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道上传来脚步声,三名狱卒挑着担子来到牢房门口,到了晚饭时候。
狱卒们不说话,将一盘盘饭菜和碗碟筷子放在地上,放下一坛酒。转身出去,锁上牢门。
“吃饱喝足了,明早卯时上路!”其中一个提醒道。
人犯们听到后顿时呼天抢地,哭喊起来,有的叫冤枉,有的说要求见霍光,还有的要求见皇帝。
刘病已心想这也来得太突然了吧,明天就上路?他跑到牢房木栅栏边上,伸手拉住这个狱卒,大声说道:“我跟他们不是一起的,我是被误抓的!”
那狱卒冷笑一声拨开他的手,大声喝道:“什么误抓?你们都不要吵嚷,刘贺已经被废了,你们都是废帝一党,犯了死罪,处斩的批文已经签发下来了。不然今天怎会给你们好酒好肉吃呢?认命吧,多吃点,吃饱了明早好上路!”
说完,几个狱卒原路走了。
众人面面相觑,有人不敢相信这处境,喃喃自语:“怎么会这样?怎么会这样?”
是啊,作为昌邑王刘贺的亲信旧臣,刘贺当了皇帝,一人得道,本来鸡犬都要升天啊,他们本来个个都要当朝廷重臣,享不完的福,怎么才不到一个月,就成为死囚了呢?
“儿啊!我欲再和你牵黄犬出东门打猎,可得乎?”龚遂仰面哭喊。
刘病已觉得可气又可笑,这家伙喊得不是秦朝丞相李斯被处斩前的词吗?
“都是你这姓龚的老家伙出的馊主意,害了俺们大家!”一人气愤地指着他说。
“你大胆,敢这样对我说话?”龚遂诞着脸,乜斜着眼指着这人质问道。
“你少摆臭架子了,你现在不是跟俺一样,成为阶下囚了,明天俺们一块上路,说不定你还先走一步呢!俺问你,是不是你劝大王要亲政,要抓权?”
“笑话,大王当了皇帝,皇帝是九五至尊,难道不应该亲政,不应该抓权吗?难道任由朝廷大事让一个臣子说了算吗?”龚遂激动地呼喊着,双手挥舞,嘴里唾沫横飞。
“俺对皇帝的忠心天地可鉴,可表……”龚遂越说越兴奋,突然啪的一声,有人给了他一个耳刮子。
这人厉声喝道:“龚遂你就是个腐儒!迂腐之极!大王要亲政这事急得来吗?就是你每天在大王面前鼓噪,让大王抓权,才逼急了霍光,才有今天这一出!”
龚遂捂着被打疼的半边脸,盯着打他的人,咬牙道:“傅嘉你敢打俺?俺承认俺急了,可是,俺让大王安排安乐当长乐宫的卫尉这步棋总归是对了,现在安乐控制了上官太后,说不定俺们还有救!”
傅嘉苦笑:“还有救?隔壁牢房没半点声音了,已经拖出去处斩了,明早就轮到我们,安乐最多也只能保他自己。”
他继续指责龚遂道:“都是你这老东西,做你的丞相梦,还以李斯自居呢?丞相没做成,下场和李斯倒是一样的,等明早到了地下,你再做你的丞相梦吧?”
“傅嘉,你甭笑话俺!你明早也躲不过,哈哈,咱们所有人一块上路。老子不想了,喝酒,一醉方休!”龚遂跑到饭菜前,拿起一只大碗,捧着酒瓮就咕噜咕噜倒满了一碗,席地而坐,边喝边吃起来。
见他吃得挺香,其他人不由得吞咽了口水,陆续有几人也上前拿了碗喝酒,拿了筷子夹菜。其他人见状也上前纷纷吃起喝起来。
刘病已也过去端了碗酒,一大碗饭,肉菜一盘,自已坐在牢房墙壁边吃着。
昌邑人天生会喝酒,还有点没心没肺。几碗酒入肚,个个兴奋起来,忘了明早就要被砍头,三五个聚成一堆,喝酒聊天,声音又高又尖。还有几个人划起拳来,乐得一时是一时。
不知道的,还以为这伙人在喝酒聚会呢!
刘病已喝了一碗酒,一大碗饭,将一盘肉菜吃得精光。倚靠在墙壁上,想着该怎么办?
