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接上回,话说李玄伯拿了密旨,自衬大功告成,第一步目的已经达到、心中自喜!又精心为宣宗调配医方,煎了外感镇惊汤药,皇上病势立势减轻!他便乔装成寻常采药老人,准备去接虞紫芝、王乐入宫……
不料正待动身,宣宗皇帝突然派来两位壮士随行!乍看之下,二人似山野樵夫;细瞧竟是骁骑都尉阮成豹和左军中尉王宗实。
李玄伯蓦然一惊,猜不透皇上派两位将军随行的用意,心不暗自嘀咕!
“他究竟是信不过我,怀疑其中有效呢?还是看我年迈体裹,不胜劳苦?”
“若是为着途中照顾老夫,只派一人足够了!何必派来两位上将军呢?”
“这二位可是皇上的患难之交,贴心之人!需得处处小心,谨慎行事……”
李玄伯老谋深算,思前想后,并不十分惊慌害怕!因为他们已安排的天衣无缝,半点破绽不露!
三个人黎明时分别出了安化门,大约行了十余里后,才在一座大集镇上雇了脚力马匹,飞驰终南山深处。
秋试时
钟南山,离京都长安并不远。祖咏秋试时的《终南望馀雪》诗云:“钟南阴岭秀,积雪浮云端。林表明霁色,城中增暮寒。”既然在长安遥望山岭馀雪,阴日蒙蒙,晴见林表,还不是举步之劳吗?
然而,俗有“望山跑死马”之说!终南主峰可望,但整个终南山心街连秦岭山脉,绵绵延延,纵横起伏,孰知幽深多少?盘桓几多?进山之后,尚需登上爬下,攀暖垂吊!所以他们还是先雇了脚力,省些气力,减少些进山之后钻沟翻岭之辛苦!
辛苦倒不放在心上!一路之上,三人都怀揣心思,忐忐忑忑,谁也没有说出口来。
原来,王,阮二人在接受此行旨意时,分别得到宣宗皇帝同样的嘱咐——
那宣宗道:“你和他们两人此去,可能都会得到寿星的一颗益寿长生!若是李御医所言非虚,此及一趟美差,受用匪浅!若再是奸人企图谋害朕的话,万一你们吞丹而死,也算为朕尽忠!朕自会善待你们家人、世代为爵的!不知以为然否?”
封建伦理道德,讲的是三纲五常“君为纲,父为子纲,夫为妻纲。”“君要臣死,臣不能不死!”既然皇上如此说了,乃是无尚信任宠幸,忠臣义子还当山呼万岁哩!王,阮二人各自表示,愿为陛下以身试丹、万死不辞!
但是,蝼蚁尚且惜生,岂止人乎?此刻,阮成豹心想:“自无臂人探宫,国舅唐龙彪身死,主持尼误丧自己杵下!自己已渐渐被冷落了!外人不知就里内情,还视为皇上患难之臣,宣宗此举,可谓一箭数雕:一者可试王,阮的忠心!二者可试丹之真假!三者可鉴别李御医的忠伪。”
想到此处,阮成豹拿定主意。既然自己忠心蒙疑,何不以死表白?落得个忠烈英名,留芳后世!
王宗实心想:“自龙虎寨协助宣宗登基以后,因贵妃和宣宗知道自己武艺平平、封了个左军中尉,实为皇宫守护之职!自己不甘低下,一心投靠郓王李温,前日里为他卖命行刺,实不知是否露出蛛丝马迹?此行究竟是考验?还是陷阱?是信任?还是别有他意?”
思来想去,他认为御医和骁骑都尉阮成豹都是皇上贵妃信赖之人!又想到李温的面孔行径,实在有些后怕!当下也定下心意:“你们吃那丹药我就跟着吃!你们死不了我也活得成!”
李玄伯见二人皆默默无语,面孔冷峻,心下也有些担心,生怕这次安排万一有一点破绽,可就满盘皆输了。
进得山来,马匹已不能再扬鞭奋蹄!只见岭高林密,山道弯弯!越往前行,越是荆棘横生,野草纵深,乱石如牙!他们寻得人家,寄了马匹,又徒步拨草寻径,径往汤裕谷而去…
行路之艰难,不消细说。第二天日暮时分,他们终于到了汤裕谷口!向纵深处寻去,果见茅屋草堂一座,竹篱藤编,依山傍水,端的是世外之居!
