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嬗身边有几个小跟班,都是身世清白的良家子。这些都是陪着他练习骑射的少年郎,身世更为清贵。
所谓良家子,就是出身非医、巫、商贾、百工之外的家庭,除了要从事农业以外,良家还要求品行端正,有教养,没有家族犯罪史,更要有一定经济基础。
良家,那就是要求‘中民’以上,这就是所谓的中产阶级了。
汉文帝时期,白金中民十家之产。
一金为一万钱,一名成年奴隶价值一万至两万钱,马每匹约六千钱,牛每头约二千至三千钱。
这些良家子可以说政治上可靠,能力方面也没什么问题。
“君侯,要我说直接去期门郎中选人。”陈居给出自己的意见说道,“这些人也和君侯相熟,选出来最好的人就行。”
期门,掌执兵宿卫。这也就是宫廷禁军了,以后会改名为虎贲军。
赵河西立刻提出反对意见,“期门虽都是六郡良家子,也只有千人。要我说,还是从八校尉那要人。”
五年前刘彻增置八校尉,即中垒校尉、屯骑校尉、步兵校尉、越骑校尉、长水校尉、胡骑校尉、射声校尉、虎贲校尉。
屯骑校尉掌骑士;步兵校尉专掌位于长安西南郊上林苑的苑门屯兵;越骑校尉掌越骑;长水校尉掌长安西北郊骑兵;胡骑校尉掌池阳胡骑,不常置;射声校尉掌射声士;虎贲校尉掌轻车。
这也都是大汉如今最为出色的精锐部队之一了。
“蠢,你们何其蠢!”冯胥立刻嫌弃着自己的生死兄弟,“去期门、八校尉要人,那自然是可以。君侯以后要用人,用老人吗?要找,就找当年那些同袍的子侄!”
八百人,霍嬗的起价班底是八百人,是他来训练的人,以后要跟着一起去打仗。
所以对这八百人的要求自然极高了。
当年霍去病第一次出征,率轻勇骑八百直弃大军数百里,斩首捕虏二千二十八级。其中就有匈奴的相国、当户等高级官员,同时也斩杀了匈奴单于伊稚斜的祖父辈籍若侯产,并俘虏单于的叔父罗姑比。
霍去病一战封侯,能有这样的战绩,也是和他手底下的这八百骑都是精锐中的精锐有关。
赵河西这时候也提醒说道,“君侯,万万不能只选敢战之士。大漠茫茫,好些时候都不辨东西。得找些识途的匈奴人,他们能找到去处、找到水。”
陈居立刻附和说道,“我先前也想到了这些,当年和将军穿越大漠,若是军中没有那些匈奴人可不行。”
在大汉的军队当中有不少匈奴人,这些归附的匈奴人也可以给大汉军队带来不少帮助。
迷路那可是大罪,贻误战机那都是小事。
霍嬗也心里有数,他可不想学李广。只是自己以前的那点军事基础和求生办法,在大漠未必能派上用场。
所以在自己的军队当中,也应该有一些‘当地人’,一定要寻找那些可靠、有能力的匈奴人。
大家在七嘴八舌的讨论着,对于霍嬗的八百精骑都抱有极高的期待,也会有相当高的要求。
必须要优中选优,这样才能够保证战斗力。
至于自家庄户的人暂且不提,因为那些人不算八百精骑的编制当中,那都是霍嬗的部曲、亲卫,对于他们的一些训练等等也是有着不一样的要求。
霍嬗心情很好,说道,“这事得从长计议,现在还是好好宴请一下。安国,过两天就任叫到府里来,我得宴请一下那些伙伴。”
赵安国就立刻说道,“君侯放心就是,到时候肯定全都来赴宴。这些人一个个的都想着能随君侯建功立业,心气高着呢!”
