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九八四年八月上旬的一天早上,已经立秋,热浪却没有退去,秋老虎仍然在发威,炽热的太阳悬挂在万里无云的天空中,把人晒得喘不过气来。
秀山县汽车站人来人往,喇叭声、脚步声、叫卖声……汇成一片,显得格外嘈杂。陈旧、简陋、狭小的候车室内,十分闷热,长条木凳子上挤满了去往四面八方的旅客,有的敞着怀在打瞌睡、有的摇着扇子闭目养神、有的边抽烟边看小报,人行道上堆放着大包小包、大箱小箱各式各样的行李,地上到处是碎纸屑、烟头、果皮、瓜子壳......候车室外窄小的通道上、屋檐下也有很多站着的、坐在行李上的、直接坐在地上的旅客,狭小未硬化的露天停车场上,人来车往,尘土飞扬。
候车室外的屋檐水泥柱下,坐着刚参加完全县秋季动物防疫和全县畜牧业发展规划部署会的胡志远,正等车赶回上塘区。
另一侧屋檐下,有个身穿浅蓝短䄂连衣裙、白色网球鞋、扎着两根齐肩乌黑麻花辫、二十岁上下、学生模样的姑娘坐在箱子上,箱子边放着背包和洗漱用的行李,姑娘的眼睛正在盯着进进出出的车辆。
突然,不知是谁大喊了一声:“开往南方区的车进站了。”去往南方区方向旅客的目光不约而同地向进站口望去,一辆红白相间的大客车缓慢地向停靠点驶来,说时迟,那时快,蜂拥的人群像潮水一样向车涌去,不管是有票的、无票的、还是送行的人都往车门边挤。
胡志远快速地向车门边奔去,顿时潮水般挤车人的叫声、哭声、骂声、吼声......汇成一片人声鼎沸的世界。
身穿浅蓝短䄂连衣裙的姑娘见大家往车奔去,也把背包背在那弱小的肩膀上,一手拖着木箱、一手提着装有洗漱用具的行李,很吃力地向客车走去,当她看到蜂拥般的人群奔向开往南方区方向的客车时,她就停止前进了,因为她知道凭她的能力是无法挤上这趟班车了,她呆立在那里,一动不动地用非常无奈和无助的眼睛看着向班车挤去的人群,心里感叹:“只能望车兴叹了!”
“有票的先上,有票的先上......”客车处传来了售票员大声大叫的声音。
驾驶员、售票员分别站在车门两侧,用身子堵住车门,验票后,一个一个地放入车内。没票的,为了能上车,也不闲着,身强力壮的把行李从窗口丢进车内,从车窗爬了进去,没能力爬窗的,就用力往门边挤,堵住车门的驾驶员和售票员终于被蜂拥的人群挤开了,有票无票的一个劲地往车内挤,一时间,车内哭声、叫声、喊声......乱成一片,40个坐位狭小空间的车内,堆满了行李,挤满了人,坐着的、站着的、踩在凳子上的......足足有70人左右,挤上车的人们,人贴着人、个个汗流浃背、脸上都是汗水,但是他们的脸上却露出了胜利地笑容,因为他们终于可以回家了,满载的车终于在人们的嘈杂声中徐徐地驶出了车站。
没有挤上车的胡志远望着驶出车站的班车感叹地摇了摇头,无奈中拿着杂志边看边往回走,突然他被一个担着重担的赶车人忙乱中撞了一下,失去重心的他不小心把站在他身边同样望车兴叹的姑娘撞了一下,眼疾手快的他,急忙伸出手拦腰一抱,把即将跌倒的姑娘扶了起来,连声说:“对不起!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
被扶起来的姑娘以为是社会上的青年想逗逗她,故意把她撞了,面带怒色盯着胡志远说:“怎么搞的!不长眼睛!”
自知理亏的胡志远说:“真的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
姑娘听小伙连连向她赔礼道歉,心里的怒气就消得差不多了,当她的目光再次停留在小伙身上时,眼前这小伙虽然留着长发、穿着当下最流行的花衬衣、喇叭裤、钉着响掌的中跟皮鞋、嘴上叼着一只烟,一副混社会的行头,但是眉宇间透着一身正气,炯炯有神的眼睛透出阳光、睿智、刚毅和果敢。“没事,没事。”姑娘说话的语气明显温和了很多。
“没事就好,没事就好。”胡志远说着正要离开。
姑娘“喂!”了一声说:“大哥,你那么强壮也没挤上去?”
