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台上,两个长随打扮的刺客舞着同样蓝汪汪的短刀,正纵身跃起往主台扑去。
跃在后面的刺客扑到一半,就被四处飞来的枪剑穿成了刺猬,可另一个,在身后同伴的掩护下,却安然跃到了台上,悍不畏死的直扑向宁意侯郭敏达。
郭敏达吓的眼珠几乎要突出掉下来,却全身僵直不能动。
离郭敏达最近,还跪着的魏水生甚至来不及站起来,赤手空拳的迎着刺客直扑上去。
李小幺惊恐的叫也叫不出来了,那一刀迎上去,水生哥……就再也没有水生哥了!
魏水生人在低处,干脆蹲着身子,冲着刺客怀里由下往上直扑过去,头顶冲着刺客的下巴猛的顶上去,左手击向刺客的小腹,右手去夺刺客手中那柄蓝莹莹的短刀。
东平和苏子义身边的小厮护卫也已经疾冲过来,刀剑几乎一齐刺过去,疾冲的刺客,在郭敏达面前两三尺,被魏水生猛的撞上挡回去,后面刀剑已到,西安紧盯着魏水生,见他伸手要去夺刺客手里的短刀,急的失声惊叫:“有毒!小心!”
“留活口!”几乎同时,苏子义冷声吩咐道。
小厮护卫们手里的刀剑急忙硬生生往回收。
刺客被魏水生迎面撞的口里喷着血,人萎成一团往前扑倒的同时,将那柄短刀狠狠的刺向魏水生。
郭敏达被喷了满头满身的鲜血,血雾淋得魏水生一时看不清周围,那柄蓝汪汪的短刀划破魏水生的手掌,扑落到台子上。
李小幺眼睛死死盯着魏水生,见他手被刺中,猛一把推开苏子诚,就要扑过去,苏子诚一把将她拉到怀里,头也不回的叫道:“西安!”
西安一边答应一边急扑过去。
东平跃过来,顶上西安的位置,护卫着苏子诚。
苏子诚半抱半拖着李小幺,几步过去。
不过片刻功夫,魏水生已经痛楚的满脸都是黄豆大的汗珠,单膝跪在地上,另一只手死命握着被刺穿的右手手腕。
西安半跪在魏水生面前,拿起他的手闻了闻,转头看着苏子诚和李小幺,摇了摇头。
苏子义过来,半蹲下身子,仔细看了看地上落着的那柄蓝莹莹的短刀。
吕华挨着他蹲下,接过西安递过的鹿皮手套戴上,拣起短刀闻了闻,和苏子义对视了一眼,两人几乎同时,怜惜的看向魏水生,齐齐叹了口气。
这么片刻的功夫,魏水生半只手掌已经泛起层浓浓的黑气。
苏子义站起来,伸手拔出旁边小厮鞘里的长剑,手起剑落,将魏水生已经迅速发黑的右手齐腕斩下。
西安利落的伸手紧紧捏住魏水生的手腕,一只手从荷包里取了只瓷瓶出来,将里面的药粉全部倾倒在断腕上。喷涌的血水冲掉了绝大部分的药粉,东平和明珠忙将自己荷包里的药瓶递过去,西安不停的倒上去。
吕华上前,按了魏水生身上几处大穴,血才渐渐流得慢了。
东平忙上前,帮着西安将魏水生的断腕紧紧裹住。
李小幺喉咙干的连哭也哭不出来了,只呆呆的看着魏水生断在地上,转眼间就腐烂了的右手,眼泪如滚珠般,连成串的滴落。
都怪她,这都怪她,眼高于顶,太过大意,她要是时时关注着那个院子,时时关注着她该关注的人,关注着两家新冒出来的生面孔……水生哥的手,就不会这样没了!
是她!她害了最疼她最爱她的水生哥!
李小幺一只手痉挛般死死抠着苏子诚的胳膊,另一只手五指无意识的动着,伸向地上的那只断手,身子软软的塌下去。
苏子诚紧紧抱着她,贴在她耳边,不停的安慰:“别怕,没事了,手斩去就好了,你看,流出来的血是鲜红的,没事了,别怕,小幺,你别这样,没事了……”
魏水生依旧单膝跪在地上,脸上白的没有半分血色,勉强抬头看着李小幺,嘴唇苍白的看不见轮廓,强笑着安慰她:“幺妹别怕,没事,你看,我好好儿……的!”
