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秀清骑着高头大马,身后跟着秦日纲率领的十个黄天军弟兄,带着鸟枪,红缨枪,牛尾刀,沿街之上,无需鸣锣清扫,哪个百姓远远见了,不知躲避?
“见过大人!”
“见过大人!”
“见过大人!”
.......
刚刚入夜,十几个人手持火把,鱼贯跟随,要说陈地保和胡以晃等人看不到,不出来迎接,那就纯粹是瞧不起杨秀清了。
“公干在此,本不想扰民,又恐拂了一众父老的美意,故而前来,叨扰之处,还望海涵。”
杨秀清端坐马上,抱拳回礼,嘴上一套一套的,听得在场众人一愣一愣的。
之所以如此,倒不是杨秀清说得有多好,而是在场的乡绅之中,不乏两鬓斑白之辈。
他们活了这么大岁数,就没听过大清的丘八如今日这般对他们言语。
以往的士卒过境,穷人家的孩子,男的还好,女的不摸黑脸,不包头发,还敢留在家中?
乡绅们亦是如此,要不然也不会各地组织团练乡勇了。
这些私人武装,组建之初,目的就是为了防兵祸。
要不然似广西境内这般,三天一平叛,两天一造反的地界。
大清的天下换不换,这些乡绅不知道,没有团练乡勇,自己家的粮仓地窖,恐怕早就被搬空了。
在场之中,尤其是胡以晃感受最深。
若是当年自己考武举时,主考官能如杨秀清一般,自己现在是不是也会在为朝廷效力呢?
思虑至此,胡以晃一时间有些恍惚了。
感觉某种程度上,自己和杨秀清互换了位置。
好似带出这支纪律严明的士卒之将,是他胡以晃而不是眼前的杨秀清。
“大人为民剿匪,劳苦功高,我等乡亲,自是要犒劳一番,以表谢意,区区薄酒,不成敬意,大人,请!”
“诸位,请!”
陈地保这番话一出口,杨秀清心中暗暗诧异。
区区一个地保,说话间有理有据,文质彬彬,显然是读过书的,就是不知道有几分真本事,自己倒是可以考察一二,若有可能,不是不能发展。
如今杨秀清在创业初期,看见人才,那就像乞丐见了肉,双眼都冒绿光。
众人进了路店,秦日纲带十名黄天军士卒留守于外。
黄天军自觉将此间路店包围,虽然这些乡绅给他们在大堂中留了饭食,但却被秦日纲以公务在身给谢绝了。
一众黄天军对此并没有感到惋惜和意外。
跟着杨秀清,天天三顿六饭吃着,口味都被养刁了。
区区粟米,大饼,肉汤,弟兄们可看不入眼。
附近点着灯,挤在窗口瞧热闹的百姓,何时见过这般傲气的汉军士卒?
一时间口口相传,看热闹的人越聚越多。
人越多,这些黄天军的弟兄越神气。
都想在人前露脸,尤其还是跟着杨秀清第一次出席这种场合。
无需秦日纲和杨秀清多嘱咐,那腰杆挺得比谁都直。
人来得多了,自然就有认出这些黄天军士卒的。
但即便认识,他们也不敢多加言语。
今日之黄天军,可不是昔日的叫花子了。
手中红缨枪,腰间牛尾刀,威风凛凛,让人观之,难免生出向往之情。
至于乞丐变士卒,对于这个世道来说,不算什么过于离奇的事。
往年间,官府为了抓壮丁,和尚,道士都没放过。
相比之下,乞丐又算得了什么?
“鄙人贱姓陈,乃此间地保,这位是孙员外,做布匹买卖,那位是胡公子,本地团练统领,还有.....冒昧请问,大人贵姓?”
在场十几个人,陪着杨秀清一到后院包房中,刚刚落座,就被陈地保介绍了个遍。
“行伍出身,何足言贵?单姓一个杨。”
首位自然是由杨秀清来坐,他身旁一左一右,分别是陈地保和胡以晃,由此可见二人在花州的地位。
杨秀清从刚才就在有意无意的打量胡以晃。
此人身材壮硕,短墨髯,一袭青色长衫,若不是双掌带有厚厚的老茧,观之就像一个长得强壮些的书生罢了。
反观陈地保,虽然说话咬文嚼字的,但却满脸凶相,简直就是一个活土匪。
双方客套一番后,陈地保一个眼色,周遭伺候的伙计会意,立马挑开门帘,带一众姑娘进来,吹拉弹唱。
姑娘们一进来,宴席上的气氛,当即柔和了许多。
在杨秀清开始动筷后,众人纷纷推杯换盏,频频向其敬酒。
杨秀清也是来者不拒,酒到杯干。
这等豪迈,引得在场乡绅,大加赞赏。
“杨把总,我敬您一杯,咱们花州有您在,我等百姓的日子,自可安享太平,可惜杨把总另有公干,不可长久。”
陈地保说罢,先干为敬,周遭的乡绅闻言,皆放下了酒杯,齐齐看向他和杨秀清。
杨秀清见此,知道今日的主题来了。
他稍加一思索,便明白是怎么回事儿了?
这是他们问自己啥时候走,哪里是什么庆功宴,分明当自己是叫花子了,给点吃的,便想将自己撵走。
想通其中深意,杨秀清却不生气,反而有些哀叹。
清庭如此失心,难怪会败给夷洋。
这哀叹不为清庭,而是为泱泱华夏。
他能体会到这些乡绅的难处。
自己的黄天军看着同其他绿营兵马,风气不同,但这等士卒,杀匪时威武,砍向百姓时同样利落。
杨秀清他们剿没剿匪,有没有匪,这些乡绅都不关心。
他们只关心,杨秀清这一伙雄壮人马,在花州一天,对自家财产就是一种威胁。
月黑风高夜,换身衣服,谁还能分得清是官是匪?
至于杨秀清那种种破绽之处,一众乡绅均选择视而不见。
他们倒是可以去平南的县衙核对,但这个世道,谁没事去官府,就是自己找不自在。
故而他们只能想出这么一个笨办法了。
“朝廷自有朝廷的法度,非我等武夫能够左右,不过诸位放心,待杨某扫清周遭匪患后,即便离去,花州亦可以安享太平。”
杨秀清说到此处,同样将杯中水酒饮尽。
他这个答案,对于一众乡绅来说,自然谈不上满意。
他只说了自己会走,但是什么时候走却没说,天知道他什么时候把匪患扫干净?
陈地保显然是在场乡绅们推出来的“嘴”。
他还待继续问询,杨秀清却是不给他这个机会了,而是将头转向一旁的胡以晃。
“素闻胡公子,青年才俊,武艺非凡,今正值朝廷有人之际,胡公子可愿报效,同杨某一齐肃清匪患,还花州父老一片朗朗乾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