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朱允熥与一众叔叔、表兄弟们玩的很嗨的时候,朱元璋也有些坐不住了。
按照惯例,锦衣卫对皇亲国戚们的行动也做了监视。
众皇子皇孙皇外孙们的聚会,很自然也进入了锦衣卫们的视线。
照例,也是由锦衣卫指挥使蒋瓛亲自将消息递了过去。
聚会肯定不是一时半会儿能结束的,所以这场宴席进入中场的时候,蒋瓛就上报了。
毕竟,报告早了,很多情况还没展露出来,报告晚了,那就太晚了。
而且若皇帝看了报告后,起了兴趣想要掺和进去,也有时间前往。
果然,朱元璋在看到报告里面,儿子、孙子、外孙们不是亲自烤肉,就是吃甜品糕点;不是骑马,便是射箭,或者一起玩躲猫猫、老鹰抓小鸡的游戏。
儿孙们的快乐,隔着这份报告奏劄都能跃然于纸上,挠的朱元璋心痒痒。
朱元璋少年丧父丧母,飘泊数年,直到参加了义军,娶了马氏才再次与亲情拥抱。
在其刚登基的那么些年,百官屡次劝进陛下于天寿圣节接受百官朝贺,可朱元璋屡次拒绝。
言古人父母既殁,生日当倍悲痛,况忍受臣下礼乎,故即位以来常不受贺。
一直到洪武十四年,才开始接受群臣朝贺天寿圣节。
且不说,朱元璋早年不接受朝贺,是为了避免官员为了讨好他,进献贡品而骚扰百姓,还是真的痛心于父母的早亡。
至少,朱元璋重视子嗣亲情,是众所公认的。
只是,古人流行抱孙不抱子,所以朱元璋在儿子面前都以严厉居多。
但人么,特别是家人早亡,孤身行于世的人,谁不希望子孙环绕膝下,日日享受亲情陪伴?
作为大明皇帝的朱元璋也不例外。
于是,朱元璋立刻决定微服出宫,前往晋王府,见见他那一众儿孙们。
反正如今他年事已高,政务大多交给长子处理,如今有些闲得发慌。
晋王府的人有不少是朱元璋当年亲自拨给第三子的老人,皆认得朱元璋的模样。
这就避免了朱元璋尴尬的被拦在晋王府外。
朱元璋在下令不允许禀告的情况下,悄悄摸摸的来到了校场。
在离校场还有些距离的时候,朱元璋就听到了许多欢声笑语。
那些欢快的笑声,刺激的朱元璋加快了步伐。
所谓耳听为虚,眼见为实,在纸上看来的,终究不如自己亲眼所见,亲耳所闻。
朱元璋能看到,那些在他面前乖乖巧巧、不敢逾矩半步的小儿子,小孙子,小外孙们,此时此刻就像脱缰的野马,在校场中肆意玩耍。
孩子们脸上洋溢的青春模样,是朱元璋从未见过的。
也就是早年间,他还未登基为帝,也没有自号吴王时,在还是小娃娃的老二、老三、老四、老五他们脸上见到过。
自他一步步登鼎为帝,他的子女们,他的后妃们,渐渐都毕恭毕敬的对待他。
更像是对待君王,而不是对待丈夫与父亲。
朱元璋虽然有些遗憾,但并不会要求嫔妃、子女们改变他们的态度。
因为,朱元璋先是大明的君主,然后才是妻妾的丈夫,子女的父亲。
何谓齐家?
在皇室中,先君臣,后夫妻、父子、父女,就是齐家。
因为皇帝的威严不容任何人冒犯,即使是至亲家人也不容许。
穿着一身普通麻布衣服的朱元璋,就那样静静的待在场外,双手背在身后,脸上带着笑,看着场内的喧嚣热闹,似个旁观的孤家寡人。
跟随皇帝来到晋王府的大内侍卫们,也站在身后,将皇帝隐隐护在中央。
却无人,敢上前询问:“陛下,为何不入内?”
此时,晋王府校场空间大的好处就体现出来了。
地方太大,人员众多,以至于场内的皇子皇孙皇外孙们,皆不知晓他们的至亲长辈来了。
射箭区。
朱允熥与朱权在比箭术。
他们手酸了,就歇一会儿,吃几串烤肉。
然后接着换着花样玩射箭,就当是完成自己拟定的每日射箭课业。
连输了数场的岷王朱楩虚心的向十九弟谷王朱橞求教,该如何提高射中率。
而一旁比试的朱允熥与朱权听了,也参与进去,互相印证自己的射箭方法有没有哪里出错的。
骑马区。
汉王朱楧、卫王朱植、庆王朱栴、晋王世子朱济熺、宁国公主长子梅顺昌开始比长途赛马。
已经学会了自己独自骑马的朱允炆,则将自己学到的知识,传授给也是刚刚接触骑术的两位叔叔——韩王朱松与沈王朱模,以及几个同样刚开始接触骑马的表弟们。
烤肉饮食区。
吃饱喝足的孩童们,一部分人在安王朱楹的带领下,玩起了老鹰抓小鸡的游戏。
也有一部分人,在梅景福的建议下,玩起了捉迷藏。
在老母鸡那队伍最后方,不小心掉队的傅荣,躲避舅舅安王朱楹的追捕,哈哈大笑的四处逃窜。
“小舅,你抓不到我的。”
年方六岁的傅荣,一边跑,一边回头挑衅道。
“哼,我马上就抓到你了。”
安王朱楹小孩心气高,受不得激。
此刻干脆放弃了追逐“老母鸡”朱允熞身后的小鸡,直接去逮这只落单的“小鸡”傅荣。
“荣哥儿,快往我这边跑,快跑。”
朱允熞一边张开双手,护着身后的小表哥、小表弟们,一边朝傅荣的方向迎过去。
可朱楹哪里会那么容易让傅荣回到老母鸡的守护下,一直让自己的位置处于傅荣与朱允熞的中央。
无法回到朱允熞那边的傅荣,只能越逃越远。
于是,一人逃,一人追,渐渐往校场边缘跑去。
“唉哟。”
想要再次回头嘲笑朱楹的傅荣,一个没注意,撞到了人。
“皇爷爷!”
傅荣抬头一看,整个人僵在原地。
“撞疼了没?”
朱元璋看着外孙从雀跃有活力,突然变得怯生起来,心中叹了口气。
但他脸上还是充满慈祥,又抬起袖子,擦了擦外孙额头上的汗。
“儿臣参见父皇。”
一直追着傅荣的朱楹也发现了父亲的存在,立刻跪倒在地,大声行礼道。
说来也奇怪,这校场本来充斥着欢声笑语,朱楹的声音应该传不到远处。
可是,这热闹的校场,却仿佛被朱楹的行礼参拜之声,按下了停止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