三人叩开柴扉,两位白发童颜老人手柱奇形木杖,巍巍迎出。来意说明,王、虞自是谢旨一番,称颂宣宗俭厚,愿意随同进宫…
随后,山梨野果,甘暮菜蔬招待进了晚餐!
虞紫芝言道:“我们夫妇隐居此谷百载,修道炼丹,颐养天年,寻常人难得到此!山野之人,别无珍贵,粗荣淡饭慢待三位贵官!唯有自炼益寿丹相赠每人一颗,望勿嫌弃!”
李玄伯喜出望外,连声称谢!
阮成豹,王宗实见寿星果然赠丹,不禁一阵心惊兔跳!口中也道:“怎好生受寿星珍丸神丹?”
李玄伯道:“老朽采药之时,曾受寿星馈赠,今日又得神丹,实乃托皇上之福!不怕寿星见笑小老儿深知此丹妙处,得之欲吞,放入肚中保险!”
虞紫芝,王乐哈哈大笑!
阮成豹见御医如此,也笑着放入口中,细嚼之下,满口生香,别无异味,心下稍安!
王宗实见二人毫无顾忌,他哪敢迟疑半分,也乐呵呵地吞下,说道:“王某今生有福份啊!”
言罢暗想:“此丹既使有毒,死在这幽谷深处,也落得个心静神清,少得官场烦恼了!”
试想,虞紫芝志在混入宫中,图谋李怡,哪能看上这两位毛头将军?休说他们是皇上亲近之臣!既使李怡的儿孙,她也不会轻易投毒的!
第二天离谷进宫,自是无话,可惜的是,王、阮二人没有看出这茅屋草堂竟是新缮而成,也无炼丹鼎具,纯是刚刚搭建而成!怪只怪宣宗心机太多,王阮二人灵智非为所用,乃致酿成悲剧……
丛菊两开,单系一舟。
再说黄巢听了昪律禅师的说教,细想之下当也雄心勃发,跃跃欲试!对于佛顶神鹰转世之说,自己半信半疑。他想:“既然自己和佛有缘,为什么爹,娘还受这么多磨难?自己也在苦水里泡了个透?母亲早晚没断过香火,诵佛祈祷,灾祸为什么还要降临我家?也不见福临禄至?”继而他又想:“也许天欲将大任于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劳其筋骨,饿其体肤,空乏其身!”
回到家中,他对父母说了。父亲也想:“巢儿聪慧,才智不凡,进京应试也是年青人大志所愿!家中孩儿虽多,好在贩盐也赚得银钱,盘资不缺,就让他去吧!”他对巢儿娘说了,巢儿娘自是别无异议,唯夫命而是从!待得孩儿俱己睡下,她燃起高香、拜佛直至夜半,又磕了不知多少个响头……
看看考期将近,全家人都在为黄巢忙着打点!缝衣做鞋,更置行囊,自然把母亲累得头昏眼花。但是,母亲虽累心甜,儿子却心痛地慌!直劝妈妈不要过于操持。父亲本想不再为他买剑,让他带着那把冲天剑而去!因为买一把上好钢剑要花好多好多银子,价格十分昂贵。后来听了昪律大师的想法,觉得有理,从地下扒了出来,又埋了进去!还是专程为他又打造了一把青锋配剑。
这一天是吉日黄道!黄巢要登程上路!中午,爹爹买了些酒肉,大嫂巧手细作了满满一桌菜肴,要为二弟饯行。母亲忙着给他穿衣试帽,拽拽扯扯,拍拍打打,挂满皱纹的脸上都笑成了菊花瓣儿!
六个弟弟大大小小,叽叽喳喳围着二哥黄巢看个新鲜,嚷个不停!
“上哥,到京里夺个武状元来!震惊曹州!”
“嗨,二哥还要夺文状元哪!”
