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说那浙东裘甫,性如烈火,皇城骂榜!一怒之下别了黄巢,愤离京都、返回家乡奉化裘村…。
这裘村虽是小镇,却俯临东海,西望天台,北依会稽山脉,南面隔湾便是象山县城,本是个山明水秀。鱼米富庶之乡!
无奈何大唐腐败,官吏不治!这里渔税苛刻,渔霸多横;海堤汐防不整,潮水泛滥,良田沃上常常被淹!百姓生活之苦,也是苦不堪言,怨声载道…。
裘甫秋试落第,赶回故里,正是晚稻将熟、鱼讯旺季!只见稻谷金黄,穗沉粒重!船船归来,肥鱼满仓!农夫渔民百姓,莫不祷谢上苍菩隆,给了这么个风调雨顺的年景…。
俗话说“天有不测风云,海有朝夕潮汛”!这一日夜里,星月风柔、碧海兰天。人们梦中正待开镰时刻,谁也难料大海却像发了邪魔一般,潮汐排空、浪卷轰雷,冲垮了残垣堤防,吞噬了无数村庄、千顷稻谷、万户家园!裘村小镇几乎被荡为平地…
待得潮汐退去,留下的只是些海螺贝壳,卵石泥沙!奉化、象山一带百姓跌进了苦难的深渊…
裘甫也落得孑然一身,贫困如洗,无家可归了!
他流浪在象山街头,形同气丐,腰间唯有一柄佩刀…!没有办法,只好硬着头皮前往县衙投军,只盼着凭一身武艺能混得一口饭吃…
县尉是个鼠脑狗相之辈,操兵习战,一窍不通!平日欺下瞒上,兵丁恨绝!他见裘甫威武雄壮,高面虬须,并赛张飞,疑他是海盗前未卧底!见面就破口骂道:“你是哪儿来的强贼胚?还来投军?滚——!不然以海盗罪名枷入大牢…!”
裘甫何曾咽得这口恶气?县尉婉言拒绝倒还罢了,如此臭骂竟惹得裘甫怒火中烧,愤不可遏!他喝当道:“狗县尉!老子就是强贼胚,看你能将我如何?”
县尉见此人如此大胆,勃然大怒,喝会兵丁乱棍轰出军门!裘甫大怒,冲向前去,一把抓住县尉身躯,平平举过头顶,惯出三丈!众兵丁见他神勇威猛,谁还敢向前?
那县尉被摔得鼻青脸肿,从地上爬起就跑!叫道:“反啦!反啦!你小子等着,看我禀了县太爷,不揪下你的狗头不算…”
“噢——?”
裘甫本待出口恶气,任他逃去。闻言又飞步向前,如鹰擒脱兔,抓了县尉骂道:“好!你说老子造反,老子就反!娘希匹,先掀下你的狗头鼠脑,看你如何禀报?”
言罢,大手张开,抓了县尉发髻,吼一声神力惯臂,真的个生生揪断了县尉脖颈!那脑袋抛在地上乱滚…
那裘甫见事情闹大,并不害怕,跃上台阶对惊呆的兵丁讲道:“弟兄们!今岁大灾大难,你们虽有口饭吃,父母妻儿也是活活饿死!欺压你们的县尉已被我杀啦,不如跟我裘甫去杀了狗县官,开了粮仓,救救家人、救救百姓,然后随我上山落草,杀富济贫…。”
众兵丁听说此人就是英雄裘甫,十分敬慕!又见他杀了恨之入骨的县尉,豪侠义重,说得在理、当下百余人响应跟随,闯进县衙内院…。
象山县城不攻而破,县官被宰,官仓打开,四乡百姓如遇救星!”
为此,“裘甫虎胆包天,独闯兵营杀县尉,一柄刀反了象山城”的消息迅速传播开来!一天之内竟聚众千余人!
事后,裘甫不敢在象山久停,率义军进了天台山,占了桐柏观安营扎寨,自命为桐柏寨大寨主、立起了“替天行道”大旗…
浙东观察使郑之德闻讯,惊恐万分!火速派遣大将范居植,合台州军马进剿!
裘甫大战范居植于桐柏观前,三合立斩范将马下,官兵溃不成军!郑之德又调十万大军扑来,裘甫佯退剡县西,埋伏三溪口之南,陈兵三溪口之北,壅溪上游,佯战涉溪败走,官军追之,决壅泻水,演一场“关云长水淹七军”之战,官军几尽复没,闻风丧胆,裘甫义军声威大振!
