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军师？子龙？”
关羽刚安排好城中诸事，前来公府禀报，然后就看到了被拉出来的两个人，本来他也没怎么在意，毕竟每天都有人会受到军法惩治，但下意识一撇，看清楚被拉出来的两个人是谁以后，整个人瞬间红温了。
“放肆！”
他当即踏步走了过去，喝退拉着二人出来的士卒以后，瞪着一双杀机充盈的丹凤眼质问道：“谁给你们的胆子，居然连军师和子龙都抓了？”
关羽自己说完之后都觉得离谱，稍一思索，陡然脊背发寒。
“难道……”
“有人要造反？！”
不怪他胡思乱想，实在是江陵本就刚陷，按照以往的经验，城中多多少少都会有一些反对的势力。
偏偏就在此时，诸葛亮跟赵云这两个刚刚立下大功的人又被押了出来。
这种情况下，谁会不多想啊？
“来人，速速告知翼德，就说城中有人谋反，让他即刻带兵前来救……”
“大哥？”话说到一半，他就看到了脸色黢黑，表情僵硬地从公府走出的刘备。
“你没事？”
确定刘备没有被人挟持以后，关羽疑惑地指了指赵云，一脸迷茫的道：“这，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唉！”
“孔明与子龙二人，都觉得自己有罪……”
刘备叹了口气，摇着头将之前发生的事情说了一遍，而后又是深深地呼出一口气。
“……”
得知事情的经过之后，关羽的心情开始变得很是复杂，几次张嘴想要说些什么，但最终却是保持了沉默，一句话都没能说出来。
他能说什么？说诸葛亮没错？说赵云做的好？
他不能。
甚至可以说，但凡他有这样的想法，都不是一个合格的领兵将领。
因为关系亲近归亲近，事情做对了归做对了，可有些事本就需要有一个交代。
以诸葛亮拿下糜芳和傅士仁这件事来说，如果没有一个交代的话，规则就被打破了啊。
没有权限的情况下，说抓人就抓人，事后还一点惩罚都没有，这谁还敢当将领啊？
万一下一个就是自己了呢？
至于赵云……
逼迫夫人，抢走刘备的子嗣，不论怎么看，那也都是……
“哎？”
关羽想到这里，突然转头看向刘备：“大哥，子龙好像没错吧？”
“嗯？”
刘备疑惑地眨了眨眼，尽可能摆出一副我也没说他错，但他自己非要请罚，我能怎么办，我也很无奈的表情。
“大哥你没明白我的意思。”
关羽摇头道：“我的意思是说，子龙不是早就被大哥托付家事了吗？怎么现在……”
说诸葛亮有错，还真就说得过去，毕竟他确实抓了人，虽然没人责怪，但他愿意以身作则领取责罚，给下面的人一个交代，完全是其品德高尚的表现。
在这大战将至的眼下，哪怕是刘备也都不好阻拦。
但赵云呢？
刘备早在一开始的时候就把家事交给了赵云啊！
要不然的话，他天天抱着寻常将领想接触都接触不到的刘禅四处溜达，早就有人说了。
因为这本就是赵云的职责，所以不仅从来没有人对此说三道四，反而所有人都觉得这才是理所应当。
那么问题也就来了。
既然刘备都已经把家事托付了，遇到战争这种乱局，他便宜行事有什么错？
一点错都没有啊！
“嗯？啊？！”
稍一琢磨，刘备就想通了一切，旋即左手狠狠一拍脑门：
“若非云长提醒，我甚至到现在都……”
话到后来，他突然愣在了当场。
是，他确实是把自己交给赵云的任务给忘了。
但这真就一点也不能怪他啊。
毕竟谁能想到赵云好好的一个先锋将，到了战场上居然那么有勇有谋？
也正因此，刘备才会在事后下意识地觉得，赵云是大将，并不是先锋，更不应该给自己看家。
带着这样的想法，他不仅随手就将汇聚而来的三百骑交给了赵云，而且还思索起了将来要让对方镇守哪一方。
于是刘备直接就忘了，赵云先前一直都是亲卫头子的身份。
“子龙，你给我……”
想通所有关节之后，他一把就将赵云拉了回来，想要说些什么，却又不免想到后者战后当场就要自戕的模样，但不说什么又实在憋得厉害，只能气哼哼道：
“我刚才好像听到阿斗叫你了，你难道不管他了吗？”
“可是……”
赵云一愣，就要辩解自己身上还有责罚没领，但还没等他说完，关羽就一把抓住了他的胳膊。
“子龙啊，你先前可一直都是负责大哥家事的，怎么如今却是忘了？”
或许是想到了刘备手上的伤，以及赵云一言不合就要自戕的模样，他的语气很冲，甚至还带着几分埋怨。
“我……”
赵云也是聪明人，听完之后就陡然惊醒过来，霎时间脸色就难看起来，当即就要再度向刘备告罪。
刘备这次压根没给他机会，直接开口道：“子龙之前还挺好的，怎么如今越来越把当外人了？可是我做错了什么？”
“……”
这话一出，赵云不论说什么都是错的，于是他只能闭上嘴，同时也开始思索，自己到底是什么时候开始发生改变的。
成为刘备的主骑之后。
正是从那个时候开始，他就在心里不断地提醒自己，主公既然如此信重，他一定要以身作则，绝不能有任何行差踏错。
旁人能做到的，他赵云一定要做的更好。
否则，便是辜负了这一份信任。
于是乎，他慢慢地就变得愈发小心翼翼了。