薛宣如果够机灵,够义气,他应该知道再去找张彭祖,张彭祖定会找其父亲张安世帮忙斡旋。
许广汉只不过是十几年前的前昌邑旧臣,找现昌邑王的手下叙叙旧,按理也是正常不过的事情,但霍光如此忌讳,连自己作为他女婿也要处斩,说明霍光此人并不是史书上写得这么好,而是一个冷酷无情且心狠手辣的人!
但再怎么样,张安世的面子还是要给的吧?
……
在刘病已被士兵们押走之后,薛宣并没有去养伤,而是换了套干净的衣裳,立刻朝张安世府赶去。
大门依然阴森,守卫的军士手持利槊形状可怖,薛宣寻思着守军是不会给他通报的。心想,偌大的府,不可能只有一扇院门吧。
他绕着围墙走到后院。这院落忒大,足足走了一柱香的功夫,还在侧墙边上走。沿围墙走看见其他小门,但紧闭着。他上前捶门,那门板极厚重,像铁铸一般,捶击之下虽然发出沉闷声响,但纹丝不动,也没人应声。
围墙有三丈来高,无法逾越。也看到不到院内情景。
薛宣沿墙根一直走,终于绕到后院。后院外是一条可通马车的巷道,由青砖彻成,有扇对开的大门,门前蹲着两只巨大的石狮,双目圆睁,双足抓地。数名士兵持长槊站在大门两边。
“杜县薛宣,是贵府张彭祖张公子的旧交,有要事求见,烦请通报一声!”
薛宣壮胆上前,朝守军中一个小头目模样的人抱拳作辑施礼恳求道。
守军头目斜眼瞅他,见他才不过十五六岁,身形瘦小,穿着一件短衫,脚上是双布鞋,嘴上只有一抹淡淡的胡须,脖颈处、手臂上还带着道道血痂,遂冷笑道:“哪里来的小叫花子,敢冒充公子的朋友,去,去,去!”过来就要推掇他。
“大人别推我,您进去通报一声,说杜县薛宣,公子就知道,我确有重要的人命关天的大事要禀报公子!”薛宣一边躲闪,一边大声叫道。
“大胆,敢在右将军府前喧哗,你不要命啦!”小头目脸色一沉,咣一声抽着明晃晃的佩刀。
“您别吓咱,右将军也不敢违反律令,擅自杀人吧?”薛宣索性站立不动。
“啥律令不律令的,咱们只听将军的号令。”
“你此言差矣,汉朝臣民,均要遵守律令,不要说张右将军,哪怕霍大将军也要遵守!”薛宣颇为硬气地说。
院门吱得一声缓缓打开。“哒哒哒”,一支骑兵小队从府中先出来,接着,两个御者驾着一辆由四匹高头大马拉着的车驾,从府中缓缓驶出,还有一队骑兵在后面。
门前的守军连忙站得笔直,手扶长槊行礼。
坐在车内的正是右将军张安世。
他听到了府门前的喧闹声。换往常,他根本不会理会这点小事,早就直接走了。
但此刻他准备去和霍光会面,一起召开大臣会议,宣布废除刘贺帝位,心里多少有点心神不宁。
他隐约听到薛宣说“右将军也要遵守律令,霍大将军也要遵守律令”,似乎意有所指。于是叫人停下车驾,要问个明白。
他掀起帷布,问道:“何人在此喧哗?”
小头目抱拳低头禀道:“禀右将军,这小子冒充公子的朋友,说有要事禀报公子。我赶他走,竟赖着不走,小的这就叫人将他拿下送官。”
张安世狐疑地盯着薛宣,“你有何事?跟我说说。如果无事生非,定不饶你!”
薛宣拱拳道:“大人,小的是张彭祖公子的朋友。有一位叫刘病已的朋友,也是张公子的好友,今日无缘无故被官兵抓捕,看阵势像要抓他去砍头。小人寻思着,当今大汉法令严格,任何人包括官府也不得擅权乱法,如此草菅人命,实所骇人听闻。故而斗胆想请大人出面干预,救救刘病已!”
张安世一听明白了,这是霍光的意思,控制刘贺前,先将他带来的两百多个属下一网打尽,全部处死,一个不留。
刘病已本来跟刘贺毫无关系,但他是许广汉的女婿。而许广汉已经入宫去找长乐宫卫尉安乐叙旧去了。据线人密报,两人连续两三日,在长乐宫把酒言欢,醉则同榻而眠,非常亲密。
霍光大怒,认定许广汉已投靠了安乐,属于刘贺一党,应当一并抓捕处死。
霍禹则提醒霍光,刘病已是许广汉的女婿,是否应一并处死。
霍光沉吟未置可否,霍禹遂发出了抓捕刘病已的命令。
这事对张安世来说无关紧要,他瞟了薛宣一眼,敷衍道:“你回去吧,我会处理!”