四方豪杰,小股义军、山海诸盗、纷纷来投…。
裘甫义军达三万余众,编为三十二队,兵强马壮,衣甲鲜明,人才济济…
勇将首推刘庆、刘从简!一个力能举鼎,山寨猛虎;一个海上蛟龙,斗鲨擒鲸!
谋略深算当数刘胜,熟知孙子兵法、排兵布阵;深谙阴阳入卦,山川地理…
江浙数省群雄,通信递书,遥相呼应,统归裘甫麾下!
裘甫自称“天下都知兵马使”,改元纪年为“罗平”,铸印曰“天平”!大聚粮草,精工治械,声震东南半壁…
郑之德恐惶不可终日,挥馈重金。借来的宣州军马,润州兵将,征伐中途或称病而退,或佯装坠马跌伤,谁敢碰一碰义军毫毛?只好连连累表上书,告急长安……
……
且说这大唐朝制,凡各道州府上表,无论急缓、统统由中书门下转送司太监总管。太监总管视皇上喜怒神色,宴乐之后情形,再趁机转呈皇上,以求御览钦批……
因此,各州府皆知:“十万火急驰马,不如北司一言!”
这一天,太监总管和驸马都尉魏保衡在朝廊不期而遇!他们二人是北司权赫,一个是接近皇上之臣;一个是紫禁城兵权在握的驸马都尉!平时是狗咬狼两怕怯!有事谋便狼狈为奸,互相勾结!
太监总管见了魏保衡,急急拉他拐入一间朝房,火烧火燎地说道:“哎哟哟,我说驸马都尉爷!江南东道的郑之德告急奏表已是第六道啦!这不?”他晃晃手中的摺子,又道:“你舅是怎么挡的?怎么还不把那个玩艺儿送来呀?不然,公公我可不了呀!”
魏保衡道:“哎哎!公公,你可是收了钱的呀!”
太监道:“哎哟!这事出来了,他不送玩艺,我咋干呢?啧啧……,等下一回吧!怎样?”
“哟哟,这天下大反乱,还能天天有呀?”
“嗨——!你不知道呀,反乱的事撑不了一月半载准有!这六道不再给皇上送去,中书南衙那班奥儒又要捅我!我可吃不消…。”说着,那公公招腿就要走。
魏保衡一把拉住总管笑道:“公公!急也过不了五更天嘛!告诉你,我舅舅已经到了!还给您……来这个数呢!”他伸出了一个食指。
“真的?”
“哪能哄骗公公?就晚一天送吧!”
太监总管附耳道:“告诉你,云南蛮子也反了!原因是酋长杜存诚被中南道节度醉杀,自称大理国!咱们先报云南,后报浙东!还有…。”他晃晃手中的折子,足足有一摞之高!
“这么多?哎呀,那玩艺就更显得灵验了!嘿嘿。”魏保衡笑了。
太监总管也笑了,像老妈子沙哑的笑声里,似乎又搂进了无数金银…
原来,朱范担心金蛤蟆不能进奉圣上,执意留下,没让保衡带来代贡…。
太和殿上,景阳钟响,百官齐朝。
太监总管直着嗓儿喊道:“皇上有旨——,有本启奏,无事退朝——!”
魏保衡出班奏道:“吾皇万岁!驸马都尉魏保衡启奏陛下,今有曹州刺史朱范进京献宝!臣恳请准于见驾!”
懿宗问道:“是何宝物呀?”
魏保衡奏道:“说是佛界灵物!不过小臣不敢擅自拜见,详情不得而知!”
懿宗惊道:“佛界灵物?快,快宣上殿来!”
“宣曹州刺史朱范上殿——!”
“曹州刺史朱范之殿——!”
宣偷传出,朱范额颤颤惊惊上得殿来,山呼万岁,拜车阶上,口称:“微臣朱范,参见陛下——!”
懿宗问道:“朱范,你所献佛界灵物,是何至宝?速速奏来!”
朱范奏道:“启禀皇上,此宝乃是一个游方高僧所留!他年逾百岁,有幸缘在曹州坐化升天成佛!高僧见下官敬佛心诚,事佛如天!就赠于下官!是一只小巧玲珑的金蛤蟆!”
