咚！
一声战鼓如奔雷在耳中炸响，南璃瞬间从梦中惊醒，抓紧寇老的蛇杖，环视四周。
但见一轮橙日斜挂，天光呈现出颓靡的曛黄色。
满目沙土苍茫辽阔，白骨堆垒成山，三三两两的黑白两树扎堆在不远处，还有那…
南璃慢慢仰起脖子，视线随之望去，还有那卢阳口中的“小土堆”。
“这是哪儿？”歪脖子卢阳醒来，迷迷糊糊道。
“如果传送阵没错的话，这里就是万神墓。”
卢阳一下瞪大眼睛，不管脖子处传来的疼痛，硬是将那些高入云霄的“土堆”从头看到尾。
上尖下方，共有四面。
每一面都由青铜铸成，即使有些地方爬满了暗红色铜锈，仍能看出雕刻的线条和图案，华贵古朴，仿佛一气呵成。
不过那图案，卢阳眼珠左转右转，怎么那么眼熟呢？
有的雕满了眼睛的纹样，有的只是上半身是凤凰，另外一半长着蛇尾…
“蚩蛇、獍鸡、目害…”姜青尘奇怪地看了他一眼，依次叫出名字，“这些是古圣兽。”
“古圣兽？”卢阳恍然大悟。
怪不得叫万神墓，能用上“神”这个字的，也只有兽族。
人族修成大道者，谓之“仙”；而兽族修成大道者，谓之“神”。
可关键是，他之前来时，并没有这些古圣兽的陵墓啊！
卢阳不小心瞟到苏歌递来的小眼神，又见南璃垂头不语，以为自己被她们误会了，连声解释：
“以前我来时，这里的确是黑雾环绕，双轮血月高悬。根本没有什么青铜陵和太阳！”
灵山的苦闷未去，万神墓被怀疑的委屈又来，卢阳越说越激动，半拉翅膀挥舞着。
“你们信我！我没有骗你们！我真没必要说大话！”
听到它濒临破音的解释，南璃思绪渐渐回笼，安抚道：
“是是，卢叔，你从来都不是会说大话的人。”
“没错没错！你是天底下最靠谱的男鸦！”
苏歌也跟着附和，为了让气氛不再那么沉重，她又换了话题，“南丫头，龙神有说要来这里干什么么？”
“还没说。”
南璃把蛇杖往外一杵，见没有异象发生，才迈步走出。
经过这些天的相处，她和龙神早有了默契。
她知道它能看到自己在干嘛，它也知道她知道它能看到她。
所以龙神不主动开口，她也不会去问。
这更像是双方的一种试探，你试探你的，我试探我的，大家互不干扰。
而苏歌听到回答，却和另外两鸦交流起了眼神。
“万神墓既然是古圣兽的地盘，龙神不会趁机想要了南丫头的命吧？”苏歌迷惑眨眼。
“没了南丫头，谁帮它找仙魂啊。”姜青尘猜测，“我看它只是想回来看看兄弟而已。”
“看兄弟？死泥鳅哪那么重情？”卢阳歪着脖子，眼睛眨得飞快，似乎要把心里的不快发泄到龙神身上，“我看它想掘了兄弟的墓还差不多！”
讨论到眼皮抽筋也没出个结果，三鸦干脆老老实实待在布袋中，静观其变。
脚下的黄土干硬坚实，除了路过时的“沙沙”声，再听不见其它杂音。
南璃眉头微皱，不知为何，她总觉得这个任务世界有说不出的奇怪。
哪有修仙世界玩诡异路线的？
她资料库中的修仙小说，无不是以斗法寻宝、问心求道为大背景。
即便有鬼怪出现，也有逻辑可循，哪里会像这般杂乱无序，又处处透露着离奇怪诞。
嗵——
连续路过三座白骨山后，南璃忽地一蛇杖甩向第四座。
而且怪些就怪些吧，它们还磨磨唧唧的不出现，传说中的诡异之物呢？难道还要自己亲自去邀请不成？
仍没有异象发生，看似杂乱堆起的几十根白色巨骨根本纹丝不动，似乎有什么东西把它们固定在了一起，连灰尘都不曾落下。
选定一个宽敞的缝隙往里看去，其中空空荡荡，好像是只是一些再普通不过的骨头罢了。
她深呼出一口气，调整好心态，继续往有树的地方走去。
“蛇？！”
没走几步，卢阳悚然出声，脖子瞬间变直。
从他的方向看，正好可以看清眼前的“黑树”由无数黑蛇盘绕而成。
它们的尾巴如树叶短短伸出一截，不时还抖动几下，营造出有风吹过的样子。
“屮！”苏歌的惊呼声紧随其后。
她面前的“白树”更是恶心，几根白骨交叉形成“树”的样子，挂满残肢血肉，无数肥美的蠕虫在其间顾涌来去，吃到忘我。
“嘎吱嘎吱…”
就在苏歌惊魂未定时，一阵咀嚼声适时响起。
南璃及时一手捂住苏歌的眼睛，一手往大黄面前一伸，“吐出来。”
怪不得她总觉得那么安静，原来是少了大黄的声音。
大黄乖巧坐下，歪头看着她。
“我不和你抢，只是看看你在吃什么。”
它低声呜咽几声，随后大嘴一张。
啪！
一坨黏糊糊的东西掉落。
南璃凑近细看，原来只是些眼珠碎块，其中一个吃进去没多久，形状几乎完整。
“哪儿来的？”南璃问。
大黄转头，她顺之看去，一些红眼珠正匆忙往骨堆背后藏去。
有些躲闪不及时，“咚”地撞上骨堆，掉落地面，然后自己咕溜溜地滚远了。
