恒沙生态园的监控室里,今晚的值班警卫王干炬抬头看了看时间,刚到凌晨4点,还有4个小时才能换班回家。
这个星期轮到他值夜班,下个月就是白班了,又得倒时差。
生态园的保安是份苦活,要管的地方不仅大,而且事情也多,尽管园方三令五申,隔三岔五也还是总会有参观的游客被植物园里的有毒植物刺伤,或是不顾规定去给园区里的动物投喂食物,这些都需要他们去维持秩序。
拿的是警卫的工资,干的是牲口的活。有时候还得帮饲养员帮忙搬搬饲料和肥料什么的。
好在生态园里入室盗窃倒是很少有,主要的危险都来自于生态园里的动物,王干炬还记得08年的时候,一场特大暴雨淋得桃江泛滥的洪水漫过桥面,建在江边的生态园也给淹了,园区里一片狼藉,还被冲出去好几条鳄鱼跟水蚺,闹得江边的小区都人心惶惶。
“好在这么些年过去,桃江上游的水利建起来了,园里的安保水平也提上去了,整个园区都被玻璃穹顶罩住,动物出逃这种事已经很少很少发生了……”
王干炬的心里正庆幸着,忽然,一道灵巧的黑影从监控画面中飞了过去。
“我草?”王干炬原有的一点困意顿时消散不见,连忙坐直身体看向刚才闪过黑影的屏幕:“鸟类园区?”
整个恒沙生态园都是被罩在一个巨大的钢结构穹顶里面的,外界的鸟类几乎不可能进得来,所以刚才闪过监控探头的飞鸟影子只能是来自园区内了。
“操他妈的,傻逼饲养员下班又没锁门吗?这都能跑出来?”王干炬骂骂咧咧地按响警报,用讲话器向其他执勤的同事发去通知,便匆匆披上外衣出了门。
事态紧急,那片园区里关的可都是鸱鸮、游隼、金雕一类的猛禽,这玩意跑出去不但难抓,杀伤力还大。
一只成年金雕完全有能力把一个人类小孩拎到高空活活摔死。
警报声很快便响彻了整片园区,在岗的警卫纷纷出动,负责该区域的饲养员也被紧急叫了过来,立刻开始清点核对鸟类园区里的个体数量与身份,他们必须尽快排查出究竟是哪只鸟跑出去了。
但奇怪的是,饲养员与穿戴好防护装备的警卫一个展区、一个展区地检查过去,鸱鸮、游隼、金雕、蜂鸟、雨燕……所有展区的门锁都是完好的,隔离设备也没有损坏的痕迹,园区里的鸟一只没少。
“难道真是一场乌龙?是外面的鸟儿凑巧从哪个缝隙飞进了园区里?”王干炬一时有些后怕,还好监控录像可以回放,否则自己无缘无故害得大家大半夜的兴师动众起来上工,事后铁定要挨批评。
保险起见,大伙又将鸟类展区的各个区域仔细检查清点了一遍,的确是没有发现有动物外逃的情况。
众人一边埋怨王干炬大惊小怪,一边开始检查其他展区——这是园区的规定,一旦有一个区域疑似发现动物外逃,那么整个园区的所有展区都必须来一次整体检查。
很没人性的规定,但有他的理由。
始作俑者的王干炬也毫不意外地被拉了壮丁,负责了一片猫科动物展区的检查。
王干炬负责检查的展区内饲养的是‘西伯利亚森林猫’,一种很久以前就被当地人驯化来保护作物的古老工作猫种,拥有悠久的驯化史以及稳定的遗传性状,浓密的绒毛能够适应严寒环境,性格也相对稳定亲人。
所以他才敢一个人穿戴着护具来检查。
“004、026、015……好的,好的,大家都在。”他一边在展区里慢慢前进,将一只只西伯利亚森林猫项圈标签上的编号与登记表一一对应,很快便完成了该区域的检查,无一错漏。
性格温顺的动物检查起来也比较简单,负责检查狮虎园区的同事甚至都不敢进去,只能用望远镜从外面观察,王干炬在心里对他们致以歉意。
正当他检查完毕想要离开展区时,忽然,从人工池塘的方向传来了一阵哗啦的水声,像是什么东西跳进了水里。
“嗯?”王干炬面露疑惑,小心翼翼地朝池塘的方向走了过去。
刚才他已经检查过了,所有的森林猫都聚集在树木攀爬架那边,池塘附近应该是空的才对,这水声是哪里来的?
他小心翼翼地来到池塘边,将手电往下打去,里面果然空空如也,什么都没有,只有一个圆滚滚的弹力球浮在水面上,看来刚才就是这玩意掉在水里发出的声音。
“我真是魔怔了,一有风吹草动,就草木皆兵。”王干炬无奈地叹息一声,关掉手电筒,平静的池塘水面上倒映出一个憔悴的男人身影。
“你该去补补觉了。”王干炬指着自己的倒影,摇了摇头,锁上门,离开前去检查下一片展区了。
王干炬离开了几分钟后,平静的小池塘终于再次有了动静。一条水蚺从冰凉的池水里悄悄探出了头,蜿蜒着长长的身体,爬上了岸边松软的草地。
攀爬架上的几只猫注意到了这边的动静,好奇地凑了过来。
但还未等它们靠近,这条体长近3米的巨型水蚺便化作一缕朦胧的雾气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一只毛发蓬松、双目明亮的西伯利亚森林猫,静静地蹲在原地。
这只猫没有理睬其他猫好奇的目光,而是身手矫健地一溜烟跑到了墙角,一身光鲜亮丽的毛发再次消失,变成一只蜜蜂,直接飞出了通风管道。
只留下几只完全无法理解刚才发生了什么事的西伯利亚森林猫趴在草地上,大眼瞪小眼。
蜜蜂跌跌撞撞地穿过通风管道,翅膀扇动的频率时快时慢,好像喝醉了酒,无头苍蝇一样在管道里频频撞墙,花了很长一段时间,才终于离开了恒沙生态园。
晕头转向的蜜蜂刚飞出围墙,便瞬间变作一个狼狈不堪的少年,咚的一声跌倒在地上,双手抱头,痛苦地蜷缩着身体。
乖乖坐在车上等他的白芷远远地便看见了宁哲的古怪样子,她放下手里的霰弹枪小心翼翼地走近前去,蹲下身轻轻拍了拍宁哲颤抖的肩膀:“你没事吧?发生什么事了?”
“没事…我没事。”宁哲大口大口地喘息着,墨绿的蛇鳞与朦胧的云烟在他的锁骨上若隐若现:“我们走,去医院……我已经拿到了一次试错的机会,是时候…是时候去跟那个躲在幕后的胆小鬼正面对线了。”
虽然得到这次试错机会的代价,很可能是‘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