军队开拔时,谷中难免有些淡淡的忧伤。
经过多轮安排,目前的战兵均已婚配,连炅家的不少青壮都娶了管谷的婆娘。
为了方便练兵和居家过日子,都搬迁到了管谷中。
白天干活,晚上干活,日子过的正润,忽然却要打仗。
虽说出去是抢东西,但上战场,是有可能回不来的。
所以这些送别的妇人和老人,都是依依不舍,不少还抹着眼泪。
也有性子泼辣的,则是让自家男人跟着屯将好好干。
相对来说,这些即将上战场的战兵,则是士气高昂。
苦练了这么久,终于能去打仗了。
其实对他们来说,最舒适的日子还是剿匪,打一仗至少歇一天。
不用训练,不用干活,还有奖赏和功勋。
功勋这块采用的是官方的爵位制,有了爵位,才有地位,各种待遇也会相应提升。
例如升到七级公大夫的时候,可以纳妾一房。
毕竟好多老兵之前婚娶的早,当时能吃饭就不错了,还有婆娘,都没咋挑。
后来随着管谷中的妇人越来越多,尤其从龙芝那迁来几十个,他们才发觉找的不是很满意......
而管谷中对男女方面的事情,管的又非常严格,除了登记在册的夫妻之外,其他人严禁发生关系。
所以,想在找个白净微胖的,就只能提升爵位。
......
一行百余人在山林间安静的穿行,队伍井然有序。
管亥、炅母和邹昂等人骑着马,以保存体力。
辎重兵牵着骡子拉着车,铠甲辎重等物都放在骡车上。
这次劫掠,要打的仗不会少,在安全的地带,铠甲自然要放在骡车上。
毕竟酷暑七月,天气炎热。
当然,为了确保安全,孙剑带着几个人骑马做斥候,查看前方和四周的动静。
到了午后,出了山林,太阳更加猛烈,稍稍出现在阳光处,一会便晒的皮肤疼。
管亥见时间还在,便让众人在树林中歇息了一会。
大家吃点炒干粉,喝了几口水,依旧按队列坐好。
到了太阳西沉,大约后世三点的样子,管亥等人再次出发。
随着道路开始逐渐平坦,其他屯的黄巾军也开始出现。
这些人,有几十个就号称一屯的,也有几百个依旧号称一屯的。
不过,和管亥这边队列整齐,一水的青壮不同。
他们乱哄哄的,有老有少。
十三四岁的少年,五六十岁的老头......
兵器也是五花八门,不少带着钢叉、木枪、锄头等。
至于铠甲,远不到十分之一的样子,因为天气炎热,有的打开前襟。
那种没有前襟的便脱下来,挑在兵器上。
再加上盆盆罐罐的,倒像是再逃荒。
不少人看到管亥这边骑着马,还有骡车,眼睛都是红的。
管亥见情形有点不对,便一声令下,开始全员着甲。
烈日下前行,汗水顺着甲叶不断的滴落,但在军令下,无人做出打开前襟之类的动作。
管亥虽然平时有亲和力,善于团结大家,也能和士卒打成一片。
可一旦到训练和打仗上,却是军纪森明,风格严谨,眼中不容一粒沙子。
目前虽然只有一百多人,但屯、队、什、伍严整,有职责明确的各层指挥系统。
在练兵的时候,炅母和邹昂这种大大咧咧的性格,可没少挨管亥的鞭子。
如此一来,一屯铠甲鲜明,刀兵林立,队形齐整的士卒,在乱哄哄的黄巾军中,就愈发的鲜明。
不少人指指点点,也有人眯起眼睛。
......
到了下午四点多的样子,在一处小山坳,看到乌压压的一片营地,数百人在山坳的树林中烧灶搭设帐篷。
从挂在半空的曲长徐旗帜,很轻易的看出徐平驻扎的位置。
管亥寻了一处空地安营下寨,自己则是带着孙剑去大营找徐平。
此刻,树林中密密麻麻的都是人,粗略估算,差不多有三千人,应该不全是徐平麾下。
不过除了管亥这一屯,其他的青壮不到一半。
很快,管亥抵达徐平的大营。
听闻传报后,徐平亲自带人出营帐迎接。
只见四五个人簇拥着徐平大步而出。
管亥赶紧抱拳行礼,大声道:“某屯将亥领曲长之令,现率领郎房屯战兵一百人,辅兵三十人前来,特向曲长复命!”
闻言,徐平果然哈哈大笑道:“管屯将来了,此战也就稳妥了。”
簇拥在徐平左右的,有五个屯将,徐靖和朱奚,管亥都认识。
另外三个,则有点眼生,有些应该是刚并过来的。
就在这时,营帐帷门掀开,又走出五六人,为首的是一个头扎黄巾的壮汉。
只见此人右手摩挲着下巴,眯着眼睛道:“徐曲长,可是听你念叨这位管兄弟很久了,还不引荐一下。”
“哈哈哈哈哈,管屯将可是我徐某人麾下第一屯!”
徐平夸赞道,随即开始引荐。
那名摩挲下巴的壮汉,便是青龙大寨,另一曲的刘彭。
也就是徐靖前段时间跟的曲长,被管亥以“孙坚之计”惊走之人。
身边的是其麾下屯将。
一时间介绍了好几个名字,管亥也没能记住,于是也就拱手客套:“屯将,屯将......”