“双状元?棒极了!二哥,你能夺得双状元公?”
“能!能的!二哥一定能夺来的!”
最小的七弟黄万通和八弟黄思厚,听见哥哥们状元长,状元短的十分热闹,也提着小木刀、木枪跑来了。
小万通瞪着大眼睛,忽闪忽闪地问:“哥哥,状元很好玩吗?”
大家都哄的笑了!
小八子自做聪明,大声嚷道:“不对!状元一定很好吃!哥,我要三个状元吃!”说着就扑到了二哥黄巢怀中。
“狗屁!哪有状元能吃能玩的!小鸡巴蛋儿,就知道吃!”四弟黄揆火爆子脾气,大声喝斥两个小弟。
众人笑得更欢了!
黄巢蹲下搂着小七,小八,喜爱地说:“好弟弟,状元是吃不得,玩不得的!”
“二哥,状元是什么呀?”
“状元呀,就是夺个天下第一!给个好大的官儿当。懂吗?”
“小万通和小思厚拍着巴掌叫道:“好哇!二哥天下第一喽——!”说着两个小孩儿一拉架式,对了个拳势,又接着嚷道:“咱们夺天下第二!”
老四黄揆也不甚懂,伸长脖子问:“二哥,夺了状元,能给多大个官儿?”
小七,小八又感到新鲜,争着问:“哥,有‘猪吃屎’大吗?”
“什么?什么猪吃屎?去……!”黄揆见他们净捣乱,又想训斥两小只。
“哈哈哈,他们说的是朱刺史!”大哥黄存笑道。
众人明白了,又大笑一阵。黄存接着说:“二弟,若能夺了状元不说,就是得个榜眼,探花,也比得刺史官儿大哟!”
“嘘嗐……”众兄弟惊异不已。
父亲随着笑了一回,说道:“好啦!都别嚷闹了!”
众兄弟立刻平静下来,听父亲对二哥黄巢说话。
黄宗澹语重心长地道:“巢儿呀——,进京应试是件大事!尽管露出真本领,写出好文章!状元不敢奢望,要知道人外有人,山外有山的道理!中国之大,人才辈出呀!”
“爹爹说得是!”黄巢恭敬地说。
黄宗澹又道:“如果中举了!这是祖上的福荫,个人的造化!更是曲先生和大师教导的结果!”
“巢儿明白!”
“但是,朝中奸人当道,官场腐败,万一落榜,也不必太沮丧!速速早日返家,免得家人挂念。”
“巢儿就下了!”
母亲也凑味嘱咐道:“是啊!佛说不求即是求;一心求反是无!巢儿呀!咱们不盼着做啥大官,一切平平安安比啥都好!再者,路途遥远,早行晚宿,天气渐渐冷了,小心着凉!”说着眼角竟有些红红的。
黄巢怕娘伤心挂念,笑着逗道:“娘,你看,这话您都说了十几遍了呀!”
母亲抹抹泪水,又笑着说:“嗬嗬,是啊,爹娘都老了,说话也絮絮叨叨了。”
黄宗澹捋捋胡须,见已有不少发白,叹了口气道:“是老喽——!巢儿呀,考得上更好!考不上就带着你兄弟们拾缀盐生意!饿不死的!”
黄巢闻此,心中有一种说不出的感觉,接着坚定地说:“爹,娘,你们就放心吧!巢儿此去,自会料理自己,也志在必得!”
“好!好男儿理应如此豪气,如此壮志!”
曲先生刚刚走进黄家门,接口就激励称赞起来。
黄巢抬头见是先生来家看望,不禁善出望外,激动地说:“先生!巢儿正要路过您的菊园,前去辞行!您却——!”
曲菊隐拎着一个小包裹,随后解开说道:“巢儿,这是为师珍藏多年的一方歙砚和一支鼠须笔!这套文房四宝,就送给你吧!”
“先生,这如此贵重的东西,您老还是留着用吧!巢儿不能——!”
“哎哎——!巢儿呀,为师虽然淡泊名利已久,但对你们少年呕心沥血,图个啥?还不是盼着一代新人出世,换换这世上的混水浊气!让天下百姓安居乐业,国富民强?”