然后拉上窗帷,喝令御者继续驾车前行。
车驾在两大队骑兵的拱卫下,来到未央宫。
守卫打开宫门,大队骑兵留在宫外等候,张安世走下车驾,朝未央宫大殿走去。
殿内外四周站着数百名手持利槊、斧钺的甲士。气氛异常,弥漫着紧张与不安。
殿内,群臣端坐两侧。霍光在殿上来回踱步。他神色严肃,身材修长挺拔,浓眉大眼,面容儒雅白皙,美髯齐胸。
殿下孤零零站着一个年轻人,腰间缠一条玉制腰带,衣服上绘制着龙形图案,手腕上戴着金灿灿的饰品。他神色惊异而仓惶,左顾右盼,用诧异的语气问道:“大家这是做甚?”
又望向殿上的霍光:“大将军这是做甚?为何刚才不让朕进城,现在又不让朕回宫呢?朕乏了,要休息了。”
无人回答他。
张安世踱步进殿,来到霍光旁边的位置坐下。
“大将军,大将军——”刘贺见霍光不搭理他,又连喊他两声。
“昌邑王稍安勿躁,待会太后过来,你便知分晓。”霍光沉着脸道。
“昌邑王?大将军何故如此称呼朕,俺不是已登基为皇帝了吗?”刘贺惊问。
霍光未答。
“自即日起,你就不是皇帝了!太后有旨:昌邑王行为荒唐、举止乖张,不配当皇帝。霍光作为大将军,作为首辅,如果不行废立之事,就不配当大将军,就是大汉的罪臣!”座中田延年挺剑而起,厉声说道。
殿四周的甲士十分配合地纷纷握紧手中的利槊,朝殿中逼近一步。
刘贺面色惨白,脸上流下汗水,不敢作声。
一个身披盔甲的年轻将军走到殿门口,望着霍光,却不进殿。
霍光一怔,迈步过去。
小将附到他耳边悄声说了几句什么,霍光脸色微微一变,很快恢复正常。
他招手张安世过去,两人耳语了两句,张安世脸色也是一变。
霍光对守卫宫殿的指挥官——他的侄孙霍云下令道:“我去迎请太后,在我未回来之前,所有人——包括昌邑王——不得离开此殿半步,违者格杀无论!”
“诺!”
霍光声音很大。在偌大的宫殿内,传到了在场所有人耳中。在场人面色都是一懔。
刘贺手足无措地独自站在宫殿中央,面色惨白,后背出汗,湿了一大片。
霍光和张安世随小将霍山匆匆赶到长乐宫。
长乐宫正殿内,一个中年男子站着手持一柄短剑,架在身前一个少女的脖颈上。
少女坐在席上,稚气的脸上满是惊慌神色,尚未完全发育的身体不由自主的瑟瑟发抖着。
两人身后的榻上,还歪躺着一个醉汉,此人正是刘病已的岳父许广汉,在如此紧张的气氛中,他兀自睡得十分沉。
宫殿内外布满禁军。十多个全副武装的禁军,正举着长槊与这男子对峙。但均投鼠忌器,不敢上前。
因为,那个少女正是大汉王朝名义上的最高统治者——上官太后!
而那个中年男子,正是刘贺的亲信,被安排到长乐宫担任卫尉的安乐!
见霍光到来,霍禹神色焦急迎了上去。
霍光十分恼怒地瞪了儿子一眼,心想,你不是说都安排得十分妥当吗?怎么出这么个事呢?
原来,安乐连续几日和许广汉在宫里饮酒叙旧,每天醉得不省人事,直接睡在大殿上。霍禹安排监视他的人渐渐松懈。
昨晚半夜,安乐尿急起来小解,去厕所时,听到隔壁房中两名监视他的禁军在悄悄说话。
其中一个说道:“这些昌邑人全部都是缺心眼,死到临头了,还喝得醉醺醺的……”
安乐心里一惊,酒醒了一半。小解完他回到殿中,思来想去,明白了七七八八。
因为,昌邑王刘贺跟他们这几个亲信也商量过好几回,要除掉霍光,自己亲政。
所以,就是个傻瓜也想明白了,霍光,要先动手了!