“买不到票,去挤挤碰碰运气,结果是人太多了,挤不上去,不过还有下午2点半的最后一班车。”胡志远边说边仔细打量眼前这个长得小巧玲珑的姑娘来,二十岁上下、匀称的身材、瓜子脸、双眼皮的大眼睛、笔直的鼻梁、樱桃小口中长着洁白的牙齿、皮肤白里透红、1.55米左右的身高、乌黑齐肩的长发扎着两根麻花辨、脚上穿着谷黄色的袜子、袜子外穿着一双白色网球鞋、合体的连衣裙衬托出青春少女特有的曲线。
姑娘见胡志远盯着她看,脸上泛起了红晕,很不自然起来,为了掩饰不自然的表情,伸出右手说:“认识一下,我叫林小慧,我们坐的是同一方向的车,我去营口区,你去哪?”
胡志远握着林小慧伸过来的纤柔小手说:“我去上塘,正好同路,很高兴认识你,我叫胡志远,看你这身打扮和行李,是刚毕业的学生吧?就你个人?今天坐车的人这么多,行李又多,上车是很困难的。”
林小慧听到胡志远这样说,心想能挤上最后一班车的希望是很小的了,不得不忧虑起来,而且眼前这小伙又看出她是个学生,这小伙到底是干什么的?怎么知道她是学生?难道他会算命?还是在她面前故弄玄虚,或者在打她别的主意?
强装镇静的林小慧用惊讶的语气说:“你能掐会算?怎么看出我是学生?不过你还是算错了,告诉你,我不是学生了。”
胡志远笑了笑说:“你别担心,我这样说并没有别的用意,三年前我也像你这样等车回家的。”
林小慧听胡志远这样说,心里得到了一丝丝的慰藉,慌乱的心稍稍静了下来,心想:难道眼前的小伙是三年前毕业的学生?就问:“同志哥,三年前你也是刚从学校毕业?就读于哪个学校?现在在哪高就?”
胡志远笑着问:“警察查户口?”。
“我哪有查户口的资格,只是好奇随便问问,不愿说就算了。”林小慧说。
“有什么不可以说的,我是八一年毕业于省畜牧兽医学校,兽医专业,现在在上塘区畜牧兽医站工作。”胡志远说。
林小慧不由自主地张大着嘴,用很惊奇的眼睛看着胡志远,心想:“不会那么巧吧!太不可思议了,太神奇了,简直是无巧不成书,自己刚从省畜牧兽医学校毕业,学的是畜牧专业,现在回家等分配,怎么会在这地方遇到同校毕业已经工作的师兄呢?”思忖中的林小慧突然想到父母亲告诫她的话:‘出门在外,不要相信陌生人说的话。’是不是眼前这位帅哥从自己的打扮和行李上看出我是学生,故意和我套近乎,麻痹我的防范意识,使涉世未深的我上当受骗,不行,我得考考他。’故意卖着关子说:“在省城读书时,我有同学在省畜牧兽医学校,周末我经常到那里去和同学玩,我对那很熟悉,你们学校真好,混凝土的教学楼、明亮整洁的学生宿舍、绿树成荫的小道、宽敞的食堂、可口的饭菜.....在省城中专学校中也是相当好的了,就是有一点不好,男女生宿舍相隔太远,不过宿舍周围被花花草草点缀得非常漂亮。”
胡志远知道她在防着自己,毕竟初次萍水相逢,她不相信自己也是可以理解的,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无,更何况从外表来看她是一个柔弱的姑娘,笑了笑说:“中专生是严禁谈恋爱的。”
