傍晚时分，在一阵密集的敲锣声中，赖子田二狗的尸首终于被更夫发现。
大隋朝的社会治安，呈现严重的两级分化，一边是普通老百姓的异常温驯，如果没被逼到活不下去的份上，他们绝对不敢犯罪。
因此，《大业律》将小小的偷盗都做流徒充军处理，可谓严厉之极。
所以杀人这种大事，在朝廷的地方治理当中，是较少出现的现象；一旦发生命案，对老百姓来说，便有些骇人听闻。
另一边，统治阶级常常草菅人命，他们掌握着生杀大权，随便一句话就可能要了别人的性命。
于是杀人这种事，在大隋朝的世家权贵当中，貌似又显得极为稀松平常。
赖子田二狗的死，让查办此案的龙捕头等人极为不安。
龙捕头眉头紧锁，暗道：赖子田二狗已经是怀城数一数二的大恶人了，能让他俩一起命丧街头，难道怀城出了更大的恶霸？
这不能不引起龙捕头的担忧。
负责验尸的仵作姓胡，查看完两具尸体之后，抱拳对龙捕头道：“捕头大人，此二人是中毒而亡。”
龙捕头皱眉道：“什么毒？”
胡仵作为人老成，沉声道：“小人不知，小人从未见过这种毒物。”
龙捕头走近尸体，欲用兵器揭开衣服看看尸首，道：“我看看尸首……”
胡仵作连忙制止，道：“大人不可，此毒物极为霸道，不可不防；老朽如果没猜错，死者没有撑过数吸，便一命呜呼。”
龙捕头连忙退后，惊讶道：“没撑过数吸，世间竟有如此毒物？”
胡仵作指着尸体道：“是的，大人你看，两个死者全身均现深紫色，此为剧毒最明显的证据；而且他们临死前的嘴巴都尽力张开，这是死前呼吸不畅的典型特征；另外，死者的抓握似有肌力减退或者肌颤的迹象，伴有瞳孔缩小……一切的症状说明，这种毒物，专攻人的心脉，只要心力衰竭，正常人撑不过五吸。”
龙捕头还从来没有听过这么凶猛的剧毒，皱眉道：“毒物居然如此霸道，会不会是砒霜蛇毒之类？”
胡仵作摇摇头，道：“砒霜不可能，我查看两个死者均为腰部被银针所创，不是食道之毒；至于蛇毒，根据老朽的经验，中毒之人往往伤口肿胀，有水泡、淤斑，甚至抽搐痉挛，表面上跟这两个死者极为相似，但是蛇毒不可能在数吸之间让一个人快速毙命，任何蛇毒都做不到；所以，老朽认为不可能是蛇毒。”
龙捕头被仵作说的心惊肉跳，道：“那会是什么毒物？”
正思索间，一名负责勘查现场的捕快来报，道：“头，那边有发现。”
龙捕头连忙问道：“什么发现？”
那名捕快一边指着远处墙角，一边道：“头，你看那里有一行字，从字迹和墙面灰迹判断，似乎没写多久。”
龙捕头来到墙角，皱眉念道：“什么邪西毒，什么步天下？你们认识是什么字吗？”
另外两名捕快嬉笑道：“头，你都不认识，我们怎么会认识？”
不怪龙捕头识字不明，“东、独”两个字是后世的简体字，对应大隋繁体字，应该是“東”和“獨”。
难怪在场的所有人，均不认识墙上的字体；这就好比把汉字简化成韩文，咱一样不认识。
铁拐临时起意，在案发现场写上“东邪西毒，独步天下”几个字，其根本目的是为了混肴视听，分散捕快们的侦查注意力，希望他们千万别查到自己头上。
奈何当时情况太紧急，铁拐完全没有考虑繁体字简体字的问题，顺手就写下“东邪西毒，独步天下”。
殊不知，多年以后，有心人终于通过简体字等蛛丝马迹，分析得知该案是铁拐所为，并由此惹上官司……
不过这都是后话，我们在此不表。
胡仵作年龄较大，经历也多，较为稳重。
胡仵作向龙捕头道：“捕头大人，我推测此字乃是‘东邪西毒独步天下’；事情颇为蹊跷，我们是不是马上禀告吴县蔚吴大人？”
龙捕头点点头，道：“胡仵作你说得对，根据前后意思，可能就是‘东邪西毒独步天下’，不过凶手留下这些奇怪的字干什么？此事蹊跷中透着诡异，得马上禀报吴大人。”