当晚安乐无法入睡,熬到清晨,他不露声色,私藏一柄短剑,带着两个属下,要去给上官太后行礼。
往常安乐一早起来,也要去给上官太后行礼。负责保卫太后的禁军没有怀疑,只是将他的两个属下挡在外面。
安乐趁给上官太后行礼的机会,转到她身后,拔出短剑,抵到她脖颈上。
守卫救驾不及,上官太后已被他所控制。
霍禹闻讯赶到时,安乐已挟持着她来到正殿中,但禁军甲士里面三层包围着他,逃走也是不可能。
“霍光,你想谋反吗?”安乐脸色通红,嘴里喷出酒气,大声叫道。一只手揪着上官太后的衣裳,一只手紧握短剑死死抵着她的喉咙。
“安乐!把剑放下,给你一个全尸!否则,夷灭你九族!”霍光咬牙切齿地道。
“哈哈!你敢吗?太后在俺手上,俺看你们谁敢?只怕上官太后小命不保!”
“你以为挟持了太后就可以要挟老夫吗?”霍光冷笑一声,紧咬着牙,面色铁青,下令道:“禹儿,给我拿下他!”
“谁敢?不要她命了吗!”安乐脸色狰狞,将手中短剑往前一抵。
上官太后冲霍光怯生生地叫了一句“外公——”喉头突然一紧,冰凉过后感到一股热流滑落。登时说不出话来,只能用求救的眼神望着霍光。
霍禹等人犹豫着不敢上前。
霍光眼角闪过一丝不忍,但稍纵即逝。随即恢复镇定,紧咬牙,沉声道:“好外孙女,为社稷而死,死得其所!”
说完他抬起手,果断往下一斩:“给我上!违者军令处置!”
安乐大喊一声:“有一个太后与俺陪葬,俺值了!”说完扬起短剑,朝上官太后脖子上捅去。
“砰”,紧接着又是咣啷一声,安乐摇摇晃晃的,歪倒在地上。手里的短剑掉落在地。
许广汉举着一个瓷瓶,从背后狠狠砸到安乐的后脑上,登时将他击倒在地,不能动弹。
许广汉仍带几分醉意,脚步踉跄,口齿含糊不清指着地上的安乐道:“你……你这逆臣,竟敢伤害太后,老……子瞎了眼,来找你叙旧!”
上官太后脚一软,跌倒在地。霍禹等人立即过去将她扶了起来。
“快传太医!”霍光叫道。
数名甲士扑过去将安乐拖到一边,捆成了一个粽子。
忙乱一阵后,太医禀报:“太后只受了一点轻伤,无大碍。但受此惊吓,神情有些委顿,致使躯体无力,需要休息……”
“没你的事了。”霍光冷冷地道。
霍光对卧躺在床上的上官太后道:“事关重大,群臣都在等着。无论如何,你必须起来,跟我一同去宫里,宣布废除刘贺的皇帝之位!”
上官太后轻喘着气,怯弱地答道:“一切都听外公的。额这就起身……”
两名宫女上前将她扶起。
其余人等均出来回避,等太后更衣。
霍光盯着许广汉:“你就是许广汉?”
许广汉此刻酒醒了一大半。
方才他正睡得迷糊,被喧闹声吵醒,睁眼便看到安乐正持短剑抵着太后的脖子,顿时吓得魂不附体。
这可是谋反大罪,要夷九族的啊!
自己作为他的朋友,和他把酒言欢,那岂不成了他的同党?
自己这一辈子犯了几次低级错误,没想到最后一次是直接掉脑袋,甚至要灭族!
这下子他的酒就醒得差不多了,看到安乐根本没有注意到身后的自己,马上作出了一个决定。
在大事大非面前,许广汉保持了清醒的头脑。
他悄悄爬起来,举起一个瓷瓶,将毫无防备的安乐砸倒在地。
这就有了之前这一幕。
面对霍光的问话,许广汉拱手答道:“回大将军,小人正是暴室啬夫许广汉。”
“你因何在此醉醺醺的?”霍光脸色依旧不善,又问道。
许广汉知道不妙,索性扑通一声跪伏在地,一把鼻涕一把眼泪的哭喊起来:“请大将军恕罪,小人是昌邑人,和安乐有同窗之谊,多年未见,故来与其叙旧,实不知此人竟做出此等大逆不道之举,请大将军明察!”
