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训练场风波未平时......
金陵城郊外,杨家庄园。
这里虽不算偏僻,也时有行人过往,但园子周围来回逡巡的黑衣人,总是沉默着用警惕的目光跟随着过路人,直到消失在视线范围为止。
因此凡是走过一次这条路的,无不被吓得不轻,口口相传之下,这也被附近的村民视为“魔窟”,只知道这里住着大人物,却是不敢再靠近。
此时,他们口中的大人物,一个头发花白的老人,正坐在庄园内的一处石桌旁,品着香茗,逗着笼中的鸟儿。
一个身材瘦削的青年走来,先是毕恭毕敬地一礼,然后小心翼翼地在石桌边找了一张凳子,轻轻放下坐好。
随后他挥挥手打发走了正在泡茶的小姑娘,接过茶具,冲了一壶新茶,先给老人的杯子斟满,而后自顾自地倒了一杯,一饮而尽,却还嫌不够满足,满上一杯继续喝。
“这孩子,出门就不爱喝水,一回家跟牛喝水似的,白瞎了我这么好的茶。”看着杨明鲸吞牛饮,杨老不禁失笑道。
杨明是杨老的养子,虽非己出,却也情同亲生,如今在帮派中是个小头目,不同于大部分好勇斗狠的帮派分子,酷爱读书的他以博古通今、智勇双全而闻名。
杨老看着自己当初捡回来时还在襁褓中的婴儿,如今已经成长为了健壮青年,并且能够独当一面时,也是露出了欣慰的笑。
年轻时的杨老也曾有过一段峥嵘岁月,那时身为帮派小头目的他,成天带着手下的弟兄们混迹街头,为了抢夺地盘没少真刀真枪地打斗。
江湖争斗,刀棒可没长眼睛,受伤是家常便饭的事,就算被打残打死也是时常有的。
杨老带领麾下兄弟们快去扩张的同时,手头沾了不少人命,也和不少其他帮派势力结下了血仇。
江湖中,可是素有父债子偿的复仇习惯,杨老对此也是心知肚明,自己得罪了这么多人,几乎可以预料到肯定会有人来找家人寻仇。
因此,他除了吩咐家人低调行事,尽量不要出门,还安排了信得过的人手贴身保护年幼的儿子,时刻跟随,以防不测。
但命运总是爱捉弄人,往往是怕什么来什么!
当他听闻噩耗,带齐手下兄弟气势汹汹地杀到现场时,看见死状凄惨的儿子,那双平时总是扑闪着可爱和狡黠的灵动大眼睛却惊恐地大睁着,大张的嘴仿佛在向他求救。
年轻的杨老尽管在听到消息时就有了心理准备,可亲眼看见自己儿子横尸街头死不瞑目,这个平时就敢打敢拼的血性汉子感觉脑中一根名为“理智”的弦,断了!
那一夜,他重金犒赏手下的弟兄们,带领他们将自己丧子的怒火倾泻到每一个他认为有嫌疑的仇家,尽管人数不多,但被愤怒支配大脑的他悍不畏死,完全是以命换命的打法,再横的流氓也怕亡命徒,一时间无人能挡其刀锋,竟将全部仇家屠灭满门!
那晚,整个金陵城的帮派势力都为之震动!
天色微明时,他拖着满是伤痕和疲惫的身躯,带着所剩无几的兄弟们,沿着行人稀少的街道回家。
一夜间,儿子没了,仇家是被灭杀了,可手下的弟兄们也因此死伤惨重,自己又还剩什么呢?
正当他回想着这短短一夜发生的重大变故,茫然、心痛、快意涌上心头,多番强烈刺激后带来的空虚占据了他的大脑。
正当这时,耳畔传来几声啼哭,疲惫的他一个激灵,循声望去,却见路边放着一个垫了些稻草的提篮,一个身上还微微冒着热气,显然是刚被抛弃没多久的婴儿在放声啼哭。
这大清早的,天色寒凉,孩子应该是冷了!已为人父的他看不得这等画面,一把脱下身上已经快被切割成布条的血衣,裹在弃婴的身上。
这年头,寻常百姓家里有口饭吃已是奢望,生了孩子却弃之不养也是常有的事,孩子们命好的会被大户人家带回去养大当仆役侍卫,命不好的便只能自生自灭。
但此时此刻出现在他面前的弃婴却是走了大运,刚刚痛失爱子的他正感到迷茫和失落,内心空落落的急需弥补。
在他看来,弃婴的出现是上天的安排!一定是特别的缘分,才能让他正好遇上,好让他在失去自己的孩子后,获得一次补救的机会!
大喜过望的他立刻决定将弃婴抱回家抚养长大,并且继承了逝去的儿子的姓名———杨明!
因为这次剿灭仇家也让他声威大震,借此机会跻身帮派高层,一时间整个金陵城的黑道都听闻了他的传说,他的名字更是能止小儿夜啼。
对过去的回忆只是片刻,这会儿功夫杨明这小子已是连喝了好几杯茶,这才止渴了,跟他说起了正事:
“父亲,特务营那边一个叫常成的排长找到我,说是受王华兴的委托,想约我去谈谈合作抗日的事。”
王华兴?杨老有印象,这个年轻军官上次的表现很是机灵,颇合他意。听闻这次合作是他提的,又事关民族大义,杨老不由得打起了几分精神。
“抗日?他们想怎么合作?”杨老放下茶杯,凝神看着杨明,表情严肃。
杨明见杨老如此关注,知道事情的重要性,也不敢马虎,一五一十地说来:“是这样,他想请我们派出几个帮众,在黄包车夫中发展一些眼线,帮他提供一些情报,负责盯梢等等。”
杨老沉吟了一下,内心中已有自己的想法和判断,但他仍想考察一下作为自己备选接班人的杨明,看他对这件事的看法如何,思虑是否周全。
于是,杨老又反问回杨明:“明儿,你怎么看呢?”
杨明虽然年轻,但混迹江湖这些年察言观色的本事还是学了些的,刚刚杨老思考的时候他就在偷偷观察,见脸上只是略有犹豫,并无不悦,心思玲珑的他便大致猜到了杨老的想法。
于是,杨明颇有把握地说:“父亲,我认为这个合作是可行的,对双方都有好处,但未必没有风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