懿宗道:“噢,是只金蛤蟆,有什么稀奇之处呀?”
朱范奏道:“是的,开始臣也以为一只金蛤蟆无甚稀奇!可是那高僧弥留之际,告诉下官——!这是汉代张衡所造浑天仪下的第八只金蛙!原本是测八方地震的!浑天仪失觅之后,这金蛙就流落到佛门!受佛祖点化,渐渐就具有了灵性…”
“噢?具有了什么灵性?”懿宗问。
“那高僧道,若是地方上有了叛乱不法之事,这只灵物金蛙便会睁努双睛,放射红光!可未卜先知,保国安民,平息叛乱…”
懿宗闻此惊道:“这是真的?”
朱范磕拜道:“请皇上恕罪——!臣得宝物之后,因未知灵验与否?没敢立即献给皇上!便供奉在家中佛堂,每日由管家供献香火!一日管家来报,说是金蛙睁眼,目放红光!下官亲自观看,果见灵蛙跳下佛案,目如红珠,头朝东南…”
“可曾查明发生了何事?
“是的,臣立即派兵将巡捕去东南查坊!原来有一伙盐盗正结伙抢盗官盐,被下官一齐擒获,尽管斩首!”
太监总管说道:“哎呀呀,真是件宝物呀?这是陛下洪福呀!”
百官惊叹不已,纷纷议论。
“哦哟!若有此佛界灵物,大唐天下何忧何患?”
“是啊!汉代张衡所造浑天仪,仅能测得地陷震动!没想到所失金蛙受佛点化,竟能测天!真是佛法无边啊……!”
“朱刺史所献,真是神奇至宝!罕剑哪,罕见!”
懿宗更为惊喜,低诵一声:“阿弥陀佛——”,又忙着叫道:“快快献上来!”
朱范呈上那只精雕紫檀锦匣!懿宗合掌默祷之后,轻轻打开,果见一只金蛙活灵活现,双目紧闭、嘴巴微阖,脑袋昂起!遍体金光闪闪,似是确有灵气!
他不敢轻动玩把,诵声佛号,吩咐太监总管道:“你代朕把它供奉在后殿,专设佛堂,每日要香汤沐浴,梵香诵佛,不得懈怠!若灵物努目,立即启奏于朕!”
“遵旨!”总管诵佛接匣,恭敬若神。
懿宗又道:“朱爱卿,朕念你一片忠心,进贡灵宝,先封汝为郓、曹、濮三州一道观察使兼节度副使!待金蛙显灵,再行升迁!”
“谢陛下龙恩!”
魏保衡在金殿听了上述言辞,闹不清舅舅的话是真是假?这金蛤蟆究竟是何处来历?心下佩服舅舅说谎编故的本领,原来并不逊于自己……。
那金蛤蟆的形态,动作,又在他的眼前显现着,确实令人不能不信灵性十足!即使是件玩物,也算是件宝物珍玩!啊…,舅舅从何处得来的呢?
他猛然间想起了昪律禅师!想起了《开元寺》……
开元寺前,黄巢背剑牵马,手拎书箱,稍有迟疑之态,便走了进去。
他穿过几道山门,正要朝昪律禅师的禅房走去,突然听得西侧一间僧舍里传出异常的喊叫——
“啊呀——,我要女人,我想女人…!”
“啪!啪!这就是女人!给你——啪!啪…!”是皮鞭狠命抽人的声音!
“哎呀——!妈呀,女人…女人……!”是奄奄一息的惨叫!
黄巢感到意外,猛的推门进去,是一个年青和尚被吊在梁上,衣衫已被抽得褛烂不堪,皮肉鞭痕累累,血肉模糊!
无心,无相等四僧,凶相毕露,还在轮番抽打……!
这时,面露奸笑的无法和尚,手中拿着一束已燃烧将半的香火,燃烧正炽,而且有股异样的香味,走近那被打僧人面前,说道:“喂,醒一醒!看你还要不要女人?”
说着,那束香火一下子烧车了他的胸前!皮肉焦燎的气味混着香烟,浓浓弥漫满屋,直灌入那和尚口鼻!
那僧人残叫一声:“哎呀呀!女人,死也要女人啊——!”
“哈哈!淫僧,让你要个够吧!”其他三僧又扬起皮鞭,狠命地抽了不去!
