴?”
正在另一间雅间饮酒的四位护院武师听到自家主人说话,也都停下吃喝,一齐走出,立在韩霄身后。
那酒保先时见过韩霄手拿宝钞砸人的派头,又见韩霄一身气质,迥非常人,知道韩霄不是达官显贵,便是豪商大贾,不敢得罪。
故而便对韩霄叫屈道:“这位贵客休怪,非是小人故意要在此搅扰贵客雅兴,实在是这两位道爷太过无理取闹,大家都是来饮酒的客人,小人怎能为了两位道爷,而去驱赶其他客人呢!小人让这两位道爷暂且等等,等其他客人吃完了空出位子来了再给他们安排,他们却又不愿意,非要现在就吃酒!”
“你这鸟店有什么好的,不吃便不吃,李师弟,我们自去换一家店吃酒,不受这店家的鸟气!”
那胖大道人虽是白须白发,但面上却是一丝皱纹也无,足可称的上‘鹤发童颜’这四个字,只是脾气太过暴躁了些,说罢转身便要下楼。
那留着大胡子的道人闻言苦笑了一下,显然已经习惯了那胖大道人的脾气,也没说什么,转身就跟了上去。
韩霄见那胖大道人如此重的身躯走在木板楼梯上竟连一丝声响都没有发出,愈发料定眼前这两个道人不是常人。
连忙叫道:“两位道爷暂留贵趾!”
那胖大道人闻言回头见是先前出声的贵公子打扮的人叫住自己二人,顿时没好气的呛道:“怎么?这位公子是嫌我师兄弟二人吵到了公子,想要找我师兄弟二人的麻烦?”
韩霄身后的护院武师听到这胖大道人敢对自家主人无礼,齐齐迈出一步,只等韩霄下令,便要对着胖大道人动手。
韩霄见到那胖大道人眼中露出跃跃欲试之色,赶忙抬手止住一众护院武师。
韩霄快步上前对那胖大道人抱拳致歉道:“这位道爷,下人不懂事,实在是对不住了,在下叫住道爷非是要找道爷的麻烦,而是想请两位道爷一起饮一杯水酒罢了!”
那胖大道人上下扫了韩霄一眼,不屑的道:“你这公子哥倒是有些意思,不过就是太小气了。”
韩霄听到这胖大道人说自己小气,心中一怒,刚要发作,忽的福至心灵,转而笑道:“在下的一杯只不过是虚数罢了,只要二位道爷腹中有量,便是将这岳阳楼里的酒尽数喝干也是无妨!”
“好!你这公子哥够豪气!”
那留着大胡子的道人先是对着韩霄竖了一个大拇指,然后才道:“不过丑话说在前头,贫道师兄弟二人皆是海量,到时候可别付不起钱。”
韩霄闻言,轻笑一声,挥了挥手,立马便有护院武师会意,从包裹里掏出一大摞的大明宝钞。
韩霄对那酒保招招手,指着护院武师手中的那一大摞的大明宝钞问道:“这些钱够不够买下你们店里所有的酒水!”
那酒保也不知道是真蠢还是假傻,竟真的走上来,接过那摞宝钞清点起来。
那一直躲在柜台后面算账的掌柜的见状,赶忙从柜台后转出来,劈手夺过酒保手中的宝钞,恭恭敬敬的递给韩霄。
然后一脸赔笑道:“这小子刚从乡下来店里没几天,没见过世面,公子还请不要跟他一般见识!事后小老儿定当重重责罚于他!”
韩霄摆摆手,对那一脸谄媚之色的掌柜的道:“是我说要买下贵店所有的酒水的,与贵店伙计并无干系,掌柜的不要苛责于他!”
那掌柜的闻言赶忙对韩霄连连道谢:“多谢公子宽宏大量!”
韩霄摆手止住那掌柜,道:“那就有劳掌柜的将我那桌的残羹剩酒撤去,重新上一桌你们这最好的席面,再把你们店里最好的酒统统拿出来,这钱你就先收下,结账的时候多退少补。”
韩霄吩咐完了掌柜的,方才对那一直等在一边的两个道人拱手道:“两位道爷,请,今日定让二位道爷喝个痛快!”
