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傅,你怎么了?”齐源追问。
陈梦玄细看,只见风道长脸上、手臂、大腿都是伤,一身道袍沾满灰尘,更显得破烂。
发生了什么,显而易见。
“他们干的?”陈梦玄质问。
眼前这位,对自己还算不错的师长,被人欺辱。
沉寂在陈梦玄内心的那份血气方刚,在此刻苏醒。
若真是那帮灵仙庙的修士干的,陈梦玄便要十倍百倍,向他们讨还。
哪怕此刻实力不济,也要在漫长的岁月,一一实现。
风道长静默许久,叹息了一声,“没有,是我自己摔的。”
风道长脸色暗沉,渐然没有了色彩,只有无尽的灰色。
自己实力不济,哪好意思摆在徒弟们跟前?
他们还是孩子,未来的世界广阔。屈辱自己受了,也不该让他们受着。
“真的?”陈梦玄补刀。
但他内心期待的,是师傅的摇头或是一个否定的眼神。
风道长笑了,笑得有些苦涩,“真是我自己摔的。”
农民工父母,给孩子掏游学费用的那种苦涩笑脸。
脸上笑着,嘴里说着愿意,但却囊中羞涩。
看着难受,却又无力改变。
陈梦玄点头,脸上微微闪过难受,心中有数了。
李员外,他将这个称呼,牢牢记在心底。
“都别板着脸。灵仙庙虽然回不去了,但这费宅也还算不错。”
“简单收拾一番,往后咱就在这住下吧。你们怎么看?”
风道长搓了搓双手,身下破旧的板凳,往前移了移,距离篝火更近了些。
寒冬还没过去,总该乐观些,应对眼前。
“挺好的。”陈梦玄接话。
齐源乐呵一笑,“我看行,旧是旧了点,但还凑合。”
“四周我都看了,五六间房间,可够我们住的。就是柴火不够,赶明儿,得去备些……”
说到备些,齐源的声音越来越弱。
他知道,备柴火需要银两。可现在,灵仙庙没了,哪里有什么银两。
风道长在身上搜了搜,抠抠搜搜,总算搜到了十几枚铜板。
他伸手,毫不犹豫地,递给了齐源,“师傅也就这些。只管拿去,备些柴。”
“这……”齐源犹豫,不敢接。
这十几枚铜板,便算是他们三人的全部家当。
若都拿去买柴,那其他的起居日用,又该如何是好?
捉襟见肘,吃糠咽菜,也只是苦日子。
但若这十几枚铜板都买了柴,那还能过日子吗?
他不敢接,也不愿接。
“拿着啊。放心,师傅赶明儿去摆摊解签,就有钱了。”
风道长话语里很是轻松,但齐源与陈梦玄都不相信。
“唉,方才倒是忘了去灵仙庙主殿,主殿的蒲团里边,还有为师私藏的三十枚铜板。”
“若是取出,也能撑上几日。”
“不过好在,今夜这顿晚饭,倒是托城门将军的福气,吃饱了。”
“若是不行,就将这落钱剑当了。也能换点银钱。”
师傅越说,越觉得这日子,很是心酸。未来,也是没啥出路。
氛围不对,再这样下去,岂不成了卖惨。
陈梦玄率先破局。
“一个个,都在说什么呢?咱的日子,哪有那么惨?”
陈梦玄接话。
“不就是吃的吗,我这还有烧鸡一只。谁若是饿了,只管拿去。”
话音一落,陈梦玄将一只烧鸡,从包袱里拿了出来。
一整只荷叶鸡,还没开封,闻着都感受到了香气。
有鸡吃?齐源咽了咽口水,“师弟,这哪来的?”
陈梦玄骄傲,“灵仙庙顺来的。几个散修院墙边斗酒,喝得酩酊大醉,正好下手。”
齐源流露出钦佩目光,“不愧是师弟。”
他伸手,剥开荷叶,一股香气弥漫。鸡腿扯下,就是递给师傅。
风道长接过,也没客气。今日打架斗殴,也是累得够呛。
“咱缺钱吗?师傅、师兄,你们忘了,咱有钱。”
有钱?哪里有钱?风道长二人,还没反应过来。
陈梦玄抖了抖衣袖,从自己那身不合大小的衣服里,捞到了那三颗灵石,摆在跟前。
“灵石三颗,市场价一颗十两银钱。这三颗,品质不错,该是能兑二十两一颗。”
“六十两,就在跟前。哪里还要师傅破费?”