李小幺突然抬手,攥成拳头,用力堵着嘴,头跌撞在苏子诚胳膊上,咬着自己的手,闷声哭的浑身抖如筛糠。
苏子诚紧紧抱着她,惊恐的看着她,吓得一张脸青白无人色。
苏子义看着紧紧抱着李小幺,全神贯注在李小幺身上,对其它人和事已经全部茫然不觉的苏子诚,眉头越皱越紧,眼底浮起层浓浓的郁闷和烦恼,他竟然没留意,这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
郭敏达已经恍过了神,呆怔怔的看着紧紧抱着李小幺的苏子诚,下意识的看向斜对面的郭府看棚。
东平和明珠换了个眼神,一左一右,不动声色的挡在了苏子诚两边,挡着根本挡不住的四周探究的视线。
水莲和水桐相互扶着,往主台跌扑过来。
后面,范大娘子和月亭总算醒过了神,已经不知道怎么惶恐了,只无措茫然的紧跟着水莲和水桐。
月亭死命拉着范大娘子,拼命往她身上挤,恨不能钻到她身子里面,彻底躲起来才好。
两人刚站起来,两边护卫立刻上前拦住,面无表情的伸手脱了两人的下颌,利落的将两人都双手折到背后,提着双手一路提到了看棚下,玉砚也被一样提到下面,和那个只余了半条命的刺客押到了一起。
月亭恐惧的圆瞪着眼睛,拼命要往范大娘子身上挤,玉砚恨得咬着嘴唇,几步过去,抬脚就往月亭身上狠命的踹。
范大娘子面如死灰,如一堆软泥般,一动不动的瘫软在地上,仿佛已经死了大半。
水莲一眼看到魏水生包成一团、还在渗着血的断手,腿一软往前跌扑过去。
东平吓了一跳,急忙转身用背抵住。若是扑到地上的断手,连她也要中毒。
水岩一张脸灰白的没有半分血色,两条腿软的一个劲儿的打颤。
这是他头一回经历这样的行刺场面,眼看着水莲扑倒在东平背上,急忙挪着虚浮抖动的脚步过去,和水桐一起,用力往上架起水莲。
水莲眼睛死死盯着魏水生和那只断手,被水岩和水桐架着,木木的直直站起,呆了片刻,突然用力甩开两人,直直的扑跪在魏水生面前,呆怔怔的看着那团往下滴着血,明显已经没有手的布包,手指抖动着伸出去,想抚却又不敢。
魏水生一只手撑着地,勉强往后挪了挪,看着水莲,声音虚弱的喘息不停,低低道:“都是血,别脏了……你的衣服。”
苏子义看的眼睛都瞪大了,看看水莲,看看水岩,又直直的盯着苏子诚和苏子诚怀里的李小幺。
水岩躲闪着苏子义的目光,想上前架水莲,又迟迟疑疑的不知道在犹豫什么。
吕华悄悄往后退了半步,又退了半步,目光从紧抱着李小幺、一脸痛惜到不能自抑的苏子诚身上,移到直直盯着魏水生、浑身散发着痛楚的水莲身上,又再移回到李小幺身上,眼底满是感叹和佩服。
片刻功夫,小厮们已经抬了软兜过来,水岩忙拉了拉水桐,挤过众人,上前架起水莲。
水莲神情木然、目光悲伤的盯着魏水生,由着水岩和水桐架起,呆呆的看着几个小厮轻手轻脚的抬起魏水生,放到软兜上。
水岩和水桐拖着水莲跌撞着退后两步,几个小厮抬起软兜,看向苏子义和苏子诚,等着听吩咐。
李小幺用力拉着苏子诚的衣服,立住了脚跟。
苏子诚顿时松了口气,头也不抬的吩咐道:“先送到我府上。”
“不!我们回家。”李小幺声音低的几不可闻。
苏子诚皱着眉头,李小幺闭了闭眼睛,深吸了口气,从苏子诚怀里挣脱出来,看着小厮吩咐道:“慢些轻些,送到柳树胡同李家。”
说着,慢慢转过身,看着西安问道:“水生哥这手,多长时候换一次药?是请大夫还是用你的药?”
“这会儿一个时辰就要换一次药,用小的的药好些,还要……”西安忙上前答道。
苏子诚打断了西安的话,“你跟过去侍候,要用心。”
西安干脆的答应一声,忙站到了软兜前方。
吕华瞄着苏子诚和苏子义,听了苏子诚的吩咐,伸手解下自己的荷包,取了只极精致、极小的玉匣子出来,递给西安,“把这个拿上,里面有两粒药丸,是我们上清门救生续命用的,有些奇效,回去温水给魏二爷服下,另一粒十二个时辰后服下。”
苏子诚松了口气,指着玉匣子,看着李小幺,温和中透着隐隐的讨好,“这是上清门的圣药,有起死回生之效,平常一粒就极难得,有这两粒,魏水生身子很快就能康复,你别过于担忧了。”
李小幺向吕华郑重的深曲膝谢了,又团团曲膝谢了众人,低着头,扶着魏水生的软兜,示意小厮下去。
苏子诚下意识的跟了两步,眼看要跟着一起走,苏子义急忙伸手拉住他,皱着眉头低声道:“你去无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