林小慧急忙纠正:“是女同学。”
胡志远心里不禁在暗笑,心想:初出茅庐就想用移花接木的招数来考我--没门,就说:“男同学也好、女同学也罢,我知道你不相信我说的,但是我可以告诉你,刚才你说的省畜牧兽医学校的环境都是错的,是在试探我,首先男女生宿舍相隔不远,就隔两个篮球场距离,可以说是隔场而相望,学校教室和学生宿舍不是什么混凝土建筑,全是两层砖木结构的老式楼房,砖是红砖,松动的楼板走起来吱吱作响,明亮的食堂、可口的饭菜、更是无中生有、宿舍周围更没有花花草草点缀。”
林小慧听胡志远这样说,一点防范心理都没有了,知道眼前的胡志远就是货真价实师出同门的师兄了,困境中遇到同门师兄,心情马上好了起来,笑了笑说:“对不起,请师兄谅解刚才师妹的不敬,我是刚从省畜牧兽医学校畜牧专业毕业的。”
“这才是你说的真话,不过出门在外,小心一点是应该的。”胡志远说。
为了证明自己现在的身份,胡志远掏出工作证,双手递到林小慧面前说:“请姑娘过目,请允许现在的我叫你一声师妹,这是我打有钢印的工作证,假不了的。”
林小慧打开工作证认真地看着,小声念道:“姓名:胡志远,工作单位:上塘区畜牧兽医站,年龄26岁。”接着又认真地看了看工作证上相片,瞟了胡志远说:“是真的,没假冒,不过照片上的人没胡子,显得有点嫩。”
胡志远“哈哈哈”大笑地说:“照片是学校照的,要是每个人随着时光的流逝,没变老,那就好了。”
林小慧从师兄大笑声中知道他是一个性急、开朗、性格豪爽的人,双手拿着工作证递给胡志远说:“师兄对不起了,刚才有所冒犯,从现在起我叫你师兄好还是叫胡哥好?”
胡志远说:“可以理解的,出门在外警惕一点是好的,特别像你这么漂亮的女生,遇上像我这样穿着花格子衬衣、喇叭裤、留长头发的人就要更加的小心才对,以后你叫师兄或者胡哥都行,不过我认为叫师兄要亲热些。”
林小慧听胡志远亲切地叫她师妹,又夸她漂亮,他们之间的距离一下子拉近了很多,笑盈盈地说:“师兄好会夸人。”
胡志远把手伸向林小慧说:“师妹,第二次握手,加深印像。”
当一只有力的手和一只纤巧柔软的手,再次握在一起时,林小慧低着头,柔声地说:“我不喜欢《第二次握手》的结局。”
《第二次握手》长篇小说作者是张扬,胡志远是看过的,故事情节记忆犹新,里面的爱情故事开始是美好的,但结果是悲剧,胡志远听林小慧这样说,不知道她是无意还是有意说出来的,更猜不到她说这话的目的是什么?笑了笑说:“那就第三次、第四次.....把手握下去。”
林小慧的小手被胡志远紧紧地握着,一股不可抗拒的电流瞬间流遍她全身,心脏在‘咚咚咚’地加速跳动,脸庞泛起了两朵红云,少女的矝持使她低着头显得很不自然起来,她想从相握的手里抽出她那纤细温柔的小手,但是她感觉到胡志远紧紧的握着不放,羞涩窘态中轻声地说:“师兄你可以放开我的手了吗?”