那两个道人对视一眼,各自点点头,随着韩霄朝雅间里走去。
三人落座后,韩霄挥手令一众护院武师退下。
护院武师得了韩霄的命令,也各自回到自己的雅间,继续吃喝起来。
对于韩霄的安全,一众护院武师是不太担心,如今天下安定,要说在荒郊野岭可能还有强盗土匪留存。
但在这两湖地区的大城里,不管是绿林响马还是江洋大盗都不敢放肆,再加上自己等人就在一旁。
即便是有什么危险,只要韩霄叫一声,众人也能第一时间赶到。
韩霄请那两个道人刚坐下,就有两个酒保过来撤下残席,又将桌子仔细擦拭了一遍后方才流水般将新菜端了上来,不多时各式各样的碗碟便堆满了整张桌子。
有那洞庭湖产的银鱼做成的蛋羹,也有那南瓜、丸子、牛肉做成的岳阳三蒸,也有湖南岳阳的地方特有的醋水豆腐,有那龙窖腐乳、姜有那以乌梢蛇和生姜为主材料的姜辣蛇、更有翠竹粉蒸鱼、洞庭金龟等洞庭湖特产鱼鲜。
当然也少不了酒席中常有的鸡鹅鱼猪,时令菜蔬,那上菜的酒保每上一道招牌菜,便要报一个名字,一时间整个岳阳楼都是酒保报菜名的声音。
有那好事的酒客,酒保每报一个菜便在心底默记一个,等到最后一个菜上完,那数了数量的酒客皆是咋舌不已。
原来只是招牌菜就已经不下于五六十种,更不用说各种时令菜蔬以及冷碟之类的了。
“这两个道人就算是猪也吃不完这么多吧,这公子哥请这两个道人吃这么多,也不知道要花销多少,有这钱还不如请咱们呢,至少咱们还能夸他两句!”
有那酒客见两个穷酸道人竟能得到韩霄如此招待,顿时有些酸溜溜的跟同桌酒友说道。
菜上到最后到最后那掌柜的更是亲自端来几壶酒水,又取过一个干净的杯子一连给自己倒了三杯酒喝下,又给韩霄以及那两个道人赔了个罪之后,方才请三人慢用,自己退了下去。
那胖大道人见菜差不多上齐,也不跟韩霄客气,抓起桌上一根卤的稀烂的猪蹄大嚼大啃起来。
那胖大道人牙口甚好,卡擦卡擦几口便将一根猪蹄吃尽,便是连骨头也给嚼碎咽了下去,一根猪蹄吃罢,那胖大道人抓起酒壶也不用杯子,揭开壶盖就往嘴里倒去。
淋漓的酒水从壶盖和壶嘴处一起流出,溅的那胖大道人胡须上以及胸前的衣襟上尽是酒渍。
那胖大道人也不在意,一壶酒边喝边洒糟蹋完之后将酒壶随手一扔,然后又抓过一只烧鹅据案大嚼起来。
韩霄见那胖大道人一壶酒喝罢面不改色,知晓先前那衣衫褴褛的道人所言不虚,这二人皆是海量,赶忙叫过在雅间门口伺候的酒保,让其直接将酒坛子搬来,不必一壶一壶的打酒。
那胖大道人听见韩霄叫人按整坛子上酒,喜笑颜开道:“你这公子哥倒是个好人,先前却是我们师兄弟错怪你了!”
说罢也不理会韩霄,继续大吃大喝起来。
那衣衫褴褛的道人见状对韩霄歉然一笑,解释道:“贫道师兄今日心中烦扰,路过此地,动了酒兴,便想借酒消愁,不料却没了位子,还要多谢公子慷慨,素不相识,便请贫道师兄弟二人痛饮!”
韩霄闻言先是拿起酒壶给那衣衫褴褛的道人斟了一杯酒,然后又将自己面前的酒杯斟满,然后放下酒壶,举杯对那衣衫褴褛的道人道:“我也不是本地人,乃是游玩至此,不过出门在外,皆是天涯路人,有缘相聚又何必一定得要相识?”
那衣衫褴褛的道人的闻言举起酒杯一饮而尽,抚掌笑道:“说的好!不想贫道方外之人看的竟还没公子透彻!”
韩霄一边将两人的酒杯满上一边笑道:“道爷莫要公子公子的叫了,我不过是一介商贾罢了,当不得公子的称呼,我名韩霄,不知两位道爷道号来历?”
那留着大胡子的道人一边饮酒一边笑道:“贫道俗家姓李,名字早已忘记,如今只用恩师赐名元化二字。”
“李元化?”
韩霄在心中默念了一遍,总觉得这个名号好似在哪里听过一般,可自己这辈子一直在钻营商贾之术,根本没接触过方外之人啊?
“难道是我上辈子听过的?”
还没等韩霄细想,那李元化便又指着那胖大道人道:“这是贫道师兄,道号‘灭尘子’的便是!我二人皆是在蜀中峨眉山修行的方外之人。”
“李元化?”
“灭尘子?”
“峨眉山?”
韩霄皱着眉头苦思冥想,蓦地整个人一怔,随即不可思议的失声道:“两位道爷莫不是长眉真人的弟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