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大会儿,张狗子就连蹦带跳跑进来,一脸的笑,“五爷,出城了,旺叔和那个猪头骑在一匹马上!”
李小幺长出了一口气,原地转了个圈,看着吕丰和李宗贵商量:“咱们得分头行事,吕丰和我出城,贵子哥和狗子留在城里,等天黑透了,你们两个就在这万花楼附近,只要看到喝得烂醉的,就找个机会,凑过去说一句’北平国要打进唐县了!’就说这一句就行了,说的人越多越好!”
“和喝醉的人说?那有什么用?都喝醉了!”吕丰愕然。
李小幺轻轻’哼’了一声:“不懂了吧,人喝醉的时候听到的话,有时候吧,反倒记得特别清楚,话是记清楚了,谁说的这话,可就不一定记得住了,我要的就是这个!让他流言四起,可又不知道是从哪里流出来的!”
吕丰一边听着李小幺的话,一边凝神回想自己喝醉的情形,好象,还真是这样。
李宗贵紧拧着眉头,不放心的看了眼吕丰,这是个靠不住的,“城里这事容易,用不着两个人,我看留狗子一个人就行,我也跟你出城,今晚上的重头戏都在城外,吕丰一个人只怕忙不过来。”
李小幺看向张狗子,张狗子咧嘴笑着,不停的点头,“五爷放心,不就是看到醉汉就说一句’北平国要打进唐县了’么,没事,我一个人就成,说上一夜,明天城门一开,我就出城找五爷去!”
“不用去找我,到后半夜没人了,你去找家脚店先住下,别急,安心等着,我安排人来找你。”李小幺摸出一块两三两重的银块和一小串铜钱递给张狗子,“万事都要小心些。”
张狗子利落的答应了,接过银子和铜钱小心收好。
李小幺三个人不敢多耽误,出了分茶铺子,赶在关城门前出了城。
三个人急行了三四里路,离唐县远了,李小幺停下,看着吕丰道:“你往北平军来的方向迎过去看看,看看北平军过来没有,要是真过来了,一定要仔细看清楚,那个二皇子有没有跟过来。”
“你放心!”吕丰一听到北平国二皇子这几个字,就笑不可支。
李小幺指了指前面七八里外的一处小山岗,“我和贵子哥在那座山上等你。”
吕丰答应了,别了两人,往郑城方向奔去。
………………
亲卫们护着苏子诚回到营地,亲卫头领长明没敢让众亲卫直接回营,先带到溪水边,连人带马洗刷干净,才敢回到营地,再细细洗了两遍。
爷是个爱干净的,爷的亲卫都要比一般的军兵干净很多。
苏子诚一头扑进净房,换了无数遍水,洗了无数遍,洗得皮都皱了,才算勉强透过口气。
几个小厮大气不敢出,小心翼翼的侍候着,爷现在就是只装满火药的桶,只要有一点点火星,就得炸开了。
午后,长青一路小跑到苏子诚帐篷门口,低低问守在帐篷门口的护卫,“爷好了没?”护卫一动不敢动,只转了转眼珠,示意他自己进帐篷问去。
长青抬手拍了拍自己的额头,他今天也是晕头晕的厉害,这事怎么能问当值的护卫。
长青掂着脚尖走到帐篷门口,招手叫了个小厮过来低低问道:“爷怎么样?好了没有?”
“也好了也没好,得看怎么个好法。”小厮一张脸苦成一团。
长青苦恼的揉着额头,闭着眼睛呼了口气,又深吸深呼了几口气,稳了稳心神,长揖到底,恭恭敬敬的禀报:“爷,长青有急事求见。”
“进来!”苏子诚的声音里透着浓浓的火药味。
长青微微躬着身子,掀帘进去,不敢抬头,垂着手禀报:“爷,笔架山下禀报,那帮山匪打算今天夜里趁黑弃山逃走。”
“嗯?想跑!”苏子诚缓缓站起来,咬牙切齿,“正好!只要肯下山就好!传令!去笔架山!”
“爷,不过一股子小山匪,小的带人走一趟就行,给爷全抓回来,一股子小山匪,不值得劳动爷!”长青小心翼翼的劝道。
苏子诚看着长青,不知道又看到哪里受了刺激,猛的背过身,又是一阵恶心的干呕,呕了半晌才直起上身,转过身,青白着脸,理也不理长青,一迭连声的吩咐备马。
长青只好紧跟出来,急忙去找苏子诚的亲卫头领长明传话去了。
苏子诚大步走出来,离马七八步远,突然顿住脚步,脸色发白的指着马,没等他说出话,小厮北庆急忙禀报:“爷,洗过了,刷过了,连刷带洗了七八遍了,所有的东西都换过了,都是新的。”
苏子诚轻轻闭了闭眼睛,缓缓纳吐,调了会儿气息,缓过气,将那不时涌上来的恶心压了回去。
走到马前,正要上马,一眼瞥见远处地上散落的几根微黄的干草,好不容易压下的恶心猛然上冲,冲得苏子诚弯下腰一阵狂呕,直呕的眼泪都出来了。
他从笔架山上下来,连口水都喝不下去,一看到自己的手指,一看到任何黄黄的东西,就想起那股子恶臭。
不是想起,而是那股子恶臭,一直都在他鼻子底下,片刻也没能散去过!
