农历四月廿三,凌晨01:22。
接到电话的顾云清和叶妙竹来到了位于河流下游的拱桥前,静静等待宁哲和冯玉漱的到来。
叶妙竹倚在石桥的护栏上,单手倚着顾云清的肩膀,低头看着他手机屏幕上显示的通话记录。通话记录不长,只有2分钟而已,是冯玉漱打来的,但说话的是宁哲。
宁哲用简练的语句向他们交代了以下3条信息。
1:谢思凝死了,尸体就泡在这条河里,死因未知
2:一个不知道是不是人的东西顶替了谢思凝的身份,跟在张养序身边,动机未知
3:那个东西用谢思凝的手机给冯玉漱打了电话
宁哲认为,那‘东西’用谢思凝的手机打电话给冯玉漱,是出于某种未知的隐秘目的,而他们在河边碰巧发现谢思凝本人的尸体这件事,恰好让这个冒牌货的诡异举动没能达到其想要的效果。
一旦让它的目的达成,可能某种恐怖的事情就会发生。
“有些太巧了。”叶妙竹把嘴唇贴在顾云清耳边,低声说道。
顾云清的耳朵动了动,用同样低哑的声音问:“怎么说?”
“据宁哲的说法,顶替谢思凝的那只鬼刚把电话打给冯玉漱,他们就发现了河里漂着的真正谢思凝的尸体。”叶妙竹柔声说:“你不觉得这太过巧合了吗?”
“的确是很巧合。”顾云清抬起头,用下巴指了指拱桥桥面上的一个塌陷缺口:“这个坑是在宁哲走过桥面时刚好塌陷的,他险些从这里掉下去摔死。”
叶妙竹点点头:“没错,冯玉漱说这是因为宁哲无意间犯了忌,才会如此倒霉。”
“但我觉得这不是倒霉。”顾云清说道:“你试想一下,如果桥面没有塌陷,宁哲和冯玉漱正常过桥,冯玉漱在返回祠堂的路上接到假冒谢思凝的电话,那么他们……还能发现河里的尸体吗?”
“……难说,但大概率不会。”
“没错。”顾云清轻轻嘶了一声:“如果桥面没有塌陷,宁哲大概率发现不了谢思凝的尸体,也就无从得知谢思凝已经死亡的真相,无法识破她已经被某些东西冒名顶替了的事实……”
顾云清说着,语气越发阴郁:“宁哲这一脚踏空,与其说是犯忌导致的倒霉,不如说是老天爷在提醒他前面有危险。”
“但何家村没有老天爷。”叶妙竹的眼神凝重起来:“这里只有蛇神。”
“是的,只有蛇神,所以可能是蛇神在帮他。但蛇神凭什么帮他?”顾云清将手机息屏,放回口袋里,低声道:“冯玉漱说宁哲无意间触犯了忌讳所以倒霉,但她有告诉你宁哲具体触犯了哪一条忌讳吗?”
出行?安葬?行丧?还是祭祀?都不知道。
“这个村子很怪,村子里的人也很怪。”叶妙竹轻轻地说。
“所以想要活着出去,就要对任何事情都打起12分警惕。”顾云清深以为然。
两人在桥边又等候了一会儿,不远处的街道上出现了两个人影,宁哲和冯玉漱终于来了。
“来得真够晚的。”顾云清微笑着向宁哲打招呼。
“没办法,我今天犯忌了,可不敢跑太快。”宁哲摆着一副司马脸,一副很苦恼的样子:“真不知道我到底哪儿犯忌了,居然这么倒霉,过个桥都差点摔死。”
“你不知道犯了什么忌讳吗?”叶妙竹也担心了起来:“那看来我们也得小心了。而且……你确定打捞谢思凝的尸体不会触犯忌讳吗?”
安葬、行丧什么的?都和死人有关。
“是有可能,但该捞还是得捞。”宁哲淡淡说道。
叶妙竹没话说了。
的确,想要揭开笼罩在何家村上的迷雾,谢思凝的死是无疑一条重要的线索,即使有着一定的危险,也总比像无头苍蝇一样到处乱窜来得好。
“走吧,这条河的河水不急,但时间过去这么久,她的尸体也应该漂挺远了。”
宁哲说完,便带头走下桥,沿着河岸往下游快步走去。三人随后跟上。
正如宁哲所说,穿过何家村的这条河流速较为缓慢,甚至可以说有些太慢了,河岸两边的排排柳树落下碧绿的叶子,像是一张张贴纸贴在在河面上往下游静静平移,很慢很慢。
四人顺着河水一路往下游跑,不忘将视线始终停留在河水中,能看见倒映在河里的皎白月亮和水底圆圆的鹅卵石铺满河道。
“找到了。”
走过很长一段路后,宁哲终于在河下游的一处青石缓坡上见到了被冲上岸的谢思凝,这里是何家村的村妇洗衣服的地方,谢思凝湿漉漉的苍白尸体就像一件破衣服一样摊开在地上。
众人迅速走上前去,不需要说什么,顾云清和叶妙竹便一人抬起尸体,一人解开谢思凝的衣扣,开始进行检查。
“尸体泡在水里的时间很长了,体温已经凉透,没法估算死亡时间。”
“身上没有开放性伤口,也没有钝器击打的痕迹或是淤青伤痕,排除外伤致死的可能性。”
“没有内出血,大概率不是内伤致死。”
“肺部无明显积水,也不是被淹死的,而是死后被扔下河里抛尸。”
“暂时没发现有任何中毒迹象,初步排除毒杀可能性,但没有专业的检测仪器,不能完全确定。”
越是检查,顾云清和叶妙竹心中的疑惑便越深。
“没有外伤,不是溺水窒息,也没有中毒迹象,无论从内还是从外,我们都无法找到谢思凝的死因。”叶妙竹的神情越发凝重,轻咬着唇说道:“简直就像是……毫无预兆的急性猝死,或是直接的脑死亡。”
顾云清双手扶着谢思凝的肩膀,抬头看了看露出思考神色的宁哲,又转过头看了看波光粼粼的河面,皎白的月亮漂在上面,平缓的水流倒映出他自己那张忧愁的脸。
“怎么回事,谢思凝究竟是怎么死的……?”
顾云清微微咬牙,扑朔迷离的情况令他毛骨悚然,尽管他竭力控制着自己不去想那些怪力乱神的诡异事情,但很显然,何家村就是这样一个无法用常规思维来解构的地方。
“谢思凝究竟是怎么死的呢?”宁哲双手环抱,他明白,这个问题背后可能便是某个至关重要的秘密,关系到,自己能否在这里活下去。
就在众人都陷入云里雾里的思考中时,忽然,一阵水花打破了月光下河边的寂静。
一具温热新鲜的尸体从洗衣的青石缓坡上滑落,一头栽倒在了哗哗流淌的河水之中,溅起一阵苍白的水花。
顾云清死了。
“……开什么玩笑?”宁哲神情一滞。
是那只顶替了谢思凝的鬼杀了顾云清吗?如果是,它又是怎么杀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