“先生说的是!”众人皆赞道。
黄巢收下先生的馈赠,郑重地说:“巢儿定当奋力进取,不负先生教导之恩,苦心厚望的!”
曲先生道:“好吧,天色不早,路途千里,还是早些为巢儿饯行上路吧!”
家中又是一番热闹。酒罢饭后,大哥牵出黄巢自幼练习骑射的那匹老马!黄巢说道:“这马也老了,留在家里使用使用吧!巢儿就不骑了,好在时日够用的!”众人一齐送到村头。
母亲又嘱咐道:“巢儿,前去稍绕个拐儿,路过开元寺,也向昪律大师辞个行!”
“知道了!爹、娘,先生!你们都回吧!”
黄巢转身摆手,阔步登程而去。
通往京城的绎道,蜿蜿蜒蜒直插西南汴州!这儿是一个三叉路口,北至大名、幽燕,南下湖广襄樊。黄巢来到此处,正待向北,去开元寺给昪律大师辞行,只见迎面而来一位老僧,白髯飘飘,袈裟荡起,身后跟随四人,牵着一匹高头神骏白马!正是昪律和尚等人!
黄巢忙迎了上去,惊喜地唤道:“大师——!”
昪律来到近前,也喜颜悦色地说道:“巢儿,
老衲知你今日登程,特来送行呀!”
“大师!您也未到家中浅酌,巢儿正要去寺里辞行,您却又赶来这荒郊野外送行!万一凉了身子,年老寿高,巢儿心中怎忍?”黄巢感动地说着。
“阿弥陀佛!一来寺里事多,没分开身;二来老衲有话要很你说,去家也不方便。所以就来路口一送!”
“大师,您有什么吩咐,只管派人来唤,巢儿自当前去听诲!或传话过来便是了。”
“阿弥陀佛!巢儿将是紫衣贵人,出将入相,国之栋樑!老衲岂能呼来唤去!嗬嗬,牵马来!老僧往前送你一程!”
这时,远远的四人牵过一匹神骏白马!黄巢才注意到竟是从前的曹州四虎——无心、无相、无法,无明四僧!因自幼相识,也就没感到什么奇怪!
那四僧齐道:“师弟,祝你此去鹏程万里,金榜高中!请接受师父馈赠!”
四僧说着,便施礼把马缰递到黄巢手中。
“哎哎!大师,这是怎么回事呀?”黄巢对他们直呼师弟和赠马感到不解,忙着询问。
“阿弥陀佛!巢儿,无心四人已弃恶从善,老衲已正式收他们为徒,学些武艺,做了开元寺四大监院,嗬嗬!这白马么?是老僧专为你选买的,千里之途,权为代步。再者,白马为龙,你乘上它,也图个“龙腾虎跃”的吉利!收下吧!”
黄巢听了,激动地不知说什么才好!言道:“大师,这……,巢儿日后何以为报呢?”
“善哉,善哉!佛向性中求,谈何感恩报德?巢儿,老衲陪你向前走一程!”昪律禅师言罢,转身又对无心等四僧道:“你们四人先回吧!”
四僧喏喏应道:“是——,谨遵师父法旨!”黄巢见状,又不禁对昪律大师平添了许多敬慕。言道:“大师,昔日的曹州四虎在你手里竟如绵羊!”
昪律道:“是佛祖法力无边!老衲焉有伏虎降龙之能?”
黄巢道:“不不!大师训服四虎,曹州百姓,佛门寺院少了多少祸殃?功德无量啊!”
昪律禅师谦道:“阿弥陀佛!巢儿谬赞了。你此去若金榜题名,出将入相,才是真正的降龙伏虎之才!老衲沧海一粟,何足道哉?”