陈梦玄说得委婉,倒是逗乐了风道长。
风道长大笑,心中郁结,顿时解开。
“若说咱现有的资产,也有不少。都在我这保管着呢。”
陈梦玄伸手,将腰间玉葫芦解下,而后抖了抖,将内中所有灵月草,倒了出来。
一株又一株灵月草,晶莹剔透,闪着荧光。
“一百二十七株灵月草,一株纵是兑换十两,那也是上千两。”
“一千多两,可够我们过活几年了。”
如此一说,齐源与风道长,眼中放光。
是啊,虽然没了灵仙庙,但眠龙山一行,确实收获不小。
“哈哈哈”,风道长大笑,心中释怀。
“梦玄说得对,咱现在,可比先前住在灵仙庙,还要阔绰。”
陈梦玄这么一说,费宅之中,多有笑声。
大红灯笼高挂院门。
门前金匾闪着金光。
李府的管事,下了轿子,着急火忙地,往府中走去。
在府中转了半圈,书房、客厅都转了个遍,也没寻见人影。
遇见婢女,管事着急发问,“看到老爷了吗?”
婢女点头,“他往后花园去了。”
后花园?管事脚步匆匆,急急往后花园走去。
后花园中,一阵莺莺燕燕。
李员外与天轩楼的新歌女,相互依偎,在湖边观景。
“来,老爷,我喂你。”歌女嘴中衔着葡萄。
李员外伸手,正要摘下取走。
歌女摇头,示意李员外用嘴。
天轩楼的姑娘,有的是这新奇手段。
就为让你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
嘴对嘴,吃葡萄?
李员外大笑,“你这活整得新鲜,又是杨妈妈教你的?”
“好好好,老爷依你。”李员外欢喜,努嘴靠近。
够着了,葡萄碰到了。李员外伸手,抚摸歌女腰间。
绿衣轻带腰,唇齿欲相融。
大的动作还没有,一个老管家的粗大嗓门。
“老爷,官府的文书下来了。你给看看。”
咬了一半葡萄,掉了下来。
歌女嬉笑,以袖遮羞,退到李员外身后。
“真是扫兴。”李员外怒目,“到底何事,非得在此时,搅扰我的雅兴?”
管事的察言观色,已知不妥。但手中文书重要,还是得给老爷禀报。
“官府文书,事关灵仙庙。”
灵仙庙?李员外来了兴致,急忙将文书打开。
而后,脸色一变,“他娘的,王龟孙。收了我一千两,还搞不定这事。”
“一个小小灵仙庙而已,还要啥地契,才能将它划到我的名下。”
李员外看向管事,“那地契,在庙里找到了吗?”
“未曾,府中家丁及一众修士,将灵仙庙翻了个底朝天,也没寻见。”
“该死的风老头,肯定是他藏起来了。有他的下落吗?”
管事的点头,“有,前几日,他回到灵仙庙,与庙中修士打了一架,被打出去了。”
“那他现在何处?”
“灵仙庙旁的费宅,落了脚。现在镇中集市,摆摊算卦解签。”
李员外冷冷一哼,“又是这出。我想要的土地,还没有要不到的。”
“你,招呼底下弟兄。去市集上,好好招呼招呼。让他识相的,将地契交出来。”
管事的点头,转身欲走。脚下碰到了半枚葡萄。
管事拾起,递给老爷,“老爷,你继续吃。”
“吃吃吃,吃个屁。掉在地上了,你还捡起来。”
李员外恶狠狠地,踢了管事一脚。
管事的见老爷发怒,不敢逗留,急忙出府。
市集前的天街,管事的点了人马。
一众家丁,二十人。
一众武夫,十五人。
一众凝气一重、二重修士,七八人。
一共四十余人,浩浩荡荡,在天街集结。
不过是一座破庙的道长,管事的没将风道长放在眼里。
四十余人,怎么地,也够将风道长拿下了。
管事的,先让府中家丁,打个头阵。
“求签算卦,一两银。不灵不要钱。”
风道长在市集吆喝。
这几日,他们三人已将费宅收拾干净,安了家。
齐源与陈梦玄,被留在费宅。
风道长自告奋勇,在外摆摊。
一众家丁,气势汹汹,往风道长的卦摊而来。
远远地,风道长已经感受到了杀气。
他低头,正准备将卦摊收起,准备跑路。
家丁近前,将他团团围住,“风老道,你这么着急,这是要去哪啊?”
风道长闻声,陪笑,“贫道家中有事,正要收摊。诸位,要想求签算卦,还请改日再来。”
“改日?不,我们管事说了,就想今日让你算一卦,看我们有没血光之灾。”
“诸位说笑了。你们红光满面,哪里有什么血光之灾?”