黄巢心中不忍,高叫道:“住手——!”
近前看去,竟是好友智真!
“他怎么啦?你们为何死命地打他?”黄巢怒声唱问。
那四僧一见是黄巢进来,无法忙熄灭了香火,其他人都堆起笑脸:“啊?是师兄呀!是这样,知真调戏良家女子,坏了寺规,是大师下令严惩的…!”
无法向前说道:“黄兄,你看见了,他刚才还叫着要女人呢?真是该死!”
“不行!不能再打啦,他会死的!”黄巢说着解下了智真,抱起来那烂糊糊的躯体,就朝昪律禅房奔去…。
无心望着远去的背影,恶狠狠地说道:“娘的!刚才早上打死选小子好啦!你们非要玩玩猫捉老鼠的游戏…!”
无法恶僧笑笑说:“这,他也活不了!嘿,大哥,你搞得这玩艺真来劲!”他晃晃那束熄灭了的半截子香火,又搭进怀里!
另外两僧从鼻孔掏出两只棉球,恨恨地丢在地上:“哼——,咱们走!”
他们扔了皮鞭,拍拍手,也掏出鼻孔中的棉球,愤愤地关门去了!
禅房里。
黄巢询问昪律:“大师,智真真的调戏良家妇女啦?怎么可能?”
昪律道:“是啊!智真自动随老衲修行,想不到长大成人啦,竟肆无忌惮,触犯佛门首戒!不严明寺规,何能立佛?唉…!”
“他!他不是这种人啊?”
“六根贪欲,意业羯磨,奈何奈何!”
“大师,他被打得快要死了!佛以不杀生为大戒!你就救救他吧!醒后再严加管束训斥吧!”黄巢哀求道。
“阿弥陀佛——!巢儿心善,我佛有好生之德!就饶他这一次吧!唉!这智真不知中了什么迷魂药,竟…!”
昪律唤来小僧,吩咐道:“取此药物给他敷上!抬去吧——!”
几个僧人进来,含泪抬走了智真。
黄巢也嘱咐道:“好好伺弄于他!”
“巢儿,今日来寺,有何事呀?”昪律缓缓问道。
“哦——!”黄巢闻听忙转过头来,喃喃地说道:“是这样的…!大师,我是来还剑的…。”
“还剑?还什么剑?”
“您……,既已和封二刀言归于好…!家父说,这冲天神剑…就送还大师吧…巢儿就不要此剑为您报仇了…!”
昪律面皮微微一红,肌肉抽搐了几下:“阿弥陀佛!若人罪能悔,善莫大焉!我佛慈悲,以和为尚…!”接着,他又转了话锋,说道:“这剑嘛?是当初老衲感乃父之恩,又以剑换取你家铜佛,患难时事,岂能…岂能收回啊…?”
“大师,此乃父命……!”黄巢话未说完,昪律将其打断说道。
“巢儿,你不是说朝中王宗实大人很羡得此剑么?”
“是啊!”
昪律望着黄巢手中的冲天神剑、感叹地说道:“此剑实为镇国之宝!王将军身负大唐安危之责,若送于他,一能为朝廷效用,二半你也能换取功名,为国尽其英才!不再坠于昏衢草莽之中!”
“大师说得在理!不过,巢儿怎能以贿赂换取功名哪?这可不妥……不妥…!”
“哦哦……!不是要你贿赂于他!而是由你代我送他,一举两得之意…。”
“这…?”
“不必再这那的了!你先收藏起来,等明年再考进京,替老衲代办了此事吧!”昪律禅师以不容置否的口气说道。
黄巢听了,不好违背。他告诉昪律道:“大师听传言,当令皇上讲“取挽两石弓之士,不如识一丁字”明年只开文科,不开武考啦!”
“哦!天下太平,大唐之福!不兴武风也好!阿弥陀佛。”昪律言罢又问:“巢儿,你捎带书笼,要去何处?”
“是这样,家父听说明年只开文科,就让我去追随曲先生再攻读半载!我今儿个是去曲先生那儿的!”
“阿弥陀佛,善哉,善哉!”昪律禅师似是疲备的样子,又眯上双眼,接着说道:“修文明理,如同诵僧念佛,修性以养法身!巢儿也就少些凶性暴戾了…善哉!”