两人边说边往前行。黄巢并不清楚昪律大师探宫、夜返开元寺,救了智真性命一事!也不知昪律为何没有毙死四恶僧之事……
原来,那天夜里昪律返寺,四僧正待行凶,要杀死智真!被昪律一声怒喝止住,忙唤起僧人救火!好在火势不大,很快扑灭。
……无心等人见恶事将要败露,寻机逃跑。又被禅师擒拿回寺。禅房中,昪律问了情由,智真讲了!四僧汗颜胆裂,直求绕命!不料昪律却也将智真训斥个透,说他不遵教诲,罚他面壁三年,诵背《报怨行》禅经,静修心性……
众所不知,禅宗佛派有四大主经——《报怨行》、《随缘行》、《无所求行》、《称法行》等。这《报怨行》讲究的是一切恩怨仇恨都是世缘的必然,不能怨怨相报,血恨血还!要放弃是非善恶的区别,要化解以和,了空忘却,忍耐为尚等等。
昪律禅师也深知无心四僧恶性难改,不愿妄开杀戒!只好施功封闭了他们的经络大穴!言道:“你们四人,三年之内若去恶务尽,经穴自解!若不安心修佛,必体肤溃烂,死无全尸,灵魂打入九层地狱!”
其实,经穴封闭,用不得三年四载,日久也能自解!昪律如此说来,自是嚇吓于他们,那无心四僧不懂内功,如何晓得?只觉今日腰酸,明日背疼;时而在腿上发作,时而窜入臂肘难受!心中自是害怕,不敢再胡作非为!如同孙猴儿规矩在唐三藏的金箍咒下!三年后,昪律见他们已被慑服,不敢再危害佛门,以德还怨,就收了他们为徒,指点些拳脚,让他们监寺护院。”
黄巢牵着白马,已和昪律禅师走了一程,无非谈些京师地理,朝中风情。这时,黄巢突然问道:“嗨,大师,您方才说有什么话要说于巢儿,不知还有什么嘱托否?”
昪律禅师郑重地道:“闲话已毕,老衲正有几句要紧的话要你谨记呀!”
“请大师讲来,巢儿定当遵命!”
昪律说道:“其一,你武考之时,要演练冲天剑法!”
黄巢闻言惊问:“大师!你不是说,不到生死关头、万不得已,不得使用和演练冲天剑法么?为何要在武考之时,万众睽睽之下炫耀呢?”
昪律禅师没有理会黄巢的惊问,似是闻所未闻地重复道:“武考时要演练!只演练九式即可……”
“这——?这是为什么?”
“姑且不要问为什么!若是皇上或主考官叫好喝彩,并关切地问你师父是谁?你可回答说,师父是黄檗和尚…”
“黄檗和尚?”
“对!皇上若问你师父可在?你可回答健在!若皇上不临武场,主考官问你师父可在?你就回答师父已将归天西去……”
“大师,巢儿不明白!”
昪律和尚无限惆怅地说道:“唉——,老衲就说于你听——。”
停了一阵,昪律的是自言自语道:“当今皇上,乃是老僧的患难挚友哇…”
言罢,他的眼前好像晃动着李怡在风雪寒夜冻僵惊昏,被救入寺院的情景……晃动着会昌劫难,落荒奔五台,深山联诗句的情景…晃动着龙虎寨依依惜别的情景…突然,又蓦然惊现探宫苦斗,无意震死唐龙彪的惨景…不禁激灵灵打了几个寒颤!
“大师,你冷么?小心着凉哇!”
昪律摇摇了头,悔恨而感慨地说道:“四皇叔登基,借二皇叔李忱之名,老衲蒙在鼓里几多载呀!”
“噢?”黄巢没有想到这个人称“小太宗”的宣宗皇帝,登基的背后也有一条如此不光彩的影子!
昪律是感觉不到黄巢的内心世界的,继续哀叹道:“当初皇上密旨查访黄檗,老僧尚疑感是缉捕于我?……直到探灵牌打死唐国舅,方才明白!却又和皇亲国戚结下了死仇生怨……唉!这都是孽缘哪!”
“大师!想那宣宗皇帝,不会是鸡肠狗肚之君吧?”
“哎!巢儿呀,不可如此褒贬皇上!”昪律禅师善意地止住黄巢,略略一顿,接着道:“所以,皇上见到了冲天剑法,若现出惊喜神色,则证明四皇叔还念记着老僧,还没忘患难之情……”
黄巢见禅师思念故友如痴,心下亦不免哀怜!但他却想到了另一个问题,言道:“大师!那宣宗皇帝当时通令缉拿无臂人,虽未查及佛门寺院,不知三年已过,此案是否还耿耿于怀么?”
