秾李夭桃

闲听落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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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九五章 活埋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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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来,我到这里做笔生意,过几天,生意妥当了就赶回开平府了,阿婆,这么请你来,阿婆可别生气!”李小幺笑语盈盈的陪着不是。

沈婆子拍着李小幺手笑道:“生什么气?能看到你,知道你好,你大哥他们也好,比什么都好!”

“阿婆,你跟我去开平府养老好不好?”李小幺笑盈盈的问道。

沈婆子迟疑着正要拒绝,李小幺接着道:“阿婆在这太平府也没什么亲人了,我来这里做的这笔生意很大,中间有件事,还得请阿婆帮个忙。”

“你只管说!”沈婆子答的干脆异常。

李小幺也不绕弯子,直接说道:“我知道阿婆原来在林丞相家做过,阿婆见过肖夫人吗?”

沈婆子愕然看着李小幺,半晌,眼圈有些发红的点了点头:“见过,怎么没见过,那时候林丞相还没这么发达,家里也没这么多人,这么多门,见过,死了十几年了。”

“阿婆,肖夫人只怕还活着,就在离这里不远的清风庵清修,我就是想请阿婆去看看,到底是不是肖夫人。”

“啊?!”沈婆子惊愕的合不上嘴。

李小幺轻轻叹了口气,挪了挪,将头靠在沈婆子肩上,又叹了口气:“阿婆去看看吧,真盼着不是肖夫人。”

沈婆子楞过神,僵硬的点了下头:“好!我一定得去看看!你不知道,肖夫人多好的人!性子好,心地好,从不克扣下人,这些年,逢着她忌日,我都到庙里给她烧柱香,她还活着?怎么还活着?”

李小幺看着惊愕感慨以至有些语无伦次的沈婆子,轻轻挽着她的胳膊,低声说道:“阿婆别急,先吃点东西,歇一歇再去也来得及。”

海棠听了李小幺的话,忙提了提盒过来,将带来的精细点心摆了满几,又倒了碗红枣莲子汤出来,沈婆子喝了口汤,吃了一口点心,突然想起来,忙咽了点心,着急的交待道:“你找人给柳娘子递个信,就说我和老姐妹说话去了,让她别焦。”

“阿婆放心,我请您来,黄远山知道。”

沈婆子大睁着眼睛,惊讶道:“难不成……黄远山遇到的这贵人,就是你?”

李小幺想了想,点了点头:“大概是。”

“唉哟!那就好那就好,你不知道,这几天,差点没把柳娘子吓死,连我这心里也七上八下,没个安生处!”沈婆子一时也顾不上吃喝,抬手拍着胸口,长长的舒着气。

李小幺莫名其妙起来,沈婆子舒着气,一边想一边竟笑起来,看着李小幺问道:“你怎么收拾他的?怎么变成那样了?唉哟,这人转性转的太厉害,吓人哪!”

“也没怎么着他,本来不想留他,杀了算了,后来想想柳娘子那样,又拖着个孩子,要是没了黄远山,只怕难活下去,他在,好歹是个依靠。”李小幺一边解释着,一边将红枣莲子汤端给沈婆子:“阿婆,先吃东西,咱们慢慢说话。”

沈婆子接过汤喝了两口,摇着头感叹不已:“原来是个怕死的!你说的对,真没了他,柳娘子……唉,别说跟你,跟我都没法比,这人笨也真是没法子,她心肠好,良善的很,人也勤快肯干,就是笨!教她做针线,教到现在,那鞋头还是做不直!

黄远山还算有点人味,有口吃的,还能想着他儿子,他常十天半个月的不着家,柳娘子就带着儿子和我一起吃,我这几年身子一天不如一天,也就能做做针线,打水、烧火做饭、洗衣服这样的活,都是柳娘子帮着做了,唉,多亏有她,她也多亏有我,这些年就这么饥一顿饱一顿熬下来了。”

李小幺听的伤感,忙劝着沈婆子:“阿婆喝口汤再说话,吃块红豆酥,我记得阿婆最爱吃这个。”

“好!”沈婆子笑应了,接过红豆酥几口吃了,海棠又倒了碗汤过来,沈婆子一边吃一边说着话:“那天黄远山回来,我记的清清楚楚,脸白的没人样,抱着包胡饼,一进门,就把饼往柳娘子怀里塞,一边塞一边说’你吃,小宝吃,剩了我吃!’

差点没把柳娘子吓死,从那天起,直到今天,这黄远山竟是变了个人,变成个打着灯笼也难找的完人了,也能干了,几天里头就挣了四五两银子回来,对柳娘子好的那是……没法说了!”

沈婆子脸上又是好笑又是感慨:“柳娘子吓坏了,我也想不通,你说这事搁谁身上也想不通不是?原来是这样!”