黄巢听后,知道昪律禅师在接飞刀之时,已从功力的测验中明了行制之事,是他所为无疑!只是又不明说,以暗示揭穿暗中事,实也令人脸红一体。
……
曲菊隐家。
女儿菊香正在磨墨铺纸,先生大笔挥毫,只见七尺白绫正中,两个“飞流”大字狂劲如风,潇洒飘逸,足足占了绫面的三分之一!黄巢不解先生为何只写这两字的意思,未敢惊动,站在门里怔看…。
先生并没歇笔,又见运笔锋毫落在白绫上首,洒洒脱脱又映出一行行字“日照香炉生紫云,遥看瀑布挂前川。”接着就是“…直下三千尺,疑是银河落九天”!章洁奇绝,笔力苍雄!黄巢不禁叫道:“先生好书法!”
曲菊隐闻声回眸,放下竹管,忙招呼道:“噢!果然是巢儿来啦!”
“巢哥哥——?”菊香姑娘转过身来,面现惊喜之色,却没有象从前那样奔来扯手牵衣的亲热,露出无限的忸怩和羞涩…
黄巢没有注意这些,只是快步走到案前,如痴如醉地欣赏先生这幅书法,连连赞叹不已!
“先生,为何今日兴致大发,写如此一巨幅嫡仙词呀!”
曲菊隐手捻长须,笑滋滋两目注视黄巢,眼神中透出无限喜悦,言道:“是专为巢儿所书呀!”
“送赠给我的?”黄巢惊喜道。
“是啊!挂在书房以开拓胸襟,砺其大志吧!”说完又朝女儿唤道:“香儿,快给巢哥哥泡茶来呀?”
“哎——!好嘞!”
菊香也正在喜抿抿地偷看着黄巢,好像从前一直没有见过的一样,怔怔地站在那儿,竟忘了该做的一切!
黄巢在先生家里从没有受到过如此礼遇,一直是随随便便,如在自己家里一样!见此情景,也不禁有一种异样的感觉,反而觉得不甚自在…
菊香很快捧来一杯香茗,双手送到黄巢面前。黄巢接杯,两手肌肤相触,一股莫名其妙的感觉如同电流涌遍全身!他抬目朝香看去,只觉得菊妹那修长的身材,桃花儿似的脸蛋,是那样的美!那样的迷人!那样的令人心醉神痴!他呆住了…
菊香姑娘也呆在那儿,闪烁着明亮的眸子,望着黄巢那雨道入鬓的剑眉!如电如火抽的双睛!英武的面庞!那胶灼热的男子汉气息扑怀而来,使她心潮澎湃,激荡不已…
曲先生看在眼里,幸福欣慰地笑了,说道:“巢儿,坐吧!”
“噢——,是的,先生!”黄巢的脸飞红了。菊香猛地抽出双手,羞得桃花如醉,嚇笑一声跑进了内屋…。
“是巢儿来了吗?”内屋传出菊香娘的问话。
“娘,是巢哥哥来啦!您喝口水吗?”菊香甜甜的声音。
“啊!先生,师母的病好些了吗?”黄巢坐下问道。
曲先生叹了口气说道:“唉,越发有些重了!吃了不少的药…。噢!不谈这个,不谈这个,巢儿的书籍可曾带来?”
“带来啦!说是明年朝廷只开文科贡举,家父有意让巢儿追随先生,再攻读数月!先生已经知道?”
“知道!你们搬了家,串门说话不易啦!我在城里碰见你的父亲,是他告诉我,你既有心攻读,老夫求之不得!安心住在这儿,就当成你的家…!”
黄巢应着,从书箱中取出一个沉甸甸的包裹,说道:“家父说先生清贫,师母身体有恙,就让我带来些银两,权作饭资吧!”
先生却有些生气的样子说道:“你看!你父亲也是的?现在成了亲家,孩子吃饭也要拿钱么?噢!巢儿,我和乃父已经商妥,把菊儿你们俩的亲事定下了?你父亲没告诉你?”
“哦哦,家父说了!只怕巢儿配不上菊妹…!”黄巢有些忸怩地说。
“哈哈哈……”先生笑了起来,接着说道:“你们俩自幼青梅竹马,情投意合,老夫和你师母早有此意!待考完之后,不管是高中还是低就,你们俩个就完婚!老夫也就了此心愿啦…。巢儿,日后你要好生看待菊妹啊!”