“既是没有,那你就是算的不准。”
风道长见来者不善,眼角眯笑,“诸位,若是想要有血光之灾,也是可以的。”
话音一落,风道长自知今日避祸不过,先行出手。
一众家丁,丢盔弃甲,往天街而来。
领头的家丁,脸上浮肿,与管事的回话。
“刘管事,摆摊的,有些拳脚。我们几个,打不过。”
打不过?管事的皱眉,这灵仙庙的风道长,竟是有些能力。
刘管事挥手,示意了一众武夫过去。
家丁不行,武夫总可以吧。
一众武夫靠近,只见风道长已经收拾了包袱。
“是你,打伤了我们府中家丁?”
风道长没有应答,而是反问,“你们是李府的人。”
“正是。怎么,听到是我们李府,你就怕了?”武夫质问。
明白了,原来搅局的,真是这帮龟孙。
躲得过初一,也躲不过十五。早晚,也会有这一出。
风道长手握落钱剑,心中愤懑。
“若是其他人,我还真怕了,但唯独你们李府,我不怕。”
“哟呵,口气不小。来呀,弟兄们,给我削他。”
一众武夫,捂着伤口,一瘸一拐,往天街败退。
为首的武夫,头顶一个大包,被打得想哭,与管事回话。
“刘管事,摆摊的说,我们要的地契,他没有。但要命,他有一条。”
管事的一惊,十几个武夫也没将他拿下。
看来,他有两把刷子。
“走,一起去看看。”刘管事吆喝。
一众家丁、武夫、修士,浩浩荡荡。
刚走了几步,管事又觉得不妥。
他遣散了家丁及武夫,只带了七八个修士,前往市集。
为确保万无一失,他急匆匆的,再调了府中雇佣的三个凝气三重修士。
这般阵容,与风道长谈判,总归够了吧。
刘管事赶到市集时,风道长背着包袱,正要撤离。
“风济,你给我站住,我是李府管事,咱好好谈谈。”
谈谈?风道长看着刘管事身后的人马。
凝气一重、二重、三重修士,围在刘管事四周。
这管事,来头不小。
此刻若是想跑,在一众修士跟前,只怕也未有可能。
“好,谈谈就谈谈。”风道长应声,表示同意。
“爽快”,刘管事拍手,立时有修士,搬了一张四方桌过来。
二人对座,面对面,开始洽谈。
“你应该知道,我们老爷,一直想要你灵仙庙的那块地。”
“知道,你们李老爷,说那有龙脉。若是能并入你李府,可庇佑子孙后代。”
“你既是知道,那可愿意将灵仙庙出让?我李府,可用一块,一样大小的地,与你交换。”
“不卖。我灵仙庙,几百年,都在此处。出卖山门产业,我做不到。”
刘管事大笑,“你们小小的灵仙庙,算什么门派?这枫林镇,最不缺的就是门派。但你看看,那么多门派,你的灵仙庙,又能派上第几?”
“弱肉强食,强者为尊。就算你今日,不将灵仙庙交出,不出数年,你灵仙庙,也会被其他门派吞并。”
“我李府收地,尚且斯文。但若是门派之争,只怕你灵仙庙上下,都得尸骨无存。”
“那又如何?我风某人,愿为自家山门赴死,直至最后一刻,虽死无憾。”
“冥顽不灵。我们再谈谈,若是你应允,我可以破例,拿城中最好的地皮,与你换。”
风道长又摇了摇头。
“那,城中最好地皮的双倍,如何?”
风道长还是摇了摇头。
刘管事见状,心头已是恼怒。
“那你要如何,才愿将地契交出。”
“我不卖,誓死不给。”
谈到此处,风道长一副油盐不进的状态,也没必要再谈了。
谈不成,那便只有动手了。
刘管事安坐,一声招呼,“动手。”
一众修士近前,将风道长团团围住。
各修士,手握兵刃,就是与风道长交恶。
众人打斗,虽是境界有些差别。
但众人围攻,以多欺少,也没什么悬念。
众人将风道长拿下,按在地上。
“看来,你也不怎样?”
刘管事低头,自怀中掏了地契与银票。
“这是城东的地契,外加一千银票。识相的,就将地契交出来吧。”
“我呸”,风道长自有风骨,一口唾沫,吐在刘管事脸上。
“敬酒不吃,吃罚酒。来呀,给我搜。”
修士正要动手。
风道长身上,一张灵符闪过红光。
他身影遁形,消失不见了。
系统弹出了提醒。
【使用隐身符1次,熟练度+1,当前熟练度,初窥门径,5/10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