昪律闻此,低诵道:“阿弥陀佛,罪过,罪过!”
“大师何出此言?”
昪律“唉”叹了一声,似是沉重地说道:“老僧得知,已有不少无臂人被屈打成招。想来皇上不再追及此事了…”
闻此,黄巢心中陡然一紧!自是不疑。他深知为着一个皇亲贵戚的不白之死,朝野官吏不知有多少争相邀功,又不知有多少冤魂呼号相遇而去呀!
这时,昪律禅师望着黄巢,似是安慰道:“巢儿勿忧!我想皇上见到冲天剑法,欢喜占九成可能!你便可回答老衲健在曹州!这对你出将入相,会大有帮助的!”
黄巢轻轻“噢”了一声,似乎明白了什么。
昪律又深沉地说道:“若皇上得知老衲已失双臂,不喜也不恼的话!你可说和老衲首非师徒关系,另外告诉他,老衲行将就木,就要归天西去喽!”
“这——?”
“就这样讲!若是皇上和其他人面现怒色,你可说老衲早已死去——!总之,全靠你观言察色,以心度之,切之不可莽撞!”
“巢儿明白了!”
“阿弥陀佛,一路保重,老衲就不送了!”昪律言罢,白髯微颤,老泪横流!似是千钧垂托!却又忧心忡忡。
黄巢见大师如此情义深重,又敬佩不已!随双手加额,激动道:“大师珍重!巢儿此去,宁可不取功名,也要设法为您转意皇上!”
昪律挥挥僧袍大袖,黄巢翻身上马,一带马缰,鞍上施礼!调转马头,自是飞驰而去……
清晨,宫中后园的竹间松下,翠叶微霜,雀儿枝唱,空清气新。
宣宗皇帝身着便装轻裘,精神矍铄,几式五禽戏似是而非,但却认真下力!不一会儿,额头微汗,筋骨轻柔,心情自觉舒畅!
他收式缓缓渡步前行,见一树羽状复叶,枝干坚质,散发出微微香气,不禁骤然止步,口中轻唤一声:“黄檗——?”
原来这是一株黄檗树!皮可入药,茎可染色,可开黄绿小花。宣宗赌物思人,见此不禁思念起黄檗和尚和他那高绝的冲天剑法。
对树凝思良久,又似对人语道:“禅师,愿您佛灵西天极乐,朕心足矣!阿弥陀佛。”
唐龙凤从身后随来,见宣宗此状,轻声唤道:“皇上,你在和谁说话?”
宣宗转过身来,见是唐龙凤,感动地说:“哦——,爱妃,你对朕总是寸步不离!朕又不是七老八十!”
唐龙凤道:“陛下,臣妾本不想惊动于您!见你树下凝立,又自言自语,生怕中了风邪…”
“嗬嗬,爱妃,你太多虑了!朕是见到这株黄檗树,不禁念起黄檗禅师,自语几句,哪能中什么风邪?嗬嗬。”宣宗爽朗大笑起来。
唐龙凤道:“禅师已成佛西去久矣!陛下也就不必再念及了。”
宣宗叹了口气,不免有些伤感地说:“大凡年老之人,总爱思念故友、前事的呀!”
唐龙凤深悔不迭,认为不该再多说一句,让皇上正欢乐中又动伤感之情。她想了想,又转换话题,言道:“皇上,你五十岁不到,岂能算老?这些日子,你服用李玄伯等人献上的益寿长生丹,精神气色好多了呀!”
“是不错!朕刚刚吃了第三服,早起了一会儿!在此走走!觉得心清神怡,体力充沛!爱妃呀,你在后宫闻暇,要善待那两位寿星呀!”
“陛下放心!臣妾自会料理的。”
唐龙凤见皇上心情转好,又说道:“皇上,这些日子你龙体康复,有件事情臣妾不得不告诉你呀!”
“什么事情?”