“主公……”
只约莫两个呼吸，赵云就想到了自己而今的变化是从哪里开始的，看向刘备的目光，也不由有些发直。
“子龙的心意我都知道。”
刘备知道赵云想说什么，但却根本不给机会，直接摆手道：“快去看顾阿斗吧，他可一直都在等你呢。”
“喏！”
赵云压下所有情绪，应下之后便匆匆去了。
……
“江陵不可保！”
挨了十军棍的诸葛亮，依旧站的笔直，但说出来的话，却让所有人都变了颜色。
“为何？”刘备当然相信诸葛亮，但在看了眼众人，发现不少人都面带疑惑之后，只能开口询问。
“因主公眼下虽得江陵，然却没有荆南作为依凭，四郡也不曾降服。”
“而曹操却是得了襄阳，并新近整合了荆北大军，拥兵近百万。”
“一旦其挥师南下，本就无险可守的江陵，又岂能得以保全？”
说到这里，诸葛亮不由深深地叹了口气。
刘备的家底终归太过薄弱了。
因此哪怕新得江陵，又新编了近三万大军，但面对曹操也还是毫无胜算。
不过这不是最关键的。
最关键的是，刘备现在根本没有时间。
如果有足够的时间，刘备完全可以先行统合荆南四郡，再加上江夏一郡，倒也未必就一定挡不住曹操。
但曹操也不是傻子，当然也能看到这一点，根本不可能给他们时间。
说不定，曹操此时都已经在做挥师南下的准备了。
如此形势之下，刘备眼下所能依托的，自然也就只有江陵这一座城池，以及新编的近三万大军，还有刘琦所带来的近万人马了。
虽然这兵马数量着实已经不少，相比于刚从樊城南下之际，更是不可同日而语，但如果只知坐困孤城，却根本撑不了太久。
“若依孔明之见，我当如何是好？”刘备很快就通过诸葛亮这一番话明白了如今的形势何等紧要，询问的语气都开始变得沉重起来。
“主公眼下最紧要的，一共有两件事。”
“其一。”
诸葛亮先是伸出两根手指，而后缓缓放下其中一根，道：
“拆了江陵城，让曹操无法依凭城池作战，即便不能全拆，起码也要拆了城墙，因为主公必须要给将来重新收复此城留下一条后路。”
“善。”
“其二。”
得到认可之后，诸葛亮转头看向外面道：“之前主公不是遇到了江东的鲁肃吗？我觉得，主公可以通过他与江东孙权联盟，如此一来……”
“不可！”
正当此时，场中突然站起一道身影。
“为何不可？”
诸葛亮看着站起来的身影，倒也没有皱眉，只是很平静的问道：“莫非士元觉得，我军当前的兵力，已经足以大胜曹操了？”
“并非如此，只是……”
庞统摇了摇头，嗤笑道：“只是在下认为，左将军身为汉室宗亲，帝室贵胄，仁义著于四海，既不该也不能与江东联盟。”
“哦？士元此言何意？”诸葛亮反问之际，默默向后让了一步，示意庞统可以继续说。
“是。”
庞统先后向刘备、诸葛亮各自行了一礼之后，不急不缓地开口道：
“此前左将军公子传出神童美名之时，江东也跟着出了几个神童，因我名气不小，其中一家特意邀我前往评价……”
“那时我也无事在身，索性便往江东走了一遭，也正是这一遭，让我知道了何谓面目可憎！”
说到这里，他顿了顿，之后才继续道：
“我抵达江东之日，不少人纷纷上门，让我评价。”
“这其实不算什么，毕竟世人皆爱名，最是让我动容的是……
“我评价之后，他们每一个人都要踩上另外之人一脚，仿佛非如此就不能证明自己更加高明。”
“江东上下，从士人到将领，几乎无一例外，全都如此！”
“由此而言，左将军与江东联盟之构想，实非良策……一旦联盟，到时很可能不仅无法得其襄助，反而还要受其掣肘！”
“此虽只是我一人的想法，或许会有所偏颇，但联盟终究乃是大事，左将军与诸葛军师若不深思，将来恐怕悔之晚矣。”
庞统抱了抱拳，旋即就回到了原本的位置上。
在此之后，刘备便收回了放在对方身上的目光，转而看向诸葛亮。
“……”
经过庞统那番话后，诸葛亮心里其实已经有了另外的想法，但此时他却有点拿不准，一时竟不知到底该不该说了。
“益州刘璋靠不住，江东孙权竟然也靠不住，可曹操还是要打。”
“既然如此！”
正在此时，一直不曾开口的徐庶猛然站了起来：“主公索性自领大将军，号令这二人，如此一来，也就不用担心受他们的掣肘了。”
这是一个很大胆的想法，甚至有些莽撞，但真要仔细去想的话……
“此策……”
刘先忍不住站了起来，下意识分析道：“刘璋软弱，一旦看到曹操来势汹汹，必然胆寒，恐怕不敢阻挡。”
“孙权此人虽然有很大概率不会投降，但得知曹操大军杀到之后，恐怕也会惴惴不安，不过……”
说到这里，他双目猛然变得明亮起来，当即开口道：“若是主公能将战场放在江夏，孙权则必然派兵前来援助，如此一来……则大事必成！”
“元直、始宗所言不错！”
诸葛亮同样双目放光，劝说道：“主公当速行！”
“啊？”
听到杂乱的声音，刘禅迷迷糊糊睁开双眼，听清楚他们的对话以后，不由张大了嘴巴。
“我就睡个觉而已，怎么你们连孙刘联盟都给搞没了？”
“蝴蝶效应这么强大的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