那东西,那样的污秽东西,竟然淋在了他头上身上!苏子诚的怒火在干呕中越积越旺,这怒火,只有鲜血才能浇灭。
苏子诚呕的痛苦不堪,扶着马鞍,强行压下干呕,翻身上了马,在护卫小厮的簇拥下,怒气冲冲的往笔架山狂卷而去。
七月上旬末的月亮说圆不圆,在云间时隐时现,看着这人间界的喜怒悲欢。
苏子诚带着亲卫,在笔架山外三四里的地方停住,阴沉着脸吩咐长青:“让所有哨探后撤一里,给他让出条道!等人全部下了山再鸣笛,一个也不能让他们跑了!”
长青答应一声,也不吩咐别人,亲自策马飞奔过去传令。
………………
吴军大营门口,朱都头将程旺从马上扔下,翻身从浑身大汗的马背上跳下来,带着程旺一路小跑回到自己的帐篷。
程旺一幅跑的气喘如牛的样子,紧跟其后。
到了帐篷门口,朱都头扯着嗓子正要叫人,程旺急忙上前拉住他,低声道:“爷别急,爷听我说,爷,咱得先找好由头!这大晚上出去,得有个说法,一来指挥使问起,不至于获罪,二来,也免的让那……”程旺掂脚凑到朱都头耳边,声音低的几不可闻,“让那些有心人看出蹊跷,钱帛动人心,爷当心招了祸事!”
朱都头恍然醒悟:“对对对,你说得对,你说……”
“小的倒有个极好的主意,爷,小的今天在唐县听人说,那北平国灭了梁,掉头就要过来灭咱们吴国了!”程旺打断朱都头的话,紧接着说道。
“瞎扯蛋!”朱都头断然否定。
程旺干笑几声,竖起大拇指夸赞了一句:“爷英明,扯不扯蛋咱不管。这流言,爷正好拿来用用,就跟指挥使说,爷您听到这话,特来请命带人夜巡,有没有的,多加防备总不用错,指挥使必定夸爷您尽心国事,爷,这可是一举两得!”
朱都头听的眉开眼笑,抬手重重拍着程旺的肩膀,“你这个老小子,没看出来,鬼心眼还挺多!我看你干脆跟着爷混得了,保你吃香喝辣!”
“那是爷的恩典,爷赶紧去跟指挥使请令,我先到帐篷里等着爷。”程旺满脸媚笑。
朱都头掀起帐篷帘子,将程旺推进帐篷,自己转身去寻指挥使请命去了。
不大会儿,朱都头眉开眼笑的回来,还没到帐篷门口,就声音高亢的吩咐本都人员集合,临时领了命,要出去夜巡!
朱都头叫了几个最心腹的小头目进来,吩咐带上粗绳、扁担等物,都是常用的东西,片刻间就收拾停当,一行人百十人离开营地,在程旺的带领下,兜了个小圈子,一路往笔架西山巡过去。
吕丰奔回那座小山岗找到李小幺时,已经快交子时了。
李小幺听说北平二皇子还真是亲自带人来了,一点一点呼出口气,双手合什念了句佛。
这一天下来,步步顺利,真是佛祖保佑!
念完佛,李小幺看向吕丰,吕丰坐在山石上,一手抓了块咸羊肉,一手拿了只胡饼,一替一口咬着,时不时噎的直伸脖子。
李小幺从李宗贵手里接过水袋,送到吕丰嘴边,小意的喂他喝水。
吕丰顿时眉开眼笑,冲着李小幺连连点着头,却顾不上说话,他饿坏了,也累坏了。
李小幺蹲在他面前,细心的喂他一口接一口的喝水,直到吕丰吃完了肉和饼。
吕丰吃饱喝足,打了个嗝,往后倒在大石头上,舒服的摊开手脚:“唉哟!可算能歇口气了!累死我了!”
李小幺咽了口口水,慢吞吞的说道:“还不能歇着呢,还有事呢,很多事,你还得赶到笔架山下看着去,要是看到打起来了,就赶紧去吴军大营,用朱都头那个腰牌回去搬救兵,别离营地太近,声音大点,里面能听到就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