胡志远把紧握的手松开说:“对不起师妹,你请坐。”
林小慧坐下时,有意识地尽量往箱子边上坐,然后指着空出的位子说:“师兄你也坐下来吧,老是站着一是累,二是显得你高大伟岸,我很娇小。”
胡志远说:“那叫小鸟依人。”
“师兄真会开玩笑。”林小慧听师兄这样说,刚恢复自然的脸又红了,不由自主地往箱边挪了挪。
胡志远说:“别再挪了,再挪你就坐地上去了。”
坐在林小慧身边的胡志远嗅到了从少女身上散发出来的淡淡芳香,这淡淡的芳香慢慢浸入到他的心脾,使他心旷神怡起来,心想自己和眼前这位师妹虽然初相识,但是来至内心深处的感觉好像他俩已经相识很久很久了,师妹给他的印像太美好、太深了,天真活沷、漂亮、清纯、睿智、可爱中带有几分柔情.....有几分像自己和秀云初识的样子,想到这里胡志远心里感叹道:“莫非这就是美丽的邂逅,是传说中的一见钟情?如果真是那样,那就是众里寻她千百度,蓦然回首,那人却在灯火阑珊处。”想到这里胡志远心里不得不自己嘲笑自己:“胡志远呀胡志远,你俩初相识,对她一点不了解,怎么能有这样的想法呢?”胡志远心里虽然是这样想,但还是忍不住地侧过头去默默地盯着林小慧看。
此时的林小慧内心情感要比胡志远激烈,她感觉从胡志远身上发出来的阳刚之气源源不断向她袭来,这股阳刚之气就像一颗磁石,这颗磁石是她在梦中似曾相识又在茫茫人海中寻找千百度的他,她意识到这颗磁石已经闯入了她那平静很久的感情湖中,击起了少女怀春特有的阵阵情感涟漪,美丽的涟漪不断地拍打着她的心房,但她不像胡志远那样言情于表,内心深处的秘密只有她知道,她不敢往下多想,更不想让胡志远看出她心中的秘密。
他俩就这样默默地坐着,但彼此内心深处无法抑制的情感波涛却在汹涌地翻滚,短暂的沉默后,胡志远说:“我是81年毕业,我离校,你进校,难怪不认识,不过今天很高兴有幸认识师妹,真是三生有幸。”
内心还未平静的林小慧不敢正视胡志远,低着头说:“相识是缘分,又师出同门,我想请师兄帮我个忙。”
胡志远听师妹说要他帮忙,这正是求之不得的事,高兴地说:“什么事?只要师兄能办到的,一定竭尽全力去办。”
林小慧说:“不是还有开往南方区的最后一班车吗?你得帮我买票,帮我把行李拿到车顶上捆好哦,这是最后一班车了,去不成的话,就得住旅社了。”
胡志远说:“我还以为是上天摘星星的事,这事不用你说,包在我身上,我虽然离校三年,但是省畜牧兽医学校的优良传统永远记在心里,要是我俩真的上不了最后一班车,我陪师妹住旅社,费用我包了。”
林小慧听师兄这样说,心里慌乱起来,连忙摆手说:“不!不!不!怎么要师兄陪住旅社。”
胡志远知道刚才自己性急没把话说清楚,引起师妹误会了,连忙解释:“我的意思是,各往各的房间,没别的意思。”
林小慧知道自己误解师兄的意思了,把话题引开问:“母校有什么优良传统?”
胡志远像背毛主席语录那样,开口就说:“无论在什么地方,只要遇到师出同门的师兄、师弟、师姐、师妹,在不违反纪律和自己力所能及的前提下,一定要全力以赴去帮助他们解决存在的实际困难。”
林小慧听师兄这样说,心想:“难怪自己刚进校时,看到几个不相识的师兄前来打听她,找到她后帮助她下行李、找宿舍,搬行李进寝室,帮她办理报到手续,并安排晚餐,饭间才知道前来帮助她的人是同乡师兄,后来师兄对她说,这是省畜牧兽医校的优良传统,一定要我们一届一届地传承下去。”
林小慧说:“师兄这样说,我就放心了,谢谢师兄!”
“百年修得同船渡,师出同门,有幸同坐一班车说谢谢就格外了。”胡志远故意没把下一句‘千年修得共枕眠’说出来。
林小慧说:“好!那我不说谢谢了。”
胡志远说:“不管你分到哪里工作,遇到什么困难,需要师兄帮忙的,师兄一定义不容辞地向你伸出援助之手。”
林小慧说:“师兄,这可是你对师妹的许诺,你可不要把它忘记了。”
胡志远说:“君子一言,驷马难追。”
欢愉的时光总是过得很快,不知不觉,太阳已经晒到他俩身上了,胡志远看了一下腕上的“上海牌”手表说:“师妹,离下午二点半的班车还早,现在也是吃午饭的时间了,吃饭去,我请你吃大餐。”
林小慧听师兄这样说,心里非常高兴,但是看了一下身边这么多东西又有些犹豫了,只好说:“师兄你自己去吃吧!你吃回来看着行李,我再去吃碗米粉就行了。”
胡志远知道她担心行李没人看,就说:“人是铁,饭是钢,不吃饭是不行的,你尽管和我去吃饭,行李的事我来安排。”
“怎么安排?”林小慧问。
胡志远说:“拿去寄存,需要时再取回来。”
“师兄工作了,有收入了,请师妹吃饭,也是应该的,就按师兄说的办。”林小慧说。
他俩来到汽车站附近一家名叫“回味无穷”的饭店,找了一张空的桌子坐了下来,老板是个中年妇女,她热情地走过来擦桌子,倒上茶水,拿着菜谱招呼:“两位俊男靓女吃点什么?”
