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逸没有注意到上司的表情,而是笑着说道:“这一路走来,约莫小半个时辰的时间。千岁午间服用了丹药,至阴之气积郁不散,此间日头正隆,却又吸收至阳之能。千岁只需日日坚持,则之前那口角麻痹、筋骨痉挛之症,当消散于无形。”
荆王的老毛病是缺钙。众所周知,补钙不能光补钙,还得配合维生素D。
这玩意儿在新鲜海鱼、动物肝脏、蛋黄和瘦肉、牛奶、鱼肝油,以及乳酪或者坚果中都有,可惜王爷要么不爱吃,要么根本吃不到。
而人体所需的维生素D,80%通过阳光照射在皮肤表皮中合成,仅20%从食物中摄取。一般晒太阳20-30分钟,就可以补充2000IU至3000IU的维生素D。
差不多也就是这一路走过来的时间。
“好,本王承诺,每日都在日光下步行半个时辰。”
“那倒也不必”,陈逸赶忙说道:“坐卧均可,量力而行。千岁贵为龙体,与常人岂可同日而语?吸日光精气这等区区小事,当事半功倍。”
这就是说晒太阳可以,别搞太久了,更不要累着,到时候中个暑什么可别来赖我啊。
就这样,一老一少又在门口啰嗦了半天,到最后实在是聊不下去了,荆王才同意放人。
不仅如此,这王爷还要派轿子把陈逸抬回去,吓得他连连摆手,当场拒绝。
身边这顶头上司马副千户还骑着马,你让我坐轿子回去?
马彬倒没想那么多,他脑子里还乱着呢。
他自己也就戏班子杀人案那一次,和陈逸进来了王府。因为不知道这小子最近干了些啥,才让千岁爷对他如此礼遇,现在冲击有点儿大,暂时顾不得什么坐不坐轿子的事情了。
到了蕲州城门口,马彬便朝着陈逸说道:“你先回家吧,听说你去王府待了好几天,一直都没有回过家。”
“那哪儿能呐!”没想到陈逸一脸正气地反驳道:“千户大人和一众兄弟都还要回衙门点卯,我如何能偷奸耍滑、迟到早退?”
马彬:“……”
算逑,随便你吧。
一众锦衣校尉浩浩荡荡地从城中穿过,在又一次鸡飞狗跳之后,来到了锦衣卫百户所衙门。
刚到大门口,便有一留守的小旗赶忙跑了过来。
“哎!马大人,您可算是回来了!”
马彬一愣:“怎么?百户所里出事了?”
“不,不是!”小旗急得额头冒汗:“到,到了!圣旨到了!”
一定是嘉奖的圣旨!马彬一听,立马就下了马,将缰绳往身旁校尉手里一塞,急急忙忙地冲了进去。其他锦衣卫见状也不敢怠慢,个个从百户所大门鱼贯而入。
行至官厅门口,众人便见到里面有一个面生的太监。
“来者可是马将军吗?”太监显然是等久了不耐烦,语调说不出的阴阳怪气。
当然也可能本来就是这个语气,毕竟人家是太监。
“正是,正是!”马彬连忙上前:“敢问公公……”说着手腕一抖,借着机会就将一锭银子从袖口里递了过去。
这会儿那太监脸色才缓和了些:“咱家可是从京师来的,奉了万岁爷的旨意,要嘉奖你等将士。没想到马将军这么忙,让咱家可是苦苦等了一天啊。”
但众校尉都清楚,这一天可不是寻常的一天,是又抓了一堆教匪的一天。马彬这时堆笑说道:“有劳公公了,今日……又抓了许多教匪。不足挂齿,不足挂齿啊。”
宣旨太监先是一愣,然后脸上迅速露出了一丝笑意。他来就是嘉奖功臣的,没想到功臣还没领功,却又已立功。这等人才,日后多半是要简在帝心的,那他无缘无故跟人家结下恶缘,纯粹就是没事找事了。
“将军果真是国之肱股!”太监跟变色龙似的堆笑说道:“咱家姓李,是从顺天府来。这次的旨意,乃是……”说着便俯身过来,低声说道:“乃是擒获白莲教香主堂主两桩大功!马将军前途无量啊!”
“李公公谬赞了”,马彬一副职场社会人的模样:“全靠陛下和相爷运筹帷幄,我等些许业绩,岂敢与皓月争辉?公公还请稍待,待备下香案便请公公宣旨。”
“等一下”,没想到这李公公却一抬手,而是问道:“此处是否有一名唤作陈逸的?”
马彬听了也是大喜,将旁边的陈逸一把薅了过来:“这就是!”
“嗯!果然年少有为,陛下对你二人,可是亲口提了名字的,以后还要多多为朝廷分忧解难啊。”
陈逸见状也赶忙谦虚了一番,心头已经在盘算这次的功劳有多大了。
之前将蕲州城内的教匪一网打尽,抓了一个香主,当时马彬就说至少是个小旗保底,或许能升个总旗。但由于当时陈逸连军余都不是,纯纯一个普通老百姓,为了不显得过于突兀,才只给了个校尉。
当然这个校尉只当了两天,在王府看戏那天,当着曹锐的面,马彬就给他升到了小旗,这也差不多顶满了马副千户的权限范围。
后来在长江边上,借用魏堃龙之子的由头引残余教匪前来,关门打狗,不仅抓了三四百教匪,比之前在蕲州城内的还要多,更关键的是还抓了一个堂主。
这堂主的含金量可就比一个区区香主要高多了。白莲教体制,香主上面是红旗香主,红旗香主上面是正副护法,而护法侍奉堂主。这差不多就相当于“活捉敌军团长”跟“活捉师长”的差别。
“那这一次保底也得是个试百户了,弄不好,一个百户都有可能”,不仅陈逸这么想,就连马彬也觉得,几乎是八九不离十的结局。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古来圣帝治世,赖有贤臣。君臣协和,国事治也。蕲州锦衣卫百户所副千户马彬,志虑忠纯,坚贞不屈,舍生忘死,除朝廷心腹大患,战功赫赫,实忠良将也,特升授锦衣卫千户,散阶明威将军、飞骑尉!”
正五品锦衣卫千户,配正四品的明威将军、从四品的飞骑尉,相当于副师级的团长带大校军衔,而且还是特种部队的团长,算是相当有实权的军中职位了。不仅如此,这个千户还不是虚职,而是有差遣的实职,皇帝这一份嘉奖,算是实打实的真金白银。
马彬听了自然是一阵狂喜,但圣旨还没有“钦此”两个字,现在还不能忘乎所以,于是又接着听了下去:
“蕲州锦衣卫百户所小旗陈逸,善断案、精刑名,察毫厘于须臾之间,擒真凶于千里之外。年少有为,头角峥嵘,特升授……”
“这么多夸奖的话,弄不好还真能直接当个百户了哇!”陈逸一边听,一边在嘴角露出了笑意。
“特升授总旗一职!调南直隶镇抚司,即刻上任!钦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