张安世的已故兄长张贺与许广汉关系很好。张安世见此情景,低头对霍光求情道:“大将军,许广汉刚才救太后有功,可否免了其罪?”
霍光面无表情地捋了捋须,想到刚才若无许广汉奋力一击,上官太后确实就没命了。于是罢了罢手,道:“派人将他送回去,没我的批准,不准离开掖庭半步。”
“诺!”几名甲士将许广汉扶起带离大殿。
张安世想到许广汉的女婿刘病已还押在官狱中,即将处斩,既然许广汉无罪,那刘病已则更无罪。他正欲开口询问霍光时,内室传来脚步声。
上官太后头上戴着镶金禳玉的后冠,身着云纹龙织金圆领袍,外披一件珍珠缀成的短袄,脖子上缠着一条白色的纱布,面容因受到惊吓仍有几分苍白。左右各一名宫女搀扶着她,从内室走了出来。
霍光等人陪同上官太后,乘坐车驾来到未央宫。
大殿上,群臣依然坐在原位上,有内侍取来食物和水给他们吃和饮用。
刘贺已瘫软在地,脸色苍白,衣裳因流汗而湿透。没人给他送水和送食。都担心被认定为刘贺一党而遭到连累。
见上官太后在众人的簇拥下进殿,大臣们恢复正襟危坐,心里都期盼着赶紧走完这过场。
上官太后被扶到殿中正位上落座。霍光站在太后身边,朝尚书令使了个眼色。
尚书令急忙起身离座,走到殿中央,拿着早已准备好的奏章,念了起来。
奏章细数了昌邑王刘贺登基为帝以后短短二十七天内,做过的一千多件不孝及违法失德之行。
刘贺见太后进来后从地上爬了起来,听到尚书令宣读奏章,知道事情无法返回,垂头丧气的站着,等待最后的处置。
尚书令念完奏章,最后大声奏请太后下旨废除刘贺的帝位。
上官太后如一个木头人似的端坐着,听眼前这个额冠博带的官员大声念着奏章,分神想起之前安乐险些杀了自己的事,心里仍有余悸。
霍光皱眉朝她使了几个眼色,她这才回过神来,眼前大臣是向自己请旨。于是赶忙答应了一声:“准奏。”
“昌邑王刘贺还不接旨!”霍光一声断喝,吓了正垂头丧气的刘贺一跳。
“太后何故如此?朕就是再无德,也没干过那么多荒唐事啊?”刘贺摊开两手,冲殿上的上官太后辩解道。
上官太后怯生生地望向霍光。
霍光大踏步下殿,走到刘贺面前,从其腰间夺过象征天子的绶带和印玺,大声道:“你已经不是皇帝了,岂能还自称‘朕’呢?你岂止只有刚才宣读的罪行!你还指使安乐,图谋刺杀太后!光这一桩罪行就比刚才所有罪行还严重!”
刘贺一听脸色惨白,如果认定他指使安乐刺杀太后,就不仅仅是废除皇帝之位的事了。他扑通一声跪伏在地,朝上官太后哭喊道:“臣刘贺接旨。臣愚昧不明事理,不能担当汉朝的重任!”
“群臣恭送昌邑王返回府邸!”霍光一声令下,大臣们纷纷起身,由于坐得太久,有些有脚已经坐麻了,起身后活动了一番,个别年岁较大的,早有内侍过来搀扶。
霍光亲自扶着刘贺,两人走在前面,走向大殿门。群臣在身后紧跟着。
“大将军,将置本王于何地呢?”刘贺悄声问霍光。
“我已为你准备了一座府邸,你暂且先住着,待我禀报太后之后,再看安排你到哪个封地去。”霍光答道。
刘贺心想:“什么禀过太后,还不就是你自己决定。”但哪敢说出口。
出殿后群臣一直送到未央宫门口。早有车驾停放在门口。
霍光一副远送友人的样子,将刘贺扶到车驾前,突然朝他拱手鞠了一个九十度的躬,哭着说道:“大王!是您自己的行为自绝于天,臣等懦弱,不敢以自杀来谢罪。宁可有负大王您,也不能有负大汉社稷。但愿大王您以后能够保重自爱,臣等再也见不到您了!”
刘贺也只好配合地挤了几滴眼泪,一副悲凄神色,回望了一眼未央宫和群臣,满怀留恋和不舍,在几名内侍半扶半推下,坐上了车驾。
霍云带着骑兵押着刘贺的车驾走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