“爹…!”内屋传出菊香的娇声。
“好好!爹不说了!菊儿呀,快去帮你哥哥收拾房间卧室吧!把老夫写的这幅太白词也给贴上。”
“好唻!”菊香应着从内屋走出,飞白了巢哥哥一眼,脸蛋儿象一朵牡丹花儿,转身就要去西厢收拾卧房。
“我要进去看看师母!”黄巢站起来,身躯象一块门板,挡住了菊香的去路…
“哦!你们去吧,老夫要上去转转,舒展舒展筋骨!”说着,先生背上双手就出门去了。
屋内只剩下黄巢和菊香,两个人对视着,感到整个世界都是那样美好!那样的甜!两个人都有些不好意思啦,菊香拉起黄巢的手,说:“走吧!看妈妈去呀!”
进了内屋,师母昏昏欲睡,憔悴的很!见到两个孩儿,却露出幸福欣慰的答容:“巢儿,老身没啥事儿!你就放心吧…。菊儿,快去给巢哥哥收拾床铺,歇一歇吧。”
“师母,您老安心养病,很快就会好起来的!”
“唉,不值得医啦!枉废钱!看到你们儿女成人,我也就安心啦!”
“娘,你就再睡会儿吧!我们去啦?””
“去吧,去吧!”师母甜甜地笑着说。
“师母保重!”…
庭院的西屋,十分洁净,一切都提前收拾好啦!他们把被褥铺好,又把桌椅重新擦抹了一遍,摆放好书籍笔砚,贴上了父亲刚写的《望庐山瀑布》,书房顿作生机盎然,优雅书香…
“巢哥哥,还满意吧?”菊香笑着问,像一枝盛开的菊花儿。
“满意,满意!菊妹坐吧,把你累坏了吧?”
“这有啥累的?几天来,一直盼着你来,眼都望酸了!”菊香羞涩地坐在床上,两手揉搓着长长的秀发,睁大水汪汪的俊眼!
黄巢呆吊地望着菊妹。
菊香也呆吊地竖着巢哥哥。
“巢哥哥,你看我漂亮吗?”
“漂亮,漂亮!”黄巢说着,不由自主地走近菊妹,轻轻捧起菊香的脸蛋儿…
“哥哥…”菊香俊面一红,一下子扑在巢哥哥的怀中,醉眯眯地合上了双眼,长长睫毛微微颤动…。
“妹妹……!”黄巢紧紧地拥抱起菊妹,骤感热血奔涌,周身如火燎烧!他抱起菊香的双腿,像中了魔似的,口中喘着粗气,不停地轻唤着:“妹妹,妹妹…。”
菊香感到异常,惊慌地问道:“巢哥哥,你?你怎么啦?”
黄巢将菊香放在铺好的床上,呼吸更加急促,浑身的血管都暴涨起来:“妹妹,哥哥好难受呀!难受呀…!”
“别这样,巢哥哥,别连样……哎呀…!”菊香无力喊叫,声者渐渐消失,变成了低粗的呼吸…
两个人倒在了床上…。
……
黄巢在床沿痴呆呆地坐着,望着菊妹挂着泪珠儿的粉腮,喃喃自语:“我?我这是怎么啦?”
菊香抽抽噎噎说:“你,你怎么啦?不知道么?”
“哎呀!!”黄巢惊叫起来:“我还是人么?菊妹,我还有何面目在此读书?”说着羞愧难当站起欲走!
菊香一把拉住,偎依立他的怀里,泪眼带笑地说:“巢哥哥,反正俺是您的人啦…!”
“妹妹!哥哥好糊涂呀!”黄巢面烧如云。
“今后这半年里,别再欺负俺就行了!干嘛要走呢?”菊香说着。
黄巢轻轻替她擦去泪水说道:“哥哥一定的!一定的!”
菊香抬起脸儿,似带雨梨花,望着巢哥微笑问道:“你今日中了什么迷魂药儿?说说看?”
“迷药?”黄巢心惊,猛然抬起头来,仿佛看到了智真和尚,听到了他垂死时的喊叫:“女人…,我要女人……!”
他仿佛又嗅到了那股奇异的香火烟味,看到了无法和尚在僧舍里燃着的那束半截子香火…。
“难道真的是迷魂淫香?智真中了?我也…?”
“什么淫香?”
“是的!是那四个恶僧干的!他们想害死智真!也害了我!”
