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得不说，方贺出手很快。
短短一炷香的时间，那些“不速之客”便以身首异处，尸体摆在大殿前，长老们跪在尸体后，诚惶诚恐地看着面前面色不善的八岐仙人。
方贺的怒火并未平息，他转向那些长老，声音洪亮：“立刻查明这些妖兽是从哪里进来的，今日之事，绝不能再次发生。”
长老们连忙应诺，额头上的汗水透露出他们的紧张与恐惧。
八岐仙人则在一旁静静观察，似乎对这场突如其来的混乱并不感到意外。
小老头面如死灰，他已经预料到自己惨死的命运了。
但出乎意料的是，八岐仙人连他看都没看一眼，就转身对方贺吩咐道：“你去。”
方贺一愣：“好的师傅。”
说罢，八岐仙人便再无言语，回头走进主殿。
曲策深吸一口气，继续跟上去。
空荡荡的主殿，两尊巨大雕像压在头顶，一尊怒目圆睁，一尊笑容满面，注视着殿内的二人。
一个突如其来的问题打破了沉寂：“妖修，你认为，这些妖兽的出现，是偶然还是必然？”
八岐仙人的声音在空旷的大殿内回响，带着一丝难以捉摸的意味。
曲策心里咯噔一下，完全摸不清八岐仙人的思路。
他谨慎地回答：“以弟子浅见，世间万物皆有因果，妖兽突袭若非防护有疏，便是外力所驱，故非纯然偶然。”
八岐仙人轻轻摇头，似乎对这个答案并不满意，他深邃的目光仿佛能洞察一切，让曲策感到一阵莫名的压力。
“世间之事少有偶然。”
曲策心中一凛，不明白八岐仙人为何突然对他有了兴趣，但他知道此刻任何细微的表现都可能影响到自己的安危，于是更加小心地措辞：“弟子仅是就事论事，不敢妄言。”
“嘴是用来说话的，什么妄言不妄言。”八岐仙人笑了一下，曲策眨眨眼，莫名感觉脖颈一凉。
这句话进入他的耳朵里，就自动变成了：“现在不说真实想法，以后也就没机会说了。”
曲策心中呵呵两声，他感觉到八岐仙人的话语背后似乎隐藏着更深的试探，这份压迫感让他颇为不适。
然而，在这等人物面前，他现在又能如何，只能硬着头皮继续应对。
等到日后……
他沉默片刻，缓缓道：“弟子认为，此事件的发生几乎是注定的，区别仅在于何时以何种形式显露。”
“幽谷玄门治理结构本就松散，加之近期内部纷争不断，导致防御体系出现疏漏，自然而然为外界的侵扰敞开了门户。”
“更深层次的问题，在于权力结构的单一性与资源分配的多样性之间的矛盾。”
“宗门中，长老席位众多，但掌门之位唯一，而仙人您的恩赐则似繁星，遍及有为之士。”
“这意味着，理论上，每一位有能力的长老或者弟子都有晋升的可能，这无疑加剧了内部的竞争。”
“但实际上，仙人您的赏赐并非唾手可得，无能者即便侥幸获得，也很难将其保住。”
“就如先前那位女长老，目前的困境便是明证。”
“因此，一种扭曲的逻辑悄然滋生：若有人发现妖域通道，关闭它是职责所在，但若置之不理，待事态恶化，最终受罚的将是该区域的负责人，也就是他的竞争对手。”
“这样一来，此人不仅除去一个障碍，还能在适当的时机挺身而出，通过处理重大事件来彰显自身价值，从而更易获得青睐。”
“综上所述，弟子断言，此番事件的发生，实属必然。”
八岐仙人似乎终于得到满意的答案，这么多天以来，他第一次正眼看了曲策：“你师出何门？”
“弟子是吴信吴长老的徒弟。”曲策小心翼翼地答道。
八岐仙人点点头，曲策严重怀疑他到底有没有听进去自己说话：“那你说说，刚才的事情是怎么回事？”
曲策心中一惊，他以为八岐仙人指的是关于妖兽入侵的分析，却突然灵光一闪。
自己傻啊，八岐仙人问这个干吗？
曲策调整思路，开口道：“宗门办事不力，现在仙人您把方贺的权利放在宗门之上，想要以此来强行压制异心。”
八岐仙人嗯了一声，问了一句意味深长的话：“那你觉得他能胜任这个地位吗？”
曲策抿了抿嘴，不再说话。
这话问的，让曲策怎么回答？
如果他说不能，这个地位难道能给他吗？
曲策也只能在心里呵呵两声，闭嘴装哑巴了。
不过八岐仙人也没有让曲策回答的意思，他突然叹了一口气，就像是耗尽了全身力气一般，挥了挥手，对曲策说道：“你先下去吧。”
曲策闻言，毫不犹豫转头就走，这位爷阴晴不定心思谁都猜不着，这下把他放了不赶紧跑还等什么。
鬼使神差的，曲策在踏出主殿大门前向后看了一眼，两尊巨大的雕像一笑一瞪地看着他，八岐仙人似乎也在回头看他，不过曲策看不清他的表情。
在雕像的衬托下，曲策莫名感觉一阵恍惚，他摇了摇头，感到一丝寒意。
他轻手轻脚地退出主殿，外面的世界依旧喧嚣，但与方才的生死瞬间相比，这些日常的嘈杂听起来竟有种难以言喻的安心。
曲策深吸一口自由的空气，一路狂奔回吴信的浮岛。
麻子刚刚从洞穴走出来，看到曲策跟看见鬼一样眼睛瞪的溜圆，嘴巴张得像能生吞鸡蛋。
曲策无视他，径直走向自己的居所。
他也是不装什么老实师弟了，如今八岐仙人大头压着，谁还会在意这一小小的连长老都没有的浮岛上的关系生态？
麻子跳起来想要拦住曲策，被曲策一把拍开手：“别挡路。”
麻子似乎想要说什么，但都被曲策抛在身后，他的步伐没有停顿，他穿过东玄，直接推开了自己石室的门。
曲策扫了一眼，里面的东西都还在，只不过看样子被人翻了一遍，想来也是，自己在那些人眼里被八岐仙人叫走的时候，就已经是个死人了。
乔蝉衣听到声响拉开帘子，看到曲策时明显愣了一下。
曲策刚刚张嘴想要问什么，她却嘴一撇，直接扑上来抱着曲策大哭起来。
“我还以为你回不来了！”
下一句话，让曲策瞬间看向她。
乔蝉衣抽抽泣泣，用只有他们两人能听到的声音说道：“我知道那金色符文写的是什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