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王城大门,陈逸见到了那个传话的衙役,对方果然说的是“陈公子的娘子被绑了。”
走到蕲州城门,又见到了城中的州衙差人,对方更加离谱,说的是“陈公子的娘被绑了。”
陈逸一头雾水,一路杀回自己家,在街口就远远看到了带着人来办案的州衙捕班班头祁勇,然而人家说的,却是“陈公子隔壁的玉娘被绑了。”
明明是苏玉娘被绑了,结果祁勇让人传话,城里传到城外,城外传到王府,就跟那综艺节目里的口耳相传游戏一样,传到陈逸那儿的时候就完全变了样。
“嗨!早说嘛!原来是苏玉娘被绑了……等一下,你说什么?”陈逸大惊:“苏玉娘被绑了!?”
祁勇眉头紧皱,从袖子里还掏出了一张纸片递了过来:“不仅绑了,还留下了文句,指名道姓要你去赎人。”
陈逸一把扯过纸片,只见上面歪歪扭扭地写着几个字:“若要找回你家娘子,三日之内,去城东乱葬岗,否则撕票!”
信息量实在太大,让人的脑子有点晕,陈逸看向祁勇,希望从对方哪儿得到一个合理的解释,或者说猜测。
祁勇当然知道,陈逸跟苏玉娘根本就没有成亲,他犹豫了一下,说出了自己的推断:“贼人应当是来找你寻仇的,结果把玉娘当成了你的妻子。没找到你,所以就将她绑了去。”
这特么也太荒谬了,这年头绑匪绑人之前连亲属关系都不调查的吗?
“祁老哥,你是怎么发现的?”陈逸问道。
祁勇也是一脸憔悴,看样子好像是昨晚没睡好:“街坊值更的人发现的。当时天还没亮,就发现苏玉娘家大门敞开着。值更的觉得蹊跷,在门口叫了两声无人应答,他进去一看就发现了不对,于是一大早就来报官了。”
“现场有没有人动过?”
“没有”,祁勇答道:“我先带人来了这里,一发现桌上的纸条,马上就叫人去通知你了。这件事既然跟小哥你扯上了关系,我想着你肯定会来,所以让其他人都守在外面,没有去动房里的东西。”
“好,那先进去看看”,说罢陈逸就抬脚朝里走去。
本来这只是个寻常的案件,无关锦衣卫的事情。但是对方却点出了陈逸的名字,再加上祁勇跟陈逸打过许多次交道,知道对方一定回来查勘现场,所以就让他也进了苏玉娘的家。
其他差人衙役也习以为常,毕竟青楼和东壁堂两桩命案的时候陈逸都在场,他们之前也见过这少年校尉的手段,所以不仅没有阻拦,反而期望着他能发现什么。
陈逸跟祁勇走进院门,没有径直进屋,而是先在院子里检查了一番。
院子因为隔开了一半,面积不大,所以很快就查看完毕,陈逸也得出了一个初步结论:
“至少四个人”,他说道:“院内新鲜脚印三组,分属不同的三人,而且都是男人。院墙侧壁上有刮擦鞋痕,墙壁顶部有勾爪的痕迹,是从墙外翻进来的。考虑到三人入内,一人放风,这次对方至少是派了四个人来。”
“根据步幅来看,来人身高不高,也就五尺出头。从脚印大小判断,可以确定没有那种彪形大汉。墙根到室内有血迹,应当是有人受伤。”
“翻墙进来的脚印三组,周围没有血迹;而从室内出来的脚印还是三组,但深了些许,周围有血迹。这脚印变深,绑匪应该是将苏玉娘扛着出去的,至于是谁的血还看不出来,但此人受伤应该是在室内。”
“祁老哥,咱们先去房里看看。”
祁勇一个捕班头子,此刻跟在这少年身后,已然是震惊得说不出话。
这轻描淡写的语气,就像是在说今天的午饭有几道菜、其中几个荤菜几个素菜,每道菜的味道如何一样。
而且是仅仅扫过一眼,便马上分析出了凶犯的路线、人数甚至体态,就连有没有人受伤,受伤的地点在哪,这连房门都还没进去都推断了出来。
除了天生破案圣体,实在是想不出来,这名少年是如何有这种能力的。
“还好把你叫来了,否则不知道还要费多少工夫”,祁勇一边嘀咕,一边紧紧跟上。
室内客厅暂时看不出任何异样,而二人一进到苏玉娘的卧室,便皱起了眉头。
“这……”陈逸心中泛起了一阵不祥的预感。
血迹一直从门口延伸到了床边,床榻之上一片散乱,枕头、被褥上到处都是血痕。
苏玉娘弄不好凶多吉少了,难道对方是先杀了人,然后把尸体运走,接着想骗自己出去一并杀掉?
陈逸马上就冒出了这个念头。
但对方究竟是谁?他们跟自己有什么深仇大恨?
正在沉思之际,祁勇忽然开口道:“这……怕不是个陷阱啊。说不定根本就没有撕票一说,而是凶犯当场就将苏玉娘她……”
显然这位班头也想到了这一层。
“屋里没人进来过吧?”陈逸问道。
祁勇当即答道:“我进来过,看到纸条,拿上就出去了,其他时间都没人进来。”
“可……”分析了一大堆,然而最关键的问题却没有答案:对方为什么要绑苏玉娘?
“应该不是附近的人。”
“为什么?”
“若是熟知此地情况的,自然知道你跟苏玉娘没有成亲”,祁勇答道:“但要是其他街道牌坊、甚至干脆就是城外的人来踩点,那就很容易搞错了。陈小哥,你这房子交割到现在还不足一月吧?”
别说一个月了,二十天都没有。陈逸点点头,然后祁勇又分析道:“住的时间短,而且两套房产原本就是一套,只是中间加了隔墙。再加上我听说陈小哥你三天两头都不在家,不是这个请客就是那家宴饮,那来踩点的生人估计就是搞错了。”
“他们从外面又看不出来里面的格局布置,只知道你跟苏玉娘住在一起。这年头孤男寡女住在一起,可不就是夫妻关系吗?”
陈逸:“……”
这大明朝又没个门牌号,大门外面也不会写上户主的名字,最多就是贵胄官宦之家会特意加个隐晦的牌匾,用来暗示自家的身份而已。如今这小门小户的,确实容易搞错。
但搞没搞错都是小事,麻烦的是现在还无法确认苏玉娘的生死。
二人看着眼前凌乱又布满血痕的床榻,不祥的预感已经越来越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