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子诚紧抿着嘴,冷着脸一声不发。
梁先生捻着胡须,瞄着苏子诚的神色,小心的劝道:“小五说的有道理,这样的机会稍纵即逝,要是吴国大皇子顺利登基,王爷的大业可就难了,不光大业难成,说不定北平还有兵祸之险,小五心思周密,做事又极其小心谨慎,她鬼主意多的很,不如这样!”
梁先生说着,灵光闪现,眼睛骤然亮起,笑道:“不如这样,我和小五一起去太平府,我在明她在暗,太平府那边必定全神留意我这里,这样,一来小五行事更方便,二来,真有什么事,都由我这里周全。”
李小幺看着梁先生,苏子诚低着头背着手,来来回回踱了七八趟,才站住,看着梁先生道:“你去不合适,让长明去吧。”
李小幺呆了下,正要说话,苏子诚转头看向她:“让长远、西安和南宁三个陪你去,长远功夫最好,太平府的密谍一向也是他管着的,西安擅暗器和用毒,有他在你身边护着……也能放心些,南宁为人稳妥,途中吃住安歇让他安置。
你身边的丫头再带两个过去,我再给你多挑些暗卫,这一路上无论做什么,身边不能离了人,特别是长远和西安,无论何时,必须有一个跟在你身边,还有,出去不要乱吃东西,不准沾酒!”
李小幺脸上的笑容如同整个春天扑面而来,连连点头答应,只要能去,什么都成,去了再说。
这样的机会千载难逢,做成这件大事,这份功劳,就算她回来就甩手辞工,游荡江湖,也能够了。
“既然这样,这事宜早不宜迟,我明天一早就启程!”李小幺带着丝丝掩不住的兴奋。
苏子诚沉着脸盯着李小幺,仿佛还在犹豫。
梁先生瞄着苏子诚,再看着雀跃不已的李小幺,笑道:“别着急,今天这么晚了,明天一早启程哪里来得及,你这趟去太平府,平安去平安回才是重中之重,不管是路上还是到了太平府,都要万分小心。”
李小幺连声答应了,只要能让她去,怎么着就行!
苏子诚又来回踱了两趟,闷声道:“你去太平府的事,不要跟任何人提起,明天晚上你跟我一起启程,梁地这一阵子不太平,我送你到汝城。”
“对对对!君不密丧其国,臣不密丧其身,正该这样!王爷准备在梁地住多长时候?”梁先生连声赞扬,再问了一句。
苏子诚没答他的话,只看着李小幺,接着交待:“别在太平府多耽搁,早去早回,回来从郑城入梁地,我派人到郑城接应你,从梁地再回开平府。”
苏子诚说着,转头看向梁先生吩咐道:“先生不必跟着去梁地了,留在开平府,照应照应恩科的事。”
梁先生忙拱手答应。
李小幺低头想了想,看着苏子诚道:“王爷不用多送我,开平府到太平府路途遥远,得星夜兼程才行,王爷的车驾要是日夜兼程,必定要惹人困惑多想,以为梁地出了大乱子,于国不利,要是不日夜兼程,光到汝城就得不少时候,哪里来得及?明晚出了城,我和长远他们就悄悄离队赶路,这样才最好。”
梁先生捻着胡须不停的点头。
苏子诚紧皱着眉头,半晌,才勉强点头算是答应了。
李小幺想了想又笑道:“两个丫头,就让紫藤和淡月跟着可好?”
“你的丫头,你自己安排。”苏子诚沉声答了句,顿了顿,又接着道:“吴贵妃和大皇子都不是好对付的人,你虽说占了身在暗处的便宜,可也要万分谨慎,千万不能大意了,要是有什么事,立即让长远和西安护着你逃离,别的无论什么,都不必理会,听到没有?”