“臣妾怀疑大皇子是行刺的主谋人!”
“噢——?”宣宗眼珠一转,心想贵妃乃女流之辈,武功虽好,心机怕是稍缺!宫廷之事她还经验尚少?当下不露声色,又说道:“事无根据,不可依疑度之!上次追捕刺客,侍卫有何发现?”
唐龙凤道:“根本没见刺客的影儿。侍卫跃出宫墙,正碰上左军中尉王宗实!幸亏王将军发现刺客向南山方向逃去了!”
宣宗听了,不禁问道:“噢!王宗实?他没去追么?”
唐龙凤道:“那日王将军当值,侍卫们见他正向南飞奔!是王将军呼唤侍卫们的…。”
“嗯——,那王将军见到刺客的身影了么?”宣宗皇帝像是随便问上几句的样子,心里却疑云横生,问号连连。
“这个——?据侍卫讲,王宗实追了一程,肚疼难忍!刺客的身影拐了几条胡同小巷,就不见啦!”
“所以,就出现了王宗实返回!侍卫向南搜寻!结果一无所获。是么?”宣宗依然平静地声音,猜度出了追捕的结局。
唐龙凤闻言大惊!问道:“陛下怀疑他?”“哪里,哪里!朕不过随便问问罢了!怎能像曹操望风捕影?轻易怀疑大将呢?”
此刻,唐龙凤的脑海中,却闪现着王宗实昔日。痴心追求于她的情景…那时候,自己虽厌他胸无大志,低能巧语,但内心也曾起过几层爱的波澜!直到四皇叔出现,这爱波再也没有泛起过。现在,她不禁自问:“王宗实呀、王宗实!你如今身居要职,是龙凤姑娘看得起你!你若怀有异心,唐龙凤取尔首级如探囊取物!你难道真有那付因爱成仇的狗胆么?”
宣宗皇帝此时虽然乐呵呵地嘴说不疑,耳边却又回响着在龙虎寨时王宗实说的话……眼前晃功着王宗实和大皇子亲密的情景…
唐龙凤言道:“陛下,宗实虽然心胸狭窄。但如今由草莽而成为将军,多亏皇上赏识!既使变坏,想来也不致敢行刺皇上和滋儿吧?”
宣宗持须沉吟,“嗯“了一声,说道:“想来不会的吧——?”说罢,轻渡几步、又去凝视那株苍苍黄檗树、斑斑老虬枝…
唐龙凤深知宣宗皇帝阅世老道,常常心中琢磨事儿,处理事件也出人意料!使大臣们防不胜防,措手不及!自衬不必为他多参谋,他也会查个水落石出的!
她见宣宗转身而去,向前赶了几步,又言道:“陛下,昨天中书省送来两道奏章,臣妾不敢惊动皇上劳神,就放了一夜!今日您看能否示下?”
“噢——,奏章何事?”宣宗转身问道。
“一是今年科考大选之事,说是准备已毕,只待皇上御批,届时开考。”
“好——!此事重大!今年科考,朕要亲自主持,选出真才实学之人,日后也好扶佐滋儿!”
唐龙凤闻此惊喜,问道:“陛下,你要立滋儿为太子?”
宣宗却道:“嗬嗬,此事不忙,滋儿尚小……哎?第二道奏章何事?”
唐龙凤知道,宣宗愈是掩饰,此事便已在他心中定局。心自是欢喜异常!她喜滋滋地禀道:“第二道奏章讲的是河南、淮南,徐泗诸州发了大水!唉,这不是常有的事吗?”
“水情如何?奏章没报么?”宣宗问。
“吹哟,水势灾情倒是特大!奏章讲,水深五丈,漂没万家……”
唐龙凤尚未说完,宣宗突然焦急起来,惊道:“哎呀呀——!如此水灾,有史罕见!只怕饥民反乱,黄淮军务又非常涣散!这……如何是好?”
宣宗说着,突然“哎呀“一声,跌倒在地,叫道:“朕…,朕怎么背如毒蛇嚼咬…?”
这骤起变故,又将唐龙凤吓了个手忙脚乱,惊呼连天:“啊呀—!快来人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