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小幺凝神听着,又和婆子说了几句话,站起来,弯腰将婆子扶起来,和她告了别,看着她欢天喜地的回去了,才轻轻呼了口气,转回身,看看一直看着她的苏子诚笑道:“看看,你的子民,多好!一定要爱惜他们啊!”
苏子诚哭笑不得:“你不如干脆赏她几两银子!”
“怪不得……你看阿婆,年纪这么大了,还要做香袋、挖野菜,这是个要强的,直接赏,不如买她的东西,唉,跟你说这些你也不懂!”李小幺解释了两句,就挥着手懒得再跟苏子诚多解说。
苏子诚却只盯着她问:“怪不得什么?”
“怪不得有人说你只会杀人。”李小幺答的倒也爽快。
苏子诚恼怒的挑着眉毛,看着李小幺,直接断定:“水岩说的?”
“本来这话是夸你的,就是夸你的,我们大家说话的时候说起的,二爷年纪虽轻,打起仗来却无人能敌,那诗啊词上,二爷不是写不好,是懒得写罢了,不然以二爷天纵英才,有什么不会的?你说是吧?”李小幺笑嘻嘻答的似是而非。
苏子诚瞄着她,轻轻’哼’了一声:“你们大家,少不了水岩,还有吕丰,也就你们几个敢这么放肆,说爷除了杀人什么也不会是吧?当我不知道?”
“爷英才天成,天底下哪能您不知道的事?真没有,就是夸您,水岩你还不知道,拿你当偶像敬着的,我么,也敬的很呢,吕丰么,你是他小师叔,他敢不敬着,你就打他!还怕打不服他!”
“拿我当土偶木像啦?”苏子诚又气又笑。
李小幺拉了下他的衣袖,一边拉着他往回走一边笑道:“土偶木像不是神仙就是圣人,可不得了,好了,咱拉赶紧回去,那灰灰菜我知道,回去用开水烫一烫凉拌最好,那猪母菜是个什么东西,我还是头一回听说,回去问问大余认识不,咦,你们知不知道?”李小幺说着,转头问南宁等人。
南宁忙笑道:“这猪母菜是咱们北平的俗称,这菜能入药,还有个大名叫马齿苋。”
“原来是这个东西!那我知道了,这马齿苋是样好东西,回去让大余多放鸡蛋,再加一点点麦粉,煎的黄黄脆脆的,可好吃了!”李小幺转头看着苏子诚,笑颜如花。
苏子诚被她的笑颜和家长里短的闲话说的心情轻松而安适,一边笑一边点头:“这吃上头,就没你不知道的!”
“也有,天下之大,不过不多就是了,民以食为天,这是大事!”李小幺心情轻松的说笑着。
落雁说的对,说开了,至少自己没了顾忌,这样的日子才能过的轻松自在,自己在这一世别无所求,只求个自由而自在。
李小幺的轻松让苏子诚也跟着轻松而愉悦,两人一路说笑着回到驿站。
李小幺进了二门,找了个婆子问了路,径直往厨房过去,南宁拎着篮子紧跟其后,苏子诚摇着折扇,也不紧不慢的跟在最后,往厨房走去。
后面的小厮们自然不敢自说自话的散了,跟了一路往厨房过去,在厨房门口站成了一大片。
南宁提着篮子送进厨房,出来,赶紧挥手屏退众小厮,只留了两个小厮在门外等着听传唤。
海棠根本不认识这是什么东西,大余迟疑了好大一会儿才认出一样来。
李小幺只好零乱的说着听一句看一眼得来的那些做法,然后细细描述了口感,吃起来如何如何如何。
大余到底是水准极高的大师父,凉拌灰灰菜试到第三回,就拭出了李小幺所说的正统味儿了,那鸡蛋煎马齿苋就简单多了。
李小幺满意的撤出厨房,苏子诚站在李小幺身后,这才明白李小幺这指挥做菜是怎么个指挥法,好不容易忍到出了厨房,直笑的差点连折扇都捏不住。
李小幺并不理会他,回去洗漱换了身葱黄衣裙,收拾干净出来,南宁早就在院门口等着了,带着李小幺进了正院,东平忙指挥着众小厮上了菜饭。
苏子诚挟了块马齿苋鸡蛋饼,左看右看看了半晌,才试探着尝了一口,品了一会儿,惊讶的赞叹不已:“还真是鲜美可口,难得!”