胡志远拿着菜谱递给林小慧说:“师妹,今天我请客,你点菜,想吃什么点什么,吃好吃饱了,一下才有力气挤车。”
“那我就不客气了。”林小慧说着拿起菜谱看了一下,对老板说:“一盘蒜苗炒肉,一盘凉拌折耳根,一个白菜汤。”
“太少了,再来一盘爆炒肚尖。”胡志远说。
林小慧说:“够了,够了,多了吃不完,浪费。”
胡志远坚持:“还是少了,再来一盘爆炒肚尖。”
林小慧说:“眼睛大肚皮小,多了吃不下的。”
胡志远说:“吃得下的,没事。”
一个说太少了,一个说够了,胡志远和林小慧就这样一直僵持着,站在身边的老板以为他俩是两口子,笑着说:“两位再这样争下去,还吃饭吗?我有个建议,出门在外应该听男人的安排,男主外,女主内嘛。”
林小慧听老板说他俩是两口子,脸马上红起来,立即解释:“我们是师兄妹。”
老板娘认真地端详了他俩一下,很自信地说:“现在不是,以后肯定是,我阅人无数,不会错了,你俩很有夫妻相,师兄师妹、天生的一对。”
林小慧听老板娘这样说,脸更红了,把头勾得很低很低,轻声地说:“好!好!好!就听师兄的。”
胡志远听老板娘这样说,心里非常地爽,但是见师妹很窘的样子,连忙说:“我们真的是师兄妹,并且刚认识,不像你说的那样。”
“缘分天注定,由命不由人。”老板娘拿着菜单边笑边说炒菜去。
饭间,胡志远见林小慧很少夹肉吃,就往她碗里夹肉说:“师妹,你又不需要减肥,多吃点肉,我是过来人,知道学生生活的苦,特别是我们学校,在省城郊区,交通十分不便,在校的三年中,学校生活实在差,记忆最深的是牛皮菜,连吃半个月,现在一见牛皮菜,就反胃,你们女生还好,吃得少,不像我们男生,吃得多,月底那几天饭菜票光了,家境好一点的,按时寄粮票和生活费,家境差的,实在没办法了,只能厚着脸皮向女老乡女同学讨,记得最深的是,三年级下,家中好像把我给忘记了,连续三个月没有给我寄过一分钱,实在过不下去了,只好放下尊严厚着脸皮、伸手向女同学讨要。”
“现在也还是这样,到月底男老乡、男同学也经常跟我讨要。”林小慧说。
“我们学校的情况你是知道的,男多女少,女生不管是胖的、瘦的、高的、矮的、美的、丑的,都被男生们当着熊猫一样呵护着,因此女同学剩余的饭票首先是给老乡,然后才是走得近的男同学”胡志远边吃边回忆在校的艰苦生活来。
胡志远的话把林小慧逗得咯咯地笑起来,她边笑边说:“哪像你说的那样,好像学校的女生都是丑八怪的国宝。”
胡志远看着林小慧说:“师妹你很漂亮。”
士为知己者死,女为悦己者容,听师兄夸她漂亮,心里美滋滋地问:“那后来向女同学讨到饭票了吗?”
胡志远叹了口气说:“有钱男子汉,无钱汉子难,我去讨要的女同学已经把节余的送出去了,不过她向别的女同学讨到后给了我。”
“你们同学感情真深。”林小慧感叹地说。
“在我个人看来,相处在那个年代,除了亲情,感情最真挚的就是同学情了。”胡志远说。
林小慧说:“是的!离校前夜我们班好多同学相拥在一起都哭了,大家都知道,这一别,也许就是永别。”
胡志远说:“今天的离别,是为了明天的相见。”然后问:“在分配工作上你有何打算?”
