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耀武,电话。”
“男的还是女的?”
“美女!”
估计又是木铃,有段时间没来电话。
“喂,只有三分钟。啥事?”
“记住,不能早恋。早恋我就来学校找领导休学带你回家。”
腿软,老妈!
“老妈,终于听到你的声音。您放心,绝对没有早恋。绝对不早恋。”
电话里一片哽咽。
“耀武啊!十年寒窗不容易,你辛苦,我更辛苦。外公把一辈子积蓄都拿出来。中榜请客,姜家堡那些村民,送米送鱼。不好好读书,报效国家,对得起大家吗?”
妈妈干脆嚎啕大哭。
呆立电话边,鼻子有点酸,心有点乱。
“妈,一定认真读书。您放心,请外公放心,坚决不早恋。”
掷地有声。
十几年母子缠斗,誓言已成条件反射。
没错,谁敢说他不认真读书?
高数,英语,哪一科老师不表扬?政治是有点松,可也努力了。
至于早恋,爱慕不是恋爱,女同学不是女朋友,女性朋友也不是女朋友。
“儿啊!”妈妈断断续续的哽咽:“咱们这就是一个小县城。我们都是老师,你爸的学生到处都是。上街几分钟随便碰见十几个熟人。考到重点大学,大家都知道。被退学回家,更会全县疯传。到了那个时候,你爸还有脸做校长?我还能在一中教书?我宁可去死!”
旁边同学提醒:“这位同学,过三分钟了,我们也要接电话。”
后面还排着几位。
都是和亲友约好时间来电。
“妈!一定听你的。坚决不早恋。早恋就休学回家。”
“叫你不要早恋就不要早恋!怎么早恋就休学回家?休学回家就体面?”
“是。我就说不早恋嘛!后面同学催我了。挂电话了啊!”
“禁止早恋!”
“好的,妈妈,再见。”
晕坨坨回到宿舍钻进被窝。
闭上眼睛一片黑暗,一片混沌。
回忆起儿童时代,挺喜欢钻进被窝,享受黑乎乎的安全感。
被窝里有爸爸的臭脚味,妈妈的汗味。
鼻子好酸啊!
少年时曾经钻进被窝里号啕大哭。没有理由,没有原因。
只是觉得心里憋屈,没来由的忧愁。必须哭一场,引起老妈的注意。
“耀武,耀武。怎么了?上课了。该出发去接她们了。”
“不舒服,请假。帮我应到。”
宿舍静悄悄,呆在被窝里流泪,沉沉睡去。
梦里回到故乡。
狭窄柏油马路边尽是亲戚朋友。指指点点,幸灾乐祸,鄙夷不屑。
妈妈在家里哭得死去活来。
爸爸呆在姜家堡不肯回家。
妹妹没饭吃饿得哇哇大哭。
奶奶举起竹杖追着他打。
外公唉声叹气拒绝他的探视。
被子被掀开,阳光透过眼皮刺痛心窝。
“怎么了嘛?哪里不舒服呀?”
温柔小手摸摸额头。
“没有发烧呢!怎么不说话呀?急死人了。”
唐朝站在床架上心急火燎。
侧身抱成一团面对墙壁。
“怎么啦?饭打来了,吃饭呀!”
站软了,只好下来坐在书桌旁。
吴必和咚咚床板:“怎么回事?下来吃饭。不然凉了。生病送你去校医院。”
“是不是气我啦!好啦,好啦!不逼你买羽绒服,可以了吧!”
“你放心,不是气你。谁不想买羽绒服?你送几件我都要。中午接了个电话就焉了。莫名其妙不上课。早上起得比谁早,跑了三千米回来我们还在被窝里。他感冒生病都靠跑步来医治。这种铁人,怎么扛不住一个电话?”
“谁打来的电话呀?”
“美女!”赖皮心直口快。全班年龄最小,大家都叫他小弟弟。
“胡说,你见着?”吴必和瞪他一眼。
贾通璇一个劲的眨眼。
“是美女。传电话的同学说的。”陈子欢大声作证。
心成冰。
“哪来的美女啊?怎么这么恐怖哦!把你打成,打成这个样子啊。”
哽咽。
陈子欢和赖皮一听,不妙。
“不是女的。从来没有女的打电话。”赖皮大声纠正。
“不一定是美女啦!传话的同学谁都有,很喜欢开玩笑也有啦!”
“是美女!是我妈。我妈就是美女!谁说不是!”
从床上直起身,爬下床。
拍拍香肩:“别哭没事!我妈的电话。”
破涕为笑:“还说没事呢?眼睛又红又肿!”
“想家!”开始扒饭。
“就是嘛!都说不是女的。”赖皮此地无银三百两。
“你妈不是女的?”贾通璇。
“妈就是妈,不是女的!”赖皮。
“不是女的怎么能生你?”
“你妈不把你生下来?”
“我妈是女的!”
“我妈是妈,不是女的。”
两个人开始抬杠。他们经常这样锻炼口才和辩论能力。
挺无聊。
逗得她哈哈大笑。
“走,图书馆。”前后脚走出宿舍。
“常来啊!刚才的鸡腿真香!”赖皮砸吧着嘴。
“好呀!明天再来!”
身后掌声一片。附近宿舍纷纷探出头。
巢湖路边一棵大榕树垂下一条条胡须,用力扯下几根,揉碎。
转向通往丁颖教授故居的小路上,脑袋还是一团乱麻。
“不去图书馆!”
“好的!”前后无人:“妈妈说啥了?”
“无非就是那一套,好好读书,报效国家。不要浪费时间,浪费青春。考试不及格被劝退是很丢脸的事。十年寒窗,毁于一旦。”
“告诉妈妈呀!咱们读书都还不错的呀!老师说了,看我的习题答案,考试进前三一点问题没有呢!你是学习委员,成绩不好做不了的。”
“唉!”前后左右看看,确定无人。
拉住小手。
她的心安定很多。
心乱,不知该不该说。
“把高老师的电话告诉妈妈呀!可以打电话问的!班主任肯定了解你的学习情况才会定你学习委员呢!”
“有的时候,不是一两句解释得清楚。妈妈就是那样,经常没来由的怀疑这个那个。尤其是我的事,整天往坏的地方揣测。一点都没有根据就把我想成一个大坏蛋。”
“妈妈是担心你,关心你。离家这么久,肯定想死你啦呀!”
“我知道。又怎会不知道。唉,她在电话里哭,我在这里难受。哭能改变现状?她不可能来这里陪读。我不可能回家耕田。”
小路尽头就是珠江路,当心有人,放开小手。
有点诧异。往昔这个路段这个时段,是可以拉手的。
已放学,晚自习还未开始。同学们不是在饭堂就是在运动场亦或是宿舍。
期末考还早,这么早晚自习的人也不多。
三三两两的男女同学散步也不算大庭广众。
当然,如果在宿舍区,三角市,饭堂,操场球场,或者是巢湖路这些主干道上,就是大庭广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