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芳带着放松的心情,拼着最后一股气,放肆地高呼:
“司马老贼,你还是棋差一招啊,你放跑了朕,便是你败亡的开始,朕日后必取你人头而后快!”
其实曹芳之前有提前联络许都毌丘俭方面,要他们派人接应。
但因为事起变故,许都派出的接应大军未能接应上御驾队伍。
也怪那毌丘俭少算一着,亦或是未能预料到事态的严峻性。
他只知往大道派出大批人马,却未想过事有意外,未能在各小路布置接应。
待再次睁开眼睛,曹芳发现自己已是躺在一张锦榻之上,置身于一座陈设华丽的小殿之中。
看清楚面前一个个焦急慌张的文武大臣,他明白自己总算成功到了许都城中了。
“陛下总算醒过来了。”
“太好了,快……快上饭食,陛下肯定饿了。”
“陛下一路奔波,疲累不堪,想来很久没有进食了,还是先进粥缓一缓再进食为好。”
毌丘俭连连称是:“对,先进粥,先进粥!”
他又擦干泪水,领着众人跪拜请罪:
“臣等接应不周,致使陛下狼狈至此,罪莫大焉,请陛下重重治罪。”
曹芳饥疲过度,浑身无力,好在仍然年少,总算支棱起身一些,对众人虚扶了扶,含笑道:
“众卿快快请起!大厦将倾之际,众爱卿仍能忘我为国,朕感激还来不及,何罪之有?”
这时,他才细细打量了一番跪在首位的老臣。
只见此人虽然头发花白,但仍然丰神俊朗,神采奕奕,想必年轻之时,定是潘安再世了。
这毌丘俭,复姓毌丘,字仲恭,出身河东郡闻喜县世族。
虽然依靠父荫袭封为高阳乡侯,但得升高官成为安邑侯、镇东将军、豫州刺史,却是依靠自己实打实的军功。
他最知名的经历,便是远征高句丽王国。
当年幽州因为平定公孙渊的战争与胡人的屡次侵扰,使得驻军大量伤亡,无数平民迁徙,以致当地汉人锐减,出现了势力真空。
原对魏国称臣的高句丽(国王位宫)趁机发难,侵扰幽州边境,占领了大片魏国领土。
正始五年(244年),因在配合司马懿平定辽东的战争中显示出军事才略,护乌桓校尉毌丘俭受命远征高句丽,以收复幽州失土。
他慷慨颂着自己的诗作“忧责重山岳,谁能为我檐”,率领上万精锐步骑,踏上了讨伐高句丽的漫漫征途。
高句丽国王位宫引军两万迎击。
虽敌众我寡,实力悬殊,但毌丘俭立下方阵,背水死战,两度大败高句丽军,斩杀一万八千余人,使得位宫仅携妻子及千余骑潜逃。
毌丘俭又直捣虎穴,直接进军其国都丸都山城。
他勘察地形,见山城西北山体陡峭,守兵空虚,旋即采用避实就虚之计,正面佯攻,西北偷袭,一举便攻破了丸都。
正始六年(245年),流亡的位宫迁都不耐城复辟,意图再次反叛。
毌丘俭又率军再征高句丽,位宫望风而逃,魏军又摧毁其新都不耐城。
毌丘俭知道高句丽已在远东经营数百年,不铲平其根基,决不能解决后患。
便决定彻底扫荡远东,将高句丽经营数百年的势力连根拔除,同时震慑四夷。
他于丸都城废墟兵分两路,一路派玄菟太守王颀带兵北上寒地,夺取高句丽北部地区。
另一路由乐浪太守,带方太守率领南下,扫荡朝鲜半岛,清除高句丽的附庸势力。
而后自领余部,坐镇丸都,降服其周边地区。
经过一年多的征讨,远征军终于彻底剿灭了高句丽及其附属势力的主要力量。
毌丘俭指挥的远征,亦是中原王朝对东北地区有史以来最远最成功的一次征讨。
此后,曹魏势力远至今俄罗斯滨海地区。
不但将高句丽绝大部分土地并入幽州玄菟郡,还将岭东濊貊之地,东南辰韩之地,也归入乐浪、带方两郡,收复前汉四郡全境,另还拓地数千里。
此外,毌丘俭还博闻多才,精于诗文,是曹魏出了名的诗人。
其代表作有《承露盘赋》、《承露盘铭》、《答杜挚》,合集有《文集》二卷,《纪》三卷。
之前,毌丘俭的朋友杜挚多次写信给他,借离群孤鸿自喻,嘘声叹气,抱怨自己怀才不遇的困境,想用卖惨的方式暗示老乡引荐做官。
毌丘俭不满同乡的消极态度,借凤鸟而喻,委婉而严肃地指出问题所在:
凤鸟翔京邑,哀鸣有所思。才为盛世出,德音何不怡?
此诗便是才为世出这一成语的由来。
更可贵的是,史书记载,毌丘俭乃是曹魏后期数一数二的大忠臣。
在后来司马懿父子彻底暴露他们的篡位野心以后,便是时刻计划着要起兵讨伐。
等到司马师公然废立皇帝以后,便发起所谓“淮南二叛”,讨伐司马师擅行废立之举。
当时毌丘俭还写了一篇檄文《罪状司马师表》,给司马师罗列了十一条大罪。
在毌丘俭起兵之时,司马家的统治已是相当稳固,但即便在那样一刻,他纵然孤军奋战,独木难支,也毫无后悔。
此时,毌丘俭可谓思绪翻腾。
盛传当今天子懦弱无能,甚至荒淫无度,但从这次政变中天子的作为,以及现在他的言辞来看,完全不是那么回事,他想到此处不禁一阵惊喜,心中已燃起了许多希望:
“陛下英明果决,宽宏大度,臣不禁感奋莫名,如此,我大魏中兴有望!”
“患难之中最见人心,卿等亦是赤胆忠心,也是我大魏之幸啊。”曹芳亦是十分感动。
这时,一个州吏递来了热粥,曹芳也顾不上与他们搭话了,连忙接了过来。
正要猛吞几口,忽然想起随驾将士还下落不明,不打探清楚,实在对不住他们,不禁关切地问道:
“卿等去大道接应,可有遇见随驾禁兵,他们现在如何了?”
“唉。”
毌丘俭想到此处,忍不住长叹一声:
“臣惭愧,臣此前与弟弟毌丘秀赶到之时,只发现满地遗体,想来禁军将士大多已经为国捐躯了,但陛下也不必太难过,他们保得陛下安然到达许都,也算是死得其所,堪称壮烈了!”
司马昭为防随驾军士泄露他的僭越之举,已将放下武器的将士全部杀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