李小幺听的又是好笑又是伤感,也不催沈婆子,陪着她说着闲话,慢慢又吃了几块点心,歇了小半年时辰,才吩咐海棠取了件黑丝棉连帽斗篷给沈婆子穿了,出了院子,跟在西安和长远后面往清风庵潜行而去。

西安几下捅开肖氏居住的院门,熟门熟路的带着李小幺和沈婆子直往正屋进去。

沈婆子死死抓着李小幺的手,李小幺俯到她耳边,低低的安慰道:“阿婆别担心,都安排好了的。”

沈婆子松了口气,李小幺挽着她,稍稍用力扶着她进了正屋,转进内室。

内室一灯如豆,床上仰面躺着个枯干到看不出年纪的妇人,稀疏的头发已经全白了,蓬乱的散在枕上,闭着眼睛,若不是胸口还在微微起伏,简直就是个死人。

沈婆子死死盯着床上的人,喉咙里发出恐惧的咯咯声,两只手痉挛般抠着李小幺的手背,抠的李小幺痛的眼泪都出来了。

李小幺心里明白,忙拖着沈婆子就要往外走,沈婆子突然甩脱李小幺,往前冲了几步,扑倒在床前,看着床上的肖氏,眼泪成串的往下落。

李小幺忙上前想用力拖起她,沈婆子摇着头,推开李小幺,往后膝行退了退,冲着床上的肖氏,恭恭敬敬的磕了三个头,才由着李小幺扶着,站起来出了屋。

出了院子,海棠忙迎上前帮着李小幺扶着沈婆子,往前急走了小半刻钟,上了车,西安赶着车,车子悄无声息的往太平府北门方向疾驰而去。

车子跑了好大一会儿,沈婆子才透过口气来,泪如雨下,“肖夫人……她真没死!她……可怜!”

李小幺伸手替沈婆子抚着胸前顺着气,低声劝道:“阿婆别难过,你不也常说么,都是各人的命。”

沈婆子连连点着头,不停的抹着眼泪。

海棠递了只帕子过去,李小幺由着沈婆子低低的哭了一会儿,才示意海棠倒了杯茶,递给沈婆子劝道:“阿婆喝杯茶。”

沈婆子深吸深吐了几口气,接过茶喝了,连叹了几口气,李小幺不等她说话,接着说道:“我让人送阿婆去开平府,阿婆走的慢,您先走,过几天办完了事,我也要赶回去,往后阿婆就跟着我养老吧,太平府……别回来了。”

“姑娘,你跟我实说,你如今到底做什么营生?”沈婆子突然问道。

李小幺沉默了片刻,低声解释道:“阿婆,一时也说不清楚,你放心,不是杀人越货的土匪行当,水生哥前几天刚考出了北平的武解元,正准备要考武进士,大哥做了北平上四军指挥使。”

李小幺一边说,一边看着沈婆子,沈婆子这一夜净听到让她愕然的事了。

“阿婆,你不能再回太平府了。”李小幺低低的补充了一句。

沈婆子长叹一声,点了点头,倒也明白:“肖夫人死而复生,只怕是要出大事了,我听姑娘安排,能跟着姑娘养老,也是我的福份。”

李小幺暗暗松了口气,伸出手,海棠递了个荷包过来。

李小幺抽开荷包,递给沈婆子看了看交待道:“这里头有五百两的银票子,还有些零碎银子,你收着傍身,我安排了两个护卫,一个姓张,一个姓孙,让他们送你过去,他们都是走惯了这条路的,一路上行住吃用你都不用操心。

路上不用急。你要是觉得行程太紧累着了,就跟他们吩咐一声,慢一些就成,哪里不舒服不称心,也只管说,我都吩咐过了。”李小幺细细交待。

沈婆子连连点头:“姑娘放心,阿婆也是经过事的人。”

说话间,车子缓缓停住,李小幺和海棠扶着沈婆子下了车,路边停着辆宽大结实、远行用的桐木大车。

两个长随打扮的精壮护卫站在车前,见李小幺等人下来,忙上前先给李小幺见了礼,又冲沈婆子长揖到底见礼道:“老太太!”

李小幺又细细嘱咐了几句,和海棠一起扶沈婆子上了车,探头往车里四下看了看,才放下车帘,往后退了两步,交待了两个护卫几句,看着沈婆子的车子小跑起来,融入了夜色中,才转身回来,上了车,找个僻静的地方,等到城门开启,回去了太平府。

………………

城北富丽的钱家宅院大堂里,落雁戴着垂到脚面的黑纱帷帽,倨傲的坐在左边第一张椅子上,时不时的抽泣一声。

钱福泽坐在上首,一只手紧紧握成拳头,架在旁边的高几上,眼角抽动不停,恶狠狠的盯着落雁,气的说不出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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