林小慧说:“说到分配,我还真的不知道分在哪里,会不会分到上塘来和师兄一起同事呢?”。
胡志远眼睛里充满着她能分到上塘来和自己一起工作的奢望,就说:“能来上塘工作,那是我求之不得的事,我一定会无微不至的关心师妹的。不过说句心里话,人往高处走,水往低处流,区上的工作是非常辛苦的,特别是干我们这行的,女同志就更辛苦了,所以我还是希望师妹能分到县城去好些,不管师妹在哪工作,只要师妹心里记得我这个师兄,我就心满意足了。”
林小慧听出师兄的话是发自内心的、是在关心她,但是心里要强的她却说:“乡下工作有什么了不起的,不就辛苦和累吧!重男轻女,看不起师妹,不过请师兄放心,无论我分到哪工作,我一定永记今天和师兄的相遇。”
胡志远说:“我可没有重男轻女的意思,更没有看不起师妹,要是你真的分到区上,在生产一线工作,你就知道基层工作是多么的辛苦。”
林小慧说:“我来自农村,没背景、人缘、人脉,能跳出农门就是上天给我的恩赐了,至于分配工作的事随遇而安吧!”
胡志远说:“有这样的心态,才能很好地工作,我相信你在以后的工作中,一定会干出好成绩来的。”
林小慧说:“谢谢师兄的夸奖,不管在哪工作,我一定不扫师门的脸、不负师兄对我的期望。”
天还是那么热,汽车站内仍然十分嘲杂,等车的人虽然少了点,但去往上塘、下塘、营口、南方区方向的人还很多。
胡志远和林小慧来到荫凉水泥梯子处,他把报纸在阶梯上铺好,叫林小慧坐下,自己像个护花使者站在身边说:“一下我去把行李取出,再去售票窗口排队买票,车来了,你什么都不要管,行李我会想办法拿上车顶捆好的,只要你能挤上车,就是胜利,因为这是最后一班车了,上不了的话,就只能住旅社了。”
林小慧回答:“好的。”
叮当一声,售票窗口打开了,早就站窗口边的胡志远迅速用力把前面的人挤开,来到窗口处,拿着一张大团结(十元面值的钱)对售票员说:“买一张上塘、一张营口的票。”
“不卖上塘、下塘的,从营口卖起。”售票员拉长脸,面无表情地说。
这种情况胡志远已经遇到很多次了,用愤愤不平的语气问:“怎么不卖上塘的?”
售票员也不解释,冷冷地说:“买不买?不买站一边去。”
急着买票的人们听售票员这样说,大声嚷嚷:“不买让开。”
胡志远大声说:“不买我来干嘛。”把十元往桌上一丢,充满怒气地对售票员大声地说:“宁愿受钱的气,不受人的气,来两张营口。”
满头大汗的胡志远来到林小慧面前晃着两张票说:“买到了,然后拿出一张给林小慧,你26号,我25号。”
林小慧一手接过票,一手拿着准备好的2.5元车票钱递给胡志远说:“给你钱。”
胡志远把林小慧递过来的钱挡了回去说:“别来这一套,要拿钱可以,把票拿过来。”
看到胡志远认真霸道的样了,林小慧也不再坚持把钱给胡志远了。车终于来了,人们还像中午那样朝车门边蜂拥而去,有用力往车
门挤的、有爬车窗的,喊声、叫声、哭声乱成一片.....
胡志远担心林小慧挤不上车,就把林小慧拉到自己胸前,用身体护着她,一只手用力抓住车门边的车窗,一只手死死地拉着车门,使尽全力护着她向车门挤去,终于把师妹送上了车。
车上的林小慧见车内挤满了人,车又发动了,师兄又还在车顶上,心里七上八下地担心师兄还能挤上车吗?
胡志远安顿好行李后,车门被挤上车的人堵得水泄不通了,车内到处是嘈杂声,站着的人已经像插筷子那样挤得不能再挤了,胡志远知道再从车门上车已经是不可能的了,急中生智的他来个鹞子翻身,直接从车窗钻到车内,挤到林小慧身边坐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