李小幺不理他,顾自盛了碗清鸡汤,将比铜钱略大、煎得两面焦黄的马齿苋饼泡进去几只,就着凉拌灰灰菜吃了半碗。
苏子诚见她吃的香甜,也学着泡了半碗吃了,两人吃完了满满一碟马齿苋饼和凉拌灰灰菜,喝光了一钵清鸡汤,旁的菜竟一点没动。
两人吃好,北庆已经支好红泥炉准备沏茶,李小幺忙问道:“北庆会泡普茶吧?”北庆笑着点头。
李小幺忙吩咐道:“我那里收着些上好的普茶,让人拿来,不要研末,那些浑浑的茶汤最难喝不过,这些茶里,我就觉得普茶好。”
苏子诚高挑起了眉毛,敢情自己从前那些好茶,都是明珠投暗了?
两人坐在院子里,慢慢喝着茶,苏子诚看着李小幺,思量了片刻,这事还是早些和她说的好。
“今年春天,南越南江几个郡大旱,已经一个多月滴雨未下,我调了汝城守将姚明广驻兵梁越边地,让他装作要蓄力攻击,这一阵子常以散兵攻入南越试探,南越如今南兵北调,池州压力骤减。
如今池州府已经诏宣吴贵妃谋杀先皇,篡改遗诏,大皇子也已经自立为帝,正调兵准备攻打太平府,太平府那边······“苏子诚轻轻笑了起来,”吴太后给我写了封信,倒也亲热,好歹也是亲戚,以借兵试探。”
李小幺凝神听着苏子诚的话。
苏子诚看着李小幺笑道:“我回了信,以她的实力,大皇子自不在话下,也没给她实信儿,你这一趟太平府之行功劳极大。”
苏子诚突然转到了李小幺身上,李小幺意外的看着苏子诚,静等他往下说。
“我和大哥商量了几回,你这份功劳若不厚赏,无论如何也说不过去,可若重赏,你毕竟是女子,又不能为官,且太平府之行,又隐秘不可言,我想先和你商量商量,就以金银为赏,你看如何?”
李小幺听的心头狂跳,金银为赏!这是她做梦都在想的好事!李小幺咬着嘴唇,压着心底的惊讶和惊喜,沉默了片刻,才看着苏子诚试探道:“能赏多少?”
苏子诚犹豫了一会儿,“黄金万金?”
李小幺眉宇顿时飞扬起来,绽放出满脸笑容,不停的点头:“就黄金万两!那就黄金万两!旁的我什么也不要,就要这黄金万两!”
苏子诚愕然看着一脸狂喜的李小幺。
李小幺舞着胳膊,兴奋了好大一会儿才渐渐平静下来,抓起杯子连喝了大半杯茶,浑身的笑意往外流淌,看着苏子诚又是笑又是感叹道:“你不知道,我有好多好多的打算,就是苦于没本钱,一件也做不了!
这下好了,有了这黄金万两,那就什么都有了!不过三五年,你看着吧!这黄金万两就能翻出十万两、二十万两来!我这生意就能铺的到处都是,还要铺到海外。
我早就想建只船队,建一只最大最厉害的船队,飘洋过海挣大钱去,鹿港往南,离大陆不远,有好多树林丰茂的岛屿,等我挣了钱,多养保镖,占只岛住着去!唉呀!一定要在岛上种满桃花,就起名叫桃花岛!”
李小幺自说自话,自己和自己说的笑的前仰后合。
苏子诚眼角微微抽了抽,看着手舞足蹈的李小幺,突然一股浓烈的悔意冲上来,这黄金万金的赏赐赏错了!
李小幺那些乱七八糟的打算听得他心情一点点烦乱、恼怒而越来越煎熬起来。
“黄金万两啊!”李小幺重重拍着椅子扶手,又是一声兴奋的感叹,往后仰倒在摇椅里:“换成白银就是十万两!到底是皇家有钱!咱们说好了,就黄金万两了!”
李小幺微微抬头看着苏子诚确认道,苏子诚似是而非的‘哼’了一声:“不过先听听你的意思。”
“我的意思就是黄金万两!多好啊!”李小幺伸出手指一个个曲伸着,“事情要一件一件做,第一,先回去看看织坊的货品,要是不比太平府差,就加一万两银子进去,要做就要做大了,还要在开平府开间铺子,既然有了钱,这铺子就得开得气派些,下半年就把分号开到淮南路和梁地去!
第二,落雁这边最花银子,买宅院就是笔大支出,还有别的,少说也得两万两银子,宽着些,给她两万五千两。
再建只船队,算了,建船队这些银子还是杯水车薪,先造两只船吧,两只船一起出海,有什么事也好有个照应······”
苏子诚被李小幺做梦一般的盘算,盘算的心乱如麻,脸色也越来越阴沉,忍不住烦躁的打断了李小幺的话:“你一个姑娘家,做这个生意做那个生意,你要这么多银子干什么?十万两银子还不够你用一辈子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