“是!”李小幺这一声答的无比干脆利落。
苏子诚听她答的这样干脆,眉头反倒皱的更紧了,她答应的是干脆,可他的话对她来说,到底有多少用处,他心里其实一点儿底都没有。她有她自己的主意和想法,如同空中飞翔的鸟儿,只凭着自己的心意飞,他不知道自己手中有没有握着牵回她的线,更不知道能不能在他想拉回她的时候,把她拉回到自己身边来。
“王爷,太平府甲一那边,也别闲着,不如先放人放出风,就说吴皇已经驾崩了,分两边散谣言,一边散布皇上已经传位大皇子,一边散布皇上是被大皇子活活气死的,具体怎么说……让他们随便说,总之,越乱越好。”李小幺头脑转的飞快。
梁先生附合的点着头,苏子诚沉吟了片刻,扬声叫了长远进来,先吩咐了让甲一散布谣言的事,接着吩咐道:“……自现在起,你手下太平府和吴国密谍听五爷调度安排,明天夜里,你和西安、南宁护着五爷,启程走一趟太平府,记着,第一,无论如何,护着五爷平安无事,这是最要紧的。第二,其它的事,听五爷安排,和西安、南宁说一声,赶紧下去准备吧,“
长远恭声答应,又转过身,冲着李小幺长揖见了个礼,垂手退了出去。
李小幺跟着站起来,拱手告退:“我也要回去准备准备。”
苏子诚看着李小幺,半晌才’嗯’了一声,李小幺转身和梁先生告了辞,轻快的出了正屋。
南宁站在垂花门外,正伸长脖子往正屋门口张望,见李小幺出来,忙紧走几步迎上,笑问道:“五爷,我和长远这就去准备车子,五爷带几个丫头?行李多不多?得看看准备几辆车。“
“王爷吩咐带两个丫头,行李不多,车子你看着准备吧,咱们路上越快越好,最好日夜兼程,多备几辆车吧,这样大家能轮流上车睡一会儿。”李小幺想了想吩咐道。
南宁忙笑道:“五爷放心,这日夜兼程咱们最擅长,只要不累着五爷就成。”
南宁一边又问了些细事,一边陪着李小幺出到二门里上了车,看着李小幺的车子走了,才返回外书房,爷那边,还得请几番示下。
李小幺上了车,舒舒服服的伸展了下胳膊,自己倒了杯茶喝了,往后靠到靠枕上,脚高高的架在车厢板上,她的这辆车子小,要想躺下,这脚就只好高高架起,李小幺轻轻晃着两条腿,眯着眼睛细细盘算起来。
这趟太平府之行,要办的事……细数数,一二三四件,正经不少。
这正事是最大的一件,吴贵妃心计手段必定都是难得之极,当年自己还在太平府时,吴贵妃就能杀了大皇子妃的兄长、池州制置使宋公升,可见其手段了得。
大皇子在午门外跪了大半天,半点用没有,只好眼睁睁看着宋公升这个吴国良将被斩首于菜市口,这又是几年过去了,而且这两年,吴贵妃嫁女又得到了苏子诚和苏子义的全力支持,大皇子只好避出到池州一带领兵与越国争战,这太平府和朝廷,更得是吴贵妃的天下。
好在,北平要的不是大皇子登基,而是吴贵妃那个儿子,帮着占着大优势的一方,这事,就容易得多了,唯一的麻烦,是还得想法子让大皇子顺利逃出太平府,回到他的军中,要是两家为了争位,立刻就能宣战,那就更好了……
李小幺长长吐了口气,苏氏兄弟不知道打这个算盘、布这个局布了多久了,对吴国宫廷和诸皇子的关注,也许从孝慈皇后活着的时候就开始了。
吴皇这六个皇子中,大皇子确实是其中翘楚,有大志能隐忍,要是没有吴贵妃……可惜有了吴贵妃,进了宫,得了宠,宠冠六宫,生了六皇子。
确实,与早已成年且经磨难的大皇子比,幼小的六皇子和强势的吴贵妃是最好的选择。
六皇子总是要长大的,横亘在母子之间的无上皇权,自己就会生出无数事端来,这中间,就有了北平无数可利可用的机会,况且,还有个大皇子领兵在外,乱败总是从里面开始的。
不想这个了,这事得到太平府后见机行事,太平府这会儿必定风云瞬息万变,现在想准备也无从准备起。
嗯,自己的事,倒是能准备准备的,要不要找罗大听打听太平府一带哪个缫丝染色师傅手艺好?嗯,还是算了,不能多话,梁先生说的对,臣不密丧其身,虽说罗大等人信得过,万一随口说起来让有心人听到了……
总之,小心无大错,自己的小命自己小心,再说这事自己到太平府也不是不能打听,不是非问不可的事。
不知道这两年太平府又流行什么颜色花样了,记得自己离开太平府那年,最流行松花色底红桃色落英缤纷花样,用这样的细绸细纱做成十二、甚至十四、十六幅的裙子,配一双鞋头缀深桃红或大红流苏的鞋子,走动间鞋头进隐时现,最时尚不过。
还有金底织锦缎,有钱的做长袄穿,钱少的就做件马夹,富丽到绚烂。这又是几年过去了,必定又有了新的流行花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