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清山小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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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章 已故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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画面快进,杨爱国又回到了这个滨江的小镇。

故乡的老房子年久失修,只剩下断壁残垣,再也没有那个固执的老头站在门前呼喊自己回来做面条了。

他并没有选择接受组织上的安排成为一个公职人员,用战友的生命换来的高官厚禄让自己很是不安,他选择成为一个最普通的工人,就在这个才刚刚兴起的小镇‘芙蓉镇’。

这时的杨爱国沉默寡言,脸上总是带着一丝含蓄的笑容,他给人的感觉是明明看起来很亲近随和,但就是跟众人之间有一层看不见摸不着的‘隔膜’。

这让他看起来很随和亲人,但却没有人能走进他的内心。

时间不久,厂里就传言,这个新来的年轻人是个‘怪人’!听闻是个战斗英雄,却跑到这里成为一个最基层的工人,而且,干起活来不要命!

在工友们休息说笑的时候,这个人仍是一言不发在那里干活,仿佛不知疲惫,当然,这也引起了很多人的不满。

毕竟,如果大家一起休息,那就是正当行为,但如果有一个异类,永远不知疲倦的干活,就会让其他人显得很‘不务正业’,也只能心不甘情不愿的跟着干。

也正是这个原因,一些极其不友好的‘风言风语’传了出来,传闻这个男人是违反了纪律,被开除回来的,也有传闻说这个男人在战场上误杀了战友....

杨爱国对此并未辩解,依旧埋头干着活,只有自己心里清楚,每当自己闲下来的时候,自己就总是会想起在战场上的一幕幕,自己似乎看到连长在自己面前,抱着手雷冲上去跟敌人同归于尽,自己的耳边,仍旧萦绕着子弹尖锐的爆鸣声!

只有让自己忙碌起来,才不会想这些东西,只有机床的轰鸣声,才能盖过那些子弹的声响...

有些人的肉体活着回来了,但灵魂,永远留在了那尸横遍野的战场上...

....

“你是叫杨爱国是吗?”

一个清脆甜美的声音从耳畔传来,端着绿色铁皮饭盒蹲在那里吃饭的杨爱国闻声望去,只见少女正笑呵呵的看着自己。

少女看起来二十岁的样子,扎着两个麻花辫,一双乌溜溜的大眼睛中尽是淳朴,皮肤是农村女孩特有的麦色,脸蛋红扑扑的,还有一嘴雪白的牙齿,肉眼可见的朴素纯真。

“你...你好...”杨爱国轻声回应,随即便是起身走到一边再度蹲下。

自己又不是傻子,厂里的风言风语自己自然是知道,在自己看来,这女孩过来,应该是想让自己让开位置,好跟朋友在一起吃饭。

毕竟厂里吃饭的地方就那么点大,自己理应识趣的让开。

谁料,女孩并没有‘放过’杨爱国的意思,踏着黑色布鞋小跑着就跟了过去,几乎是靠着杨爱国的身边,与之一起蹲下,还将自己的白铁皮饭盒递了过去,道:“吃不吃?我自己炒的!”

白铁皮饭盒有很多小小的坑洼,显然是有些年头了,但刷的极其干净,甚至能看到新饭盒的金属光泽!

有炒土豆丝,炒白菜,还有点粉条之类的,看上去很有食欲。

“咯噔!”杨爱国的心脏在这一刻跳了一下,但是看着女孩那略有期待的眼神,自己还是选择了躲开,端着饭盒走开,留下女孩一脸的惊讶...

....

在随后的日子里,这种事情时常发生,这个女孩子似乎是‘看上了’杨爱国一般,无论他躲在哪里,女孩总能精确的找到他!

饭盒中的饭菜也是换了又换,在那个物资匮乏的年代,看得出来应该是费了不少功夫。

“小杨,别总是留在过去了,你得好好活,得替大家好好活着...”连长身影朦胧,语重心长的说道。

“连长,你知道的,我早就已经死在那里了,像我这样不完整的人,就别去耽误人家好女孩了...”老杨微微叹息,摇头道。

就在这时,自己的肩膀狠狠的挨了一下,但并不痛,随即一个熟悉的声音传来:“你少放屁!这不活得好好的嘛!少跟老子扯犊子!”

“董重....”杨爱国认出了来人,眼含热泪,给来人一个紧紧的拥抱,似乎是怕这个人逃开一般,用尽了全身的力气。

回来之后,自己时常会梦到连长,但这个后来跟自己关系最好的‘铁哥们’,倒是头一次出现在自己梦里!

“我...我还以为再也见不到你了...”杨爱国呜咽着说道。

“这不是来了嘛...”董重被这一下搞得慌了神,这个平日里总是喊打喊杀的‘大老粗’心里不由得柔软了,轻轻摸痧着其后背,说道:“还有他们...”

“他们?”杨爱国闻言转身,只见迷雾之中,走出了一个又一个身影。

老张、老王、大刘....

回来了,都回来了,就像当时在队舍一般,所有人都回来了...

大刘脸上带着戏谑的笑容,说道:“你们要是这样好歹也背着点人啊...”

“就是就是,成何体统...”

“哈哈哈....”

听着战友们的戏谑声,杨爱国不由得脸上一红,赶紧松开了董重。

连长和董重站在最前方,后面是六连整整齐齐的一百三十人,加上杨爱国,正好一百三十三人!

“小杨,我们要走了,你得好好活着,把我们的那份也好好活下去...”连长微微叹息,语重心长的说道,语气中满是不放心,一如那日在连社中那样。

“就是,那女孩我们看了,也商议了,是个好女孩!”

“你得加油了!争取赶紧给人拿下,生个大胖小子!”

....

大家你一言我一语的,杨爱国心中是浓浓的不安,感觉这些嬉皮笑脸的人啊,嘴上说着轻飘飘的话,却跟‘交代后事’一样...

似乎,今日一别,以后就再无相见之日了....

“你们....”杨爱国哽咽道。

“小杨,我们该走了,你得好好活下去,这是命令...”连长笑呵呵的说道,身形在眼前逐渐变淡,随即消失无影。

杨爱国心中宛若惊雷,耳畔又回想起那句:“小杨!赶紧走!这是命令!”

“走了啊,兄弟!”“有缘再见!”“真羡慕你小子!”....

战友们一一道别,随后悄悄隐去,最后就剩下了董重,给了杨爱国一个大大的拥抱,轻声说道:

“永别了兄弟,好好活着....”

怀中结实的触感慢慢变淡,最后只留下一句:

“对了,老严有个儿子,你帮着照顾一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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