“巢哥哥,是真的吗?”
“是真的!不然,智真和尚怎会被打得死去活来时,还叫着要女人哪…?”
“那僧人真可恶!真狠毒!”菊香愤愤地说。
“待我问问智真,查明情况,一定要亲手杀了四恶僧!”黄巢说着,猛的一挥拳头!
“巢哥哥…”菊香像是害怕似的,一下又抱住了黄巢的胳膊,侧身依在他的怀中…。
夜已降临了。
太和殿后有一座不太的殿堂,是大唐皇常历代列祖列宗牌位供放的地方。那只活灵活现的金蛤蝶也供在正中。
此刻烛光通明,香烟燎绕,太监总管正煞是介事地梵香礼拜…
礼毕,他支走了待从太监,便站起身来走到金蛤蟆近前,用手轻轻敲击香案!只一下,那金蛤蟆便张开嘴巴,“腾”地一声跳到他的手中,凸出两只通红晶亮的眼珠,红光四射,像活了一般!
总管惊喜异常、兴奋地把玩了一回,又立即神色紧张起来!看看殿内无人,放回原处,便拔腿向外奔去!
走出殿门,他不禁又回望几眼,顺手关上殿门,便装出着急的样子,三步并作两步,朝皇帝寝宫去…。
“皇上,皇上!”太监总管急急地喊。
“什么事故?这么着急?”懿宗正做佛事,严加斥道。
“皇上,金蛤蟆睁努眼啦!”
“噢——?快,带朕前去看看!”
一行众人来到后殿,推开殿门,只是那只金蛤蟆蹲在那里、头朝西南,张口努眼,红光晶亮!香雾缭绕中令人感到神秘不可深测…。
懿宗皇帝不由得躬身颔首,闭目合掌,心中又惊又喜、又怕,口中只念:“阿弥陀佛,阿弥陀佛!不知何处发生叛乱?佛祖明示,灵蛙明示…”
众侍从,太监见皇上如此,无不纷纷跪倒,口诵:“佛灵保佑,佛灵保佑…!”
太监总管凑上前去,在懿宗耳边轻声自语道:“皇上,这佛灵金蛙面朝西南,张口欲声,莫非是西南方向有了叛乱么?”
“这个…?”,懿宗怎么也想不出西南会有何事。
这时,一个年轻太监匆匆走来,双膝跪下禀道:“公公,云南送来火急奏章,请转呈皇上!”
总管接过说道:“请皇上御阅!”
懿宗展开一看,惊道:“啊——!果然是云南反乱?”
“皇上,是真的吗?”
“哼——!南诏大胆,竟敢自立国号《大理国》!”
“这不是反了吗?大胆、真是大胆!”
懿宗皇帝气愤地将奏折扔在地上,大声吼道:“一定要讨伐苗南蛮,灭了大理国!”
总管弯腰去捡奏折,又突然惊叫起来:“哎呀!皇上,皇上!金蛤蟆又蹦了一下,努着红睛,头朝东南啦!”
原来是无巧不成书,懿宗将奏折猛的摔下,又震动了金蛙,果真又跳了起来,头朝东南…
懿宗惊道:“难道东南也有反乱?”
又是刚才送奏折的那个年轻太监匆匆跑来,急急促促奏道:“公公,浙江一连送了三道火急奏章,请速呈陛下御览!”
总管太监也伪作惊恐地自语:“这还能是反乱嘛?不可能吧?”
懿宗急急展目观看,更加惊恐地说道:“哎呀呀!浙东裘甫造反,攻州掠县、聚贼三万余众!…这?这……?”
懿宗手捧奏折,团团乱转,低头看见金蛙,慌忙跪在地下,颤颤惊惊:“请英蛙归位!请佛祖保佑!保佑…”
“皇上,您可跪不得呀!”
“怎么跪不得?”
“您是真龙天子呀!怎跪得蛤蟆?”
“胡说!天下如此反乱,大唐社稷岌岌可危!金蛙代表佛祖传谕,还不快快随朕跪下!”
“是是!”众人磕拜不止。
懿宗皇帝迭迭不停:“阿弥陀佛,阿弥陀佛!灵蛙保佑,灵蛙保佑我这真龙…”
金蛤蟆目中红光闪闪,嘴巴咧腮!
似“哈哈”大笑!又似庄默自尊,至高无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