殷见用尽全力，终于从狭小的门缝挤出屋子。然后，啪的一声摔到地上。
脸贼疼。
跟随着一起从门缝里逃出来的，还有几束泡了淮南牛肉汤的鲜花，以及几捆和卤大肠纠缠着的亿元冥币。
所幸，衣服还算干净。
手机里，正传出李大爷急切的语音：“对了，差点忘说了，你一定要提前勾选最下面的分批领取......”
隔着裤兜将手机锁屏，正准备爬起来，突然发现身前站着一双脚。
穿着的，还是颇为眼熟的369品牌运动鞋。
抬头看去，是一位胡子拉碴的中年英灵大叔，魂体为青色。
大叔长相颇为平凡，丢到人群不会起眼。
殷见被他双手扶起，连忙道谢，然后继续说：
“我听说，我们英灵可以任选衣服穿。
而且还能根据级别权限，申请调整外形样貌。
您怎么，额，我是说您这功德都有两级了，怎么还这么朴素？”
“阳间有放不下的人，就当是缅怀过去吧。
别说我了，看你这样式，是被那个阴阳屁给坑了吧。”
“叔，那是阴阳事App。”
“哦，这不重要。差点忘了正事。
今天不是清明节吗，我阳间老婆上供了一碟红烧肉过来。
白天听到楼上有动静，就想着来找你一起尝尝。
不过你这2024楼的404房间怎么这么难找！
我这来回好几趟，就是看不到门儿。”
“啊？是吗？”
“咱先别站这儿说话了，你这屋子暂时没法儿住人，今晚先到我那儿去吧。”
“谢大叔！对了，还没请教您姓名呢？我叫殷见。”
“生前无人知，死后无人问，你就叫我无名吧。”
路上，看着大叔手上的红烧肉，殷见猛然发觉，自己今天一直没吃饭却也没觉得饿。
想来，成为英灵后，再也当不了干饭人了。
2024—0404，下午，07：21。
无名大叔房间。
两个人一声不吭，你一嘴我一口地默默吃着红烧肉。
对面的大叔明显有心事，殷见也是。
殷见来到大叔房间后，立刻觉得自己的豪华单间瞬间它就不香了。内心已无力吐槽：
“金丝楠木算个毛，这上等的黄花梨才是叼。
还有，同样是丝绸被，为啥人家这边还带着这么多精致的细绢纹理，而我的，对了，我的被褥好像有很多小孔洞。
该不会是批量生产之后为了体现差异性，把我的细绢纹理给拔了吧！”
生前，凭借着良好的外貌形象，殷见曾在红星华楷龙的高档家具店勤工俭学，因而对于这些高档木材已是相当熟悉。
红烧肉下垫着一捆崭新亿元冥币。
“对了，系统呢？不知道系统需不需要人冥币。
今天收到的祭品，少说也有几百个小目标了。”
殷见发现自从被自己静音后，系统好久没说话了。
于是在脑海里唤起系统界面，发现系统日志停留在下午07：18的记录，您当前的进度为99，901/100，000。
“咦？我阳间银行卡余额比我脸干净，人冥币也还没来得及充呢。这新手任务的进度是怎么涨上来的？
而且之前每分钟都在涨，现在都过了三分钟了，怎么又不涨了？这是想让我去找鬼再砍一刀呗？
除了Bug，这系统就是个拼多多。
我要这系统有何用？”
突然，也不知是不是错觉，殷见只觉得嘴里的红烧肉变得又咸又涩，连忙喝了瓶热心网友烧来的82年雪碧压了压惊。
一阵舒服的碳酸嗝之后，殷见说道，“大叔，你在想啥，咋突然这么消沉了。”
“你死之前，有没有从新闻里看到关于缉毒警的报导。”大叔答非所问。
但殷见还是认真思索一番，然后回答道：“应该没有吧。我看新闻看得少。”
“那就好。你们不知道，这反而是最好的消息了。”大叔莫名其妙地回复了一句，神色也稍微放松下来。
突然，大叔的鬼灵通响了起来。
“我刚帮您查过了，您家里老婆孩子安全得很，不然您今天哪能收到祭品呢不是？这次您总放心了吧。”听声音，对面的应该是牛二。
听完，大叔总算是喜笑颜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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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分钟前，2024—0404，下午，07：16，阳间。
正在播放电视的屋子。
“妈，我爸真的吃了红烧肉！要不然，这肉的味道怎么会变得这么淡。”里屋突然跑出一个男孩，嘴里嚼着的肉也挡不住他兴奋的叫喊。
“好你个臭小子，又偷吃给你爹上供的红烧肉。你爹生前是个多么刚正的人，怎么生下你这个没良心的种！”妇女一阵气愤，连忙关闭了电视，拿起祖传的鸡毛掸子就准备开始今天的女子单打。
绕着餐桌转圈的男孩明显不服气，“我爸又生不出来，我遗传的你呗！而且，是你之前一直跟我讲要珍惜粮食、不能浪费，我这才吃的呀。”一边转圈，一边又从旁边供桌上拿起一把红烧肉放入衣兜。
一分钟后。
“啊～我知道错了，妈，别打了，以后我再也不吃了。”
2024—0404，下午，07：21。
爱的教育已经完成，将男孩赶回屋子强迫他休息后，妇人把几块红烧肉从刚刚没收的上衣兜里掏了出来。
想起儿子刚才的话，妇人也忍不住拿起一块放入嘴里品尝起来。
“好像是有点淡，我明明放够了调味料啊。难道是因为清明节我思念过度，味觉衰退了？”喃喃中，一滴一滴的泪已是落在红烧肉上。
隔壁房间里，小男孩挨了打就忘了疼。一边从裤兜里掏出一块私藏的红烧肉继续咀嚼，一边暗自发誓，“我要吃掉爸爸吃过的肉，将来跟他一样保护人民。”
然后，男孩突然看到，昏暗月光下的窗外玻璃，啪的一声被黏上了什么东西。
凑近一看，那东西猛然露出一颗血红的眼珠子。
这竟然是一只睁开的人眼。
妇人听到儿子的凄惨叫喊，急忙冲进房间。
只看到儿子正双手捂着脸，从上面往外抠着什么东西。
屋子的窗户已经破裂，屋内的钟表上，分针正指着2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