众人正说着话,忽地一人前来,道:“启禀两位曲长,北面来了一屯百余人,竟有百副铁甲,某怀疑是否有官兵混入其中。”
闻言,管亥开口道:“那是我某麾下部众。”
“你?”那人神色阴沉,面颊消瘦,一双眼睛透着狡黠的光芒,打量起管亥。
这时,刘彭开口道:“这位可是徐曲长麾下第一屯的管亥。
五龙山贼寇那边,砍了一百多颗人头,端的是勇猛无匹,有一百具铁甲也是正常。”
顿了顿,指了指消瘦那人道:“这是某麾下第四的屯将,叫做田帛,你们两位都是悍将,要多交流。”
闻言,徐平的脸色有些难看。
管亥则是拱了拱手,客气道:“田屯将。”
田帛回了一礼,但神色却是阴沉,道:“早听说过北海大侠的名字,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
管亥眉头微皱,他好像并没有得罪过这个人。
当下也没有思索过多,而是向前几步,如徐靖等人般,站到了徐平的身后。
刘彭神色一整,看向徐平:“既然人到齐了,咱们就商量下怎么打临朐县的事情。”
徐平点点头,一行人走进了营帐。
只见一个用米粒堆成的简易沙盘位于不大的营帐正中,上面插着几个旗子。
众人簇拥着刘彭和徐平围了上去。
“督将有令,我等青龙大寨主攻临朐县,而玄武大寨则是负责防御侧翼。
目前大军正在汇聚,我们两曲的第一件事,便是攻下三亭和左三乡,打通前往临朐县的大道。”
徐平率先开口。
刘彭则是习惯性的摩挲着下巴:“三亭和左三乡,是那个什么鸡脚之势。
咱们先打哪个都不好,不如我来打三亭,徐曲长你来打左三乡。”
闻言,徐平的眉头微微皱起,道:“我听闻刘曲长不是安排了人手,潜入左三乡中么?
早些攻下左三乡,咱们也好给督将交代,毕竟一个乡中,又能有多少粮食和人。”
刘彭长叹一声,道:“关键就在这,我是派人遣进去了,可早就失去了联系,想来已经被乡绅们发现。
唉,那几个可怜的兄弟啊,俺对不起他们啊!”
闻言,徐平目光闪烁,显然是不信刘彭所言。
他开口道:“刘曲长,按督将的命令,是我们合兵攻击,打下左三乡也是平分粮食。
三亭可没有什么粮食。”
刘彭摆摆手,道:“到时候一窝蜂进去,怎么平分?这样,这样,谁打下归谁。
万一你打不下左三乡的话,那再就交给俺,俺来打。”
徐平神色阴沉,显然在压抑怒火。
管亥在旁边看的清楚,徐平商量事,张口督将,闭口督将,明显威望不足。
而这个刘彭,应该是老曲长,势力大,资格老,不但瞧不上徐平,甚至连督将也不怎么放在眼中。
两人目前争执的,其实就是话语权。
这种事情,他一个屯将自然没有什么好插嘴的,当下眼观鼻鼻观心,缄默不语。
事情最终议定,还是由徐平去进攻左三乡,而刘彭去进攻近在咫尺的三亭。
徐平本来想摆宴的,结果话语权没有争过刘彭,自然没了心情,当下令各个屯将回营,准备明早出发。
......
另一边刘彭则是满脸笑意,待到无人处,才冷哼一声:“呸,老子冲锋陷阵,才混到一个曲长。
徐平一点功劳都没,不过是渠帅的族人。
自己没本事,却也想用督将来压这我,真是可恶。
而且左三乡的奸细是老子安排的,他一张嘴就要来平分粮食,凭什么!”
“徐平,徐靖兄弟都是贪心不足的家伙。”田帛点点头,有些担心的提醒道:“老大,那管亥却是有点本事,他麾下的士卒不但铠甲齐备,而且阵列整齐。
又有徐靖的没羽箭屯,攻下左三乡问题不大,最多多一些伤亡而已。
如此一来,左三乡的粮食岂不是归了他们?”
“归他们?”
刘彭冷哼一声。“左三乡中既然有我的奸细,又怎么能说是他独自攻下的呢?
他能打下来,那就平分。
他打不下来,老子上了,他一根毛都没。”
“桀桀,老大英明!”
田帛竖起了大拇指。
刘彭也笑了起来,不过他的眼神中,还是有些忌惮。
招纳流民,挟裹民户,他们一屯能拉出一百多青壮,不算什么。
但是像管亥这样全员着甲,刀兵齐全,且队列整齐的就是凤毛麟角了。
毕竟这些人带兵,大部分都是身边一些精干的亲信,一窝蜂的向前冲。
哪有讲什么阵仗的,记得前段时间喜欢摆队形的徐平,就差点被悍贼龙芝杀死。
......
第二日一早,天刚微微亮,各屯的屯将就开始招呼麾下起身,简单的造饭食用之后,大军开拔。
随着一道道的人影从树林中走出,渐渐的有种漫山遍野之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