“你喜欢吃这个？”
南璃摸摸袖中的包子，问道。
大黄伸出舌头猛猛点头，尾巴摇得哗哗作响。
镪！
毫无预兆的，又一声铜锣穿透耳膜，并且比先前的鼓声更为清晰嘹亮。
未待南璃回神，龙神忽然开口道：
“时候差不多了。万神墓共有五十二座陵墓，你让大黄去它们旁边做个标记。”
铜锣的余音和龙神的声音混杂在一起，南璃摸了摸耳朵，“是那种标记么？”
“就是那种标记。”
“大黄能做出那种标记么？”
“当然可以，不然你是怎么摸到它的？”
看南璃久久不动，它又说：“放心，我不会害你的。”
“第一次见面你就想害我。”南璃毫不留情地戳穿。
“哈哈！那不是没害成么…”
不再空言虚语，神念沉入识海，南璃直接站到它鼻子前。
“我知道你没有发挥出全部力量冲意窍，为什么有所保留？”
她曾用芯片扫描过它的本体，很清楚龙神有多少魂力。
虽说在【终极防火墙】面前，即使它发挥出全力，也没办法从识海出去，只是她不懂为什么？
如果真有歹念，为什么不在寇老的时候就出手？
从行为学上说，只有双方利益价值对等的情况下，关系才能更加紧密。自己对它而言，能提供的价值微乎其微，它到底为什么要帮自己？
它想得到什么？
憋了许久的疑问在此刻爆发，意识到龙神似乎真的只是想在万神墓帮自己修炼后，南璃更迷惑了。
它图什么呢？
“传送阵中，你说你若真想害我，早就…？
“为什么要帮我？”
一连串问题下来，龙神睁着硕大的两眼，瞳孔缩到极致，鼻息呼哧呼哧地往冒。
它看上去有很多话要说…
南璃耐心等着。
“你管我？”
憋了半天，龙神只憋出三个字，随后又呼哧半天，加了五个：
“管好你自己！”
南璃看着它摆动的尾巴不说话，心里隐隐有了一个猜测。
那是她从未想过的方向，也是一开始就排除了的答案。
她突然想起《看完这本，教你比狗还懂狗！》这本书。
如果它对大黄有用的话，那对龙神呢？
训狗和训龙，不过是一字之差罢了。
她轻轻抬起右手，在龙神陡然眯起的双眼中搭在了它额头。
“哦！好龙龙好龙龙！”
“？？？”
警觉到氛围有异，南璃当即从识海撤出，一蛇杖指向离得最近的青铜陵，平淡道：
“大黄，尿它。”
恍如晴天霹雳，三鸦和大黄齐齐看来，眼睛瞪如铜陵。
大黄更是绕着她转了好几圈，鼻子翕动，每个呼吸都充满了怀疑。
在南璃的坚定下，它认命地向陵墓一点点挪去。
“对了，”南璃又想起什么，高声补充，“别尿完！”
随后，千古记载中赫赫有名的第三凶地，响起了一声又一声的“尿它”。
苏歌从质疑逐渐到接受，“这死泥鳅，果然是想把南丫头置于死地啊。”
卢阳叹气道：“死了一次，就会有第二次，习惯就好。”
而姜青尘却满脸讶异：“这狗，可真能尿！”
足足尿完五十二个土堆后，大黄四肢颤颤，双目无光。
铮！
突有古琴绝弦，南璃一下捂住心口，二耳渗出鲜血。
后若狂风骤雨般，丝毫不带停歇。玉萧、琵琶、战鼓等乐器和鸣爆起，像万骑狂奔而来，马蹄在胸前高高扬起，又重重落下。
“汪汪！”
大黄看南璃脸色不对，飞速奔来把她叼到背上，小跑几下临空而起。
它刚离开地面，大地就猛烈摇晃，以最大的青铜陵为中心，往四周崩开几条裂缝。
等三鸦反应过来，裂缝已遍布大地，并且这张黑色蛛网还在持续增长，速度惊人。
“天呐…”卢阳探出头惊叹。
“黑树”倒散，犹如条条黑线快速游动；“白树”则露出了更多身体，从地面拖出一连串的残肢，一路狂奔。
南璃强忍着不适，攥紧心脏位置，抬眼看向空中。
大块青铜碎块呼啸砸下，还好大黄眼疾脚快，才险而又险地和碎块擦肩而过。
像是海啸山崩，无数碎块接连砸下，大黄眼观六路，耳听八方，以最快速度在空中来回避让。
“谁？谁在我身上乱尿？”
一声尖啸刺破天地，将所有乐器都比了下去。
“我的眼珠呢？我的眼珠呢！”
又一个沉闷的声音传来，大地轰响不断。
“谁尿老子…”
“连你姑奶奶都敢乱尿？看我不把你剪…”
“……”
数道叫骂声同时响起，让万神墓充满了久违的“生气”。
南璃眼皮微跳，通过这熟悉的画面，她大概猜出了龙神的修炼办法。
识海中，龙神早已笑趴在黑雾上，一长条身子不断翻滚来去。
“老鸡公，老羊头，你们也有今天！”
片刻后，龙神用尾巴擦去眼角的泪水，清了清喉咙：“你不是想要法力么？现在肉已经喂到嘴边，就看你的胃有多大了。
“皆说世间千万条道，得道难过登天。
“南璃，我不教你入道，我直接送你上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