这也不是赵安国在拍马屁,说的也算是心里话。
哪怕赵安国的父亲是列侯,可是列侯和列侯也有区别。
浞野侯在一些人眼里已经是高不可攀了,但是赵破奴、赵安国父子,也都希望和霍嬗能够亲近。
而和霍嬗一起练习骑射的虽然是良家子,比起赵安国都远远不如了。而跟着霍嬗一起,从军自然得到的机会多。
如果霍嬗以后有机会带兵出征,这些昔日的同伴很有可能就是麾下的将校了。到时候建功立业的机会就来了,说不定能封候拜将呢。
在如今的大汉,好男儿哪个不想要得到军功。
不要说良家子了,就算是游侠、罪犯等等,也都渴望能够博取军功。
就在大家还在欢欣鼓舞的时候,一个仆人匆匆来报,“君侯,太史令求见。”
霍嬗一愣,太史令?
大汉前一任太史令是司马谈,在随行封禅泰山的时候病死在半路。而如今呢,是司马迁刚刚接任太史令,阅读皇室所藏典籍,开始搜集史料。
对于司马迁,霍嬗的情感就是比较复杂了。
《史记》的意义和伟大就在那里,这根本轮不到霍嬗去评价。
可是这位世家子弟也根本看不起卫青、霍去病这样的外戚,是发自骨子里的看不起,甚至鄙视。
司马迁在《史记》里有一篇《佞幸列传》,就记下:自是之后,内宠嬖臣大底外戚之家,然不足数也。卫青、霍去病亦以外戚贵幸,然颇用材能自进。
《卫将军骠骑列传》合在一起为一列传,如果单纯这样也就罢了,毕竟还有其他很多名将、名臣在《史记》都是两人合并一传。
但是呢,《李将军列传》单独一传,着重描写李广的机智勇敢、廉洁宽厚,以及有功不得封爵,最后被迫自刎的不幸遭遇,塑造了一位悲剧英雄的形象。
要说司马迁在写《史记》没有夹杂个人情感肯定不现实,怀才不遇的李广是被皇帝、卫青压制乃至故意羞辱,以至于‘李广难封’成为千古遗憾。
而已经被褫夺爵位的公孙贺,司马迁的评价是‘贺七为将军,出击匈奴无大功’。
但是相比起李广,公孙贺的军功可是实实在在的......
霍嬗心里想着一些事情,说道,“来者是客,请过来吧。”
清瘦的司马迁现在还没有遭受李陵的牵连,还是完整的男人。
有着清高、自傲,司马迁也不失礼数,“太史令司马迁,见过冠军侯。”
霍嬗就笑着问道,“太史令,你不去编纂史书,来我这里做什么?”
司马迁则说道,“先父参与制定封禅礼仪官员,却因病留滞在周南,未能继续前行,更因此而心中愤懑,以致病情加重。我继为太史,继承先父遗志,当编撰史书不敢有丝毫缺漏。”
霍嬗大概明白了司马迁的意思,直接问道,“是想问我封禅之事?朝中不少官员随行,你去问就是。”
司马迁直接问道,“此前中岳有吏卒听闻陛下巡幸时,呼万岁者三,可有其事?”
这就是‘三呼万岁’的由来,司马迁在史记当中也表示怀疑。
霍嬗直接问道,“去找当时的吏卒,他们更清楚。”
司马迁强忍不满,又问道,“陛下泰山封禅,封禅书为何?”
霍嬗直接说道,“不知道、不记得。”
司马迁再次追问,“陛下行封祀礼之后,独与君侯登泰山,行登封礼,第二天自岱阴下。君侯,登封礼你在其中,其他人无从得知。若君侯不说,我如何编纂史书?”
霍嬗好整以暇的看着司马迁,说道,“太史令,我本是对史官有些好感。崔杼弑其君,崔子杀之,其弟嗣书,而死者二人,其弟又书,乃舍之,南史氏闻大史尽死,执简以往,闻既书矣,乃还。”
看着司马迁,霍嬗继续说道,“你记史是你的事情,我也管不着。只是你记史,就非得和我过不去?不知、不言,登封礼之事你就记‘独与侍中奉车子侯登泰山,行登封礼’就好,何必再问其他?”
不等司马迁说话,霍嬗直接说道,“送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