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是一个周末。
又是一个排练的日子。
室友还在梦乡,
蒋文丽早早的爬起。
对着镜子梳妆打扮。
再三确定没有什么不得体的地方,
才放心的出了门。
去学生食堂,她故意多买了点早饭,赶往排练的教室。
远远地透着窗户,她看到时寻正坐在讲台上写写画画。
她嘴角不经意露出一抹笑。
进了门,却发现王智汶也坐在里面的一个角落里,正在看着书,笑容下意识一敛。
转而,她又挂上热情自然的笑。
“早,时导。”
“早,王师哥。”
王智汶也抬头冲她一笑:“早。”
时寻脸上露出一抹疑惑:“你怎么也来了。”
“也是起的早,闲的没事,想找个安静地方,看看书?”
今天排练时间,定的是下午两点,而且没她的戏。
“啊,不是,我出晨功。”
“路过看到你们在,就进来打个招呼。”
“哦。”时寻低下头,继续写写画画。
“对了,王师哥,时导你们吃早饭了吗?”
“我买的多,你们要不要也吃点?”
王智汶摆摆手,客气道:“我吃过了。”
“我倒是没吃,但我没有吃早饭的习惯,你自己吃吧。”
时寻头也不抬。
“哦哦,好的。”
“那王师哥,时导,再见哈。”
“嗯嗯,下午见。”
“嗯。”
李婷一睁眼,就看到对面的蒋文丽坐在床上发呆。
她迷糊糊糊的爬起来:“起这么早啊,老蒋。”
“啊,对,没办法,觉少。”蒋文丽很快表情恢复正常。
李婷看到桌前,放着些早点。
“你买的?”
“对。”
“怎么买这么多?”
“我能吃不?”
“吃呗,就是给你们带的。”
“主要也不知道你们睡到几点,也不敢多买。”
“还是你好啊,老蒋。”
李婷一嘴吞下个大包子,嘟嘟囔囔的凑到她身边,给了她一个爱的抱抱。
下午的排练取消了。
时寻也是临时决定。
郑栋天告诉他,剧本审核出了点小波折。
有个姓王的领导不太满意,点名要见见他。
两人遂骑着自行车,前往相关部门。
时寻纳闷:
“老师,之前不是说已经过了吗?”
“这又是闹的哪一出?”
“据说是备案的时候,那位领导无意中看到你的本子,认为胡同戏还是太多。”郑栋天托人打听了。
“而且有点太刻意展现京城老破旧的一面,不妥。”
时寻无奈:“可我没有啊,不仅没有,我甚至在文字上还有意美化了。”
“你先别急,去了看看情况再说。”
“另外,到时候你注意下说话的方式方法,不要太拧着来。”
“领导怎么说,你就怎么听。”
“顺着点就行了,能忍则忍,就当为了戏。”
“我明白。”时寻也不是什么都不懂的小白。
很快,两人到了那位领导办公室。
看着挺和气一人,穿着唐装,儒雅。
“你就是时寻?”
“领导好。”
“不用拘谨,我看过你的片子,很不错,是个青年才俊。”
“今天让小郑叫你来,也没别的意思,就是想和你聊聊你准备拍的这个本子。”
“我希望,你们年轻人,在创作上,视角能放广一点。”
“不要学你某些师哥,一天到晚,总揪着那么点狗屁倒灶的事不放,适当的也要展现咱们伟大祖国光辉的一面。”
“咱们偌大的京都,也不是只有那些老破旧胡同才是文化特色。”
“你觉得呢?”
“哎。”
似乎见他比较识相,王领导的表情更和蔼了一点:
“当然了,我们也不是要干预你们的创作自由。”
“艺术嘛,总是得有点艺术的样子。“
“但现在这个时间点,很关键,国家正在积极申奥。”
“这是大事。“
“而电影,作为展现我们国家文化,重要的一个载体之一,影响很关键。”
“内容上面,必须慎之又慎。”
“你能理解吗?”
“能理解,但领导,我这戏。”时寻试图解释一下。
郑栋天笑呵呵的开了口:
“理解的,理解的,领导,您放心。”
“您说怎么改,我们一定怎么改。”
“绝对没有二话。”
“一定积极为国家申奥做贡献。”
领导看出了时寻有些未竟之言。
若非郑栋天出声阻止,只怕就要说出来了。
但终究还是没说,他也不在乎。
今天,说白了,就是个敲打。
你不服气也好,还是心里有着其他的什么情绪也罢。
憋着。
敢不听话,自然有合理又合法的手段收拾你。
年轻人不懂,他相信小郑这个老师还是懂的。
会把其中的利弊跟他的学生说清楚。
还不懂,收拾几回,也就懂了。
“你们能有这个态度就挺好。”
“那就先这样吧,我还有点事要忙。”
“回头我会让秘书,告知你们具体的修改意见。”
出了这间办公室,时寻很想骂人。
改改改。
改你妈个头!
老实说,他不是个不能低头的愤青。
很早就见识人情冷暖的他,也是苦孩子出身。
一路走来,并不顺遂的经历,也让他很清楚,世界本身就是个巨大的草台班子。
活在世上,除非你无欲无求,否则,谁不是戴着镣铐?
无非有的人身上的镣铐是看得见的,有的人是看不见的。
只要不是涉及底线原则性的东西。
只要事情能做好,他也愿意去妥协,哪怕是看起来会丢面子。
他也从来都无意跟审查制度对着干。
选片的时候,特意排除了那些明明白白展现苦难,涉嫌丑化国人形象的电影。
所以,他也真搞不懂。
拍点胡同,想原汁原味还原一些真实的景象,怎么就成了影响申奥的关键因素了?
难道有他这部电影,就能让原本可以成功的事儿,不能成了?
“别想太多,先改吧。”
郑栋天拍拍他的肩膀。
“实在不知道怎么改啊,老师。”
“我总不能把背景换到什么时尚大酒店,都市写字楼,那我这故事、人设都不成立了。”
时寻微叹。
功利点说,电影里面文化特色及衍生出来的人性也是得奖的重要因素。
原封不动都未必能百分百得奖。
何况大改之后?
“难道换魔都的弄堂,还是我老家的徽派建筑?”
“只怕又是不行,又是不利于现代化。”
“环境就是这个环境,这次你也是运气不好,刚好被这位看到了,这人太较真,我们其实都烦他。”
“总之,你先改,不行再说不行的事。。”
“可要就是不行呢?”
郑栋天微微吐出一口气,左右看了看,凑在他身边小声道:
“怎么还不懂呢,剧本大纲过审是一回事。”
“实拍又是另一回事。”
“当初凯子的黄土地跟你的情况一模一样,剧本大纲死活过不了。”
“他索性自己另写了一个版本过了,实拍还是按照原来的版本。”
“那之后呢?”
“之后?”
“之后顶多不在国内公映呗。”
“下部电影,别人可能只是要审核剧本大纲,而你可能会被重点照顾,要你让上缴全部内容审核。”
“但你毕竟还是个学生,又是第一次犯,就算会有些处罚,也不会太过,最多警告罢了。”
“如果您能像老谋子一样,拿到国际电影节的重量级奖项,为国争光,那就更不用怕了。”
“自然会有人护着你。”
“说到底,电影局不是只有一个领导,某些人也没法一手遮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