说完，龙捕头朝身边的捕快吩咐了几句，那人得令后立即转身去了县衙。
龙捕头又对胡仵作道：“依我看，想要查出凶手，我们还得从毒物入手，只有知道中了什么毒，我们才能找到线索。”
一名捕快异想天开，突然道：“不会是北唐密探所为吧？”
众人闻言心中一惊。
北唐密探这些年在大隋搅风搅雨，许多大案要案都是这些人所为，他们手段毒辣，行事凶残，许多无辜的良民、捕快均命丧他手。
因此说到北唐密探，大家心里有些发怵。
龙捕头呵斥道：“胡说八道，北唐密探毒杀两个街头地痞是何道理？”
话虽如此，龙捕头心里却隐约觉得，此案如此棘手，还真像北唐密探的行事风格，可千万别让自己沾染上了这帮恶魔。
大家毫无头绪，现场一时之间竟沉寂得有些可怕。
最后还是龙捕头打破了沉默，龙捕头道：“兄弟们保护好现场，胡仵作你去济民堂找下黄郎中，或许他认识这种毒物也说不准。”
一盏茶功夫，吴名吴县蔚和济民堂黄郎中双双来到案发现场。
吴名撇了一眼众人，双手叉腰，角色凝重的问道：“到底怎么回事？有没有新的发现？”
来的路上，那名报信的捕快已经把案发细节跟吴县蔚做了详细汇报。
众人望着吴县蔚，均摇了摇头。
龙捕头道：“禀告大人，死者为赖子和田二狗，死亡时间应该不超过两个时辰，胡仵作说或为剧毒所致，但具体是什么毒，尚不清楚。”
吴县蔚“嗯”了一声，朝黄郎中道：“黄郎中，你去瞅瞅，看看这毒物到底是何门道？”
黄郎中应了一声，便打开药箱取出各种工具，在赖子和田二狗的尸体上试探起来。
吴县蔚又朝众捕快喊了一声，道：“带我去看看那些奇怪的文字，我倒要看看何人如此大胆？胆敢杀人留字，这是不把我们怀城捕快放在眼里啊！”
龙捕头带着吴县蔚来到留字墙，吴名看了一眼，疑惑问道：“龙捕头，这是何字？”
龙捕头道：“属下猜测，可能是‘东邪西毒独步天下’。”
吴名挥挥手，毫不在意道：“凶手故意装神弄鬼故弄玄虚，就把你们吓成这样，我看这个凶手就是个缩头乌龟，不敢真面目示人。”
龙捕头抱拳道：“大人，恐为……恐为……”
吴名不满道：“有话就说！”
龙捕头道：“属下勘查发现，凶手的作案手法，与北唐密探……颇为相似。”
吴名闻言心中一惊，道：“北唐密探何故毒杀两个怀城地痞？”
龙捕头道：“属下也只是猜测。”
吴名点点头，低头沉思起来；吴名同样对北唐密探很是忌惮，听说这玩意一旦惹上了，就休想脱身。
此时，围观的百姓越来越多，赖子和田二狗的尸体经过长久的剧毒侵入，变得越发的深紫，已经接近发乌发黑。
再加上死状惨烈，两人尸首看起来更加恐怖，许多胆小的围观妇人甚至尖叫起来。
顿时之间，围观百姓谣言四起，说什么的都有，有些甚至说得有鼻子有眼，可谓神乎其神。
吴名见状，连忙吩咐捕快道：“快快将尸体盖起来，通知家属来收尸；龙捕头，你去发榜，悬赏追捕凶手。”
吴名说完再次向龙捕头招了招手，附耳吩咐道：“此事尽快结案。”
龙捕头点点头，道：“属下明白。”
黄郎中经过几番查探，也没验出个子丑寅卯来，只是神神叨叨的空手捋须，道：“此毒极为霸道，闻所未闻。”
事后，黄郎中为了掩盖自己的业务不精，居然将铁拐的毒门暗器吹嘘得天上少有地下无双，搞得“东邪西毒”更是臭名远扬。
从此，东邪西毒这个江湖诨号，成为继“独眼毛拉”之后，在怀县境内能止小儿夜啼的新杀器。
这是铁拐万万没有想到的结局。
（第一卷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