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朱允熥他们三位堂兄弟回到文华殿时,皇太子朱标也与几个数年不见的弟弟们叙完兄弟情谊。
朱标领着两个儿子,亲自将弟弟们与二侄子送到了文华东门口,方才转回。
来朝的亲王与世子们,转头又在内侍的引领下,往后宫走去,拜见后妃长辈们。
晋王之母与燕王之母已经过世,但楚王之母胡充妃,湘王之母胡顺妃还在人世,皆盼望着数年不见的儿子早日来见。
虽说母亲皆过世,但晋王、燕王,还是要拜会如今替朱元璋执掌后宫的郭宁妃。
见过后妃的长辈们后,各亲王及世子趁着天还敞亮,就出宫回各自数年未住的王府了。
晋王府马车上。
晋王朱棡盘腿坐在车厢最里面,他的嫡长子朱济熺则毕恭毕敬的跪坐在他的身侧。
朱棡后背靠在车厢上,闭目养神,身形随着车厢的晃动而晃动。
朱济熺则在为父亲叙说,今日与两位堂弟在一起,以及去大本堂看望诸叔叔的情况。
这时候的朱济熺,一脸恭谨,完全没有了在堂兄弟、在叔叔们面前的嬉笑散漫。
“父皇有意将十三弟豫王改为代王,十四弟汉王改为肃王,十五弟卫王改为辽王。
最迟明年或后年,豫王、汉王、卫王、庆王、宁王将越过我们秦府,晋府,燕府成为拒边的一线藩王。
到时候,你爹我就轻松很多了。”
朱棡的脸上流露出轻松之意。
洪武十一年,朱棡二十一岁,就藩山西太原。
那时候北边不太平,北元仍有觊觎中原之心。
朱棡虽然名义上节制山西诸卫,但手底下皆是骄兵悍将。
大家表面尊重他这个亲王,但背地里,谁都不把这个年轻人当回事。
朱棡只能一手硬,一手软,再凭借自身的武力与才智,年年亲自带兵出塞巡视边疆。
经过十多年经营,才将山西等地掌控在手里。
燕王朱棣、楚王朱桢、湘王朱柏,这些有军功的亲王,都是这么过来的。
现在,弟弟们长大了,朱棡总算可以将守卫北疆的责任稍稍放下,交到弟弟们手中了。
开国初年的藩王,比王朝中期甚至末期的藩王难当多了。
毕竟当个能人,比当废物点心难多了。
这时候的晋王、燕王、楚王、蜀王、湘王等最早之国的藩王,真正履行了屏藩帝室的职责。
而且这些亲王们,都很全能。
上能骑马带兵打仗,下能治国安民。
秦王虽然“为人淳朴”,但谁也不能否认他的军事才能。
周王虽然不用心经营封地,但河南屡次水灾的时候,周府都是首当其冲最先救济灾民。
齐王虽然性情残暴,可也把封国内的将领、官员们压的死死的。
蜀王虽然不好武,但他去了成都一直在当地兴教化,抚顺当地蛮族。
若非这些儿子们成才,朱元璋收拢军权政权也没那么容易。
“皇爷爷曾私下告诉儿子,说这些年,诸亲王中,唯晋燕二王最劳苦功高。”
朱济熺看着父亲脸上的轻松之色,说道。
“父皇在你面前说的这句话,在我面前说说就算了,切记不可传入外人口中。”
朱棡听了却没有得意,反而板着个脸叮嘱道。
“儿子晓得轻重。
那句话,只在爹的面前提起过。”
朱济熺用力点头道。
就像朱元璋对朱标悉心培养,对几位年长的儿子也手把手教导一样,朱棡对自己的嫡长子也是从小就带在身边,言传身教。
朱棡亲自教长子骑马射箭,亲自教长子如何御下,亲自教长子应该以何种态度对待京中的皇族亲人。
虽然朱棡教的很繁琐,但他的长子朱济熺没有觉得烦,反而将父亲的教诲一一记住。
幼年丧母,知晓亲情为何等稀缺物的朱济熺知道,在母亲过世之后,这世上最真心为他好的人只有他的父亲了。
“切记,整个大明,唯有陛下与皇太子最为辛苦,最为功高。
若没有陛下与皇太子用心治理天下,我等藩王宗室安能享受这些富贵。”
朱棡再一次在长子面前重申道。
“儿子明白。
儿子只是幸运的生在了咱们家,幸运的成了爹的长子,才享受到了这一切。
儿子会像爹一样,将来做一个好藩王,为皇爷爷,为大伯,为堂弟守好大明北疆。”
朱济熺也再一次的表露出自己的想法。
“嗯,你记着就好。
千万别以为你皇爷爷宠爱你这个长孙,就忘乎所以。
你爹我当初娶亲的时候,岳父只是个指挥使,还没封侯。
但老二、老四他们都娶的国公之女。
那时候我嫉妒抱怨了么?
若我嫉妒抱怨了,那现在我就不在这里了。
同样的,别看你现在要娶颖国公的女儿,成了皇孙当中的头一份,甚至比一些叔叔,比你爹我当年都强。
但你要记住,你只是个旁支皇孙,只是个藩王世子,明白没?”
朱棡听着儿子的表态,点点头,继续开始训话。
按照后世的形容词来说,朱棡这手操作就是匹优爱。
不过么,朱棡也是被他爹老朱一手匹优爱调教成才的。
也不怪他有样学样。
“儿子明白。”
朱济熺点头道。
雷霆雨露皆是君恩。
身为臣子,最忌的就是因为帝王一时宠幸而忘乎所以,最后招致灭亡。
皇权面前是没有亲情的,当了几十年亲王的朱棡看的很清楚。
被父亲细心教导的朱济熺也很清楚,而不敢越雷池一步。
秦王、齐王、鲁王,甚至谭王,皆是他们这对父子借鉴的例子。
“对东宫那边,和你那些叔叔们,就按照今日一样相处就好了。”
朱棡对今日的评语,做出了总结。
对自己的嫡长子,朱棡还是很满意的。
如自己这般文武双全,风流倜傥,又能如自己力压老四一样,稳稳的压燕王世子朱高炽一头。
朱棡可是早就打听好了,老四家的老大身体不好,是个小胖子。
所以朱棡今天才特意在老四面前炫耀他的长子。
“是,爹。”
朱济熺颔首,但之后又有些犹豫的问道:“爹,允炆和允熥他们,到底哪个……。”
即使晋王府的马车外皆是他们父子的心腹,马车的隔音效果也很强。
但朱济熺仍然压低了声音,说出了刚刚的那句话。
也无怪他会问出这句话,实在是好奇心害死了他。
“我们只是藩王,管那些做什么。”
朱棡一拍儿子脑门,骂道。
“爹,我只是好奇罢了。”
朱济熺摸了摸挨打的头,讪笑道。
“做好自己,别管其他。
两位都要交好,不可厚此薄彼。”
朱棡闭上了眼睛,双手环抱胸前,丢下这句话,就不再开口。
但他的心里,却在暗想,儿子道行还不够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