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朱允熥与舅舅、舅母共叙亲情的时候,王府管家进屋告罪道:“三爷,府外有人递名帖求见。”
“不见。今日府中不见客,勿要再来叨扰。”
常森闻言,眉头一皱,觉得这管家真没眼力劲。
皇孙就在府中,那些来府投帖拜访的人,直接拒绝不就行了,怎么还来问他。
“三舅,不妨听听是何人。”
朱允熥却是知道,自己是暗中出宫,本来就不好大肆宣扬,便开口道。
“访客是何人?”
常森听了,便对那名管家示意道。
“来人是高丽国定成君王奭,仆见其是藩国使臣,不敢擅作主张,便前来询问。”
管家拱手说道。
这也是开平王府男丁稀少、缺少底蕴的缘故了。
家中主人开国公常昇奉皇命在外练兵,留在家里的正支男丁只剩常森一人,以至于许多要事都需要常森拿主意。
如果有别的子侄,或者堂表兄弟帮忙,也不至于管家要冒着挨罚的风险,跑来问常森。
“你去和那定成君说,今日我身体不适,不便相见。”
常森刚想直接说不见,但想到外甥就在身边,便改口,将说辞变得婉转一些。
未等管家奉命离开,朱允熥直接开口询问道:“三舅,那定成君何人?”
“定成君是高丽国权国事王瑶长子,一月前来朝贺正旦。”
常森见外甥似乎有些感兴趣,便回答道。
其实王瑶已经被李成桂扶立为高丽国君,只是没有得到大明的正式册封,所以在大明这里是被称为权国事。
“他怎么也是个藩国王子,远来是客,我们作为主人家,也不能过于怠慢了。
三舅不妨去见见他。”
朱允熥听了,便建议道。
“殿下不妨与我一同去见见那定成君?”
常森听了,闻弦声而知雅意,询问道。
“只要三舅不觉得带着我麻烦,我还真有些好奇。”
朱允熥立刻说道。
“不麻烦,不麻烦,殿下,请随我来。”
常森闻言,笑着起身,做出请的姿势。
而朱允熥也从座位上起身,朝两位舅母告罪后,就跟着三舅往外走。
“殿下,那位定成君王奭虽然是王瑶长子,但如今高丽国内是权臣李成桂执掌大权,擅行废立之事。
这王瑶只是李成桂废了王禑、王昌后,扶立起来的傀儡而已。
年前这位定成君以贺我朝正旦的名义入朝,这正旦都过了,还赖着不走。
不但如此,这位定成君还一直拜访朝中权贵。
就连我们这开平王府也来了不止一次。”
常森一边走,一边向皇孙解释其中的来龙去脉。
在他的口吻中,对那高丽国王直呼其名,对那位定成君也以戏谑的语气说起,显然是很看不起高丽王室。
“三舅,那个王奭可是想求你办事?”
朱允熥明知故问道。
“王奭想求我在太子殿下那里进言,由我大明出兵,为高丽王室剪除朝中乱党。”
常森虽然身无官职,但作为开平王府的主事人之一,对朝中动向也算了解,他对外甥毫不隐瞒地说道。
若非这个原因,高丽国君王瑶何苦让自己这个将来要继承王位的长子,千里迢迢远赴大明国都来贺正旦。
古代死亡率那么高,不知道有多少人是因长途奔波而死。
所以,承宗嗣的长子长孙,非必要都不让出远门。
这也是王瑶被李成桂逼急了,不然也不会出此下策。
“三舅,你怎么看?”
朱允熥继续问道。
其实他这问题,不止是问常家,或者说一干武勋们的态度,也是在问皇帝、皇太子对此事的看法。
“我虽然身无官职,可也是武人子弟。
自然是希望能多打仗,有仗打,才可封妻荫子。”
常森嘿嘿一笑。
随后,他又将嘴凑到外甥耳边,低声说道:“陛下与太子殿下,似乎也有出兵之意。
只是顾忌,乃是为藩国出兵,所以故意让我等吊着那定成君。
让他知晓,想让我大明帮忙,可不是那么轻而易举的事情。”
而这,也是管家敢冒着挨骂的风险,在明知皇孙来访的前提下,还去向常三爷禀告的原因。
实在是,常三爷早有吩咐,若高丽使臣来访,必须第一时间禀告于他。
朱允熥听了,脸上露出会心的一笑。
高丽是出了名的墙头草,元强时,附元。
明强时,附明。
对于这类人,自然不能让他轻易予取予求,要给他一个深刻的教训。
常森将头收回来,眼见离那待客的偏厅也不远,便说道:“待会儿,还请殿下藏于屏风之后,听我与那定成君掰扯。”
同时,他又一拱手,做出告罪的动作,“届时,还请殿下,勿要发出动静,让那定成君知晓。”
“三舅放心,我晓得轻重。”
朱允熥点点头,做出承诺。
二人率先进了待客的偏厅,等看到朱允熥在北侧屏风之后坐好,不露身形后,常森才示意仆人,将那定成君王奭请来。
很快,仆人便将一名穿着长衫,头戴折角向上乌纱帽的青年引了进来。
为了入乡随俗,或者说逢迎大明权贵,王奭自进入大明国土后,就脱下了高丽衣服,换上了大明流行的服饰。
只是可惜,他投入甚多,收获却了了。
只见这王奭年方二十许,步履沉重,一脸愁容之色。
可等他见了坐在上首的常森,仍自顾自的打起精神,挤出一张笑脸,疾步上前深深弯腰拱手道:“王奭拜见常三爷。”
“使不得,使不得。
定成君乃我大明藩国权国事之子,我常森不过一无官无职的闲暇百姓,哪有资格受定成君之礼呢。”
常森嘴上虽然说的很客气,但他的屁股却牢牢的粘着座椅,结结实实的接受了王奭的拜礼。
“三爷乃是未来国舅,如何会没有资格受某一拜。”
王奭依旧保持深鞠躬的姿势,说道。
“哎,定成君,这话说不得说不得。”
以往很喜欢听别人捧自己为未来国舅的常森,此时此刻却觉得座椅很烫屁股,立刻起身将王奭扶起。
王奭顺着常森的搀扶直起身来,脸上露出一丝狐疑。
明明之前他这么吹捧,这位“未来国舅”可是很欢喜的啊。
不过,王奭毕竟心系父亲重托,便没有多想。
“三爷,不知某托三爷的那件事,太子殿下那边有何答复?”
来开平王府拜访常森数次,早就将所求之事告知的王奭,没有做铺垫,直接,甚至很迫切的询问道。
常森听得询问,眉头一皱,端起旁边的茶水,一边呷了一口,一边暗自想道:
这番邦小国,果然不懂礼仪,求人办事,哪有这么直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