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秀兰一边去捡院里的包袱,一边去喊:“大郎哥,大郎哥,路上慢点。”李大郎回了一声:“知道啦,秀兰妹子,你们也早点睡吧。”张秀兰把破僧袍找出了交给了刘启铭,其他衣服都先搭在院里,然后去灶房去烧水。刘启铭先去柴房找了一根麻绳,把奶牛拴在一根练武用的木桩上。然后去灶房拿一根点燃的木柴,到了墙角把僧袍点燃,刘启铭就把木柴拿回了灶房。可惜僧袍烧得只剩下一个袖口的时候,一阵风把袖口吹到了一个偏僻的角落。
张秀兰给自己冲了一杯红糖水,又加了两片生姜,喝过之后就回屋睡了。刘启铭回到柴房,一直在构思未来的发展计划,躺到被窝里喃喃念叨:“养奶牛,卤下水,修公厕,办澡堂还有写笑话故事,突然发现我一个文科生,也能很轻松赚钱,真他妈爽。以后老子还要盖大别墅,里面挖个游泳池。”想着想着刘启铭就迷迷糊糊睡着了。
就在今天下午酉时一刻,许大由的父亲在码头核对过账目之后,交到管事手中,然后就匆匆回家。没多久,许大由的母亲带回来一箩筐的脏衣服,继续开始清洗晾晒。夫妻俩一碰头就开始吵架,许大由的父亲本来是想搭把手给媳妇帮忙,谁知道一大盆泡好的衣服,许父竟然没抱动,直接洒了一地。
许母张氏怒道:“许有为,你这个糟老头子,你是故意捣乱,想要气死老娘是不是。”许有为本来觉得挺不好意思的,被这么一骂,火气也上来了,说道:“瞎叫唤个啥,老夫是读书人,你就不能斯文一点,跟个夜叉似的。”张氏也火了开始嘲讽:“我呸,就你还好意思说自己是个读书人。当初老娘也是瞎了眼,被猪油蒙了心,才嫁给你这个破落户。”
许有为也急眼了问:“我怎么就不好意思说自己是读书人了,我三岁就能认字,十五岁就过了童生试,还是当年的案首。”张氏接茬道:“案首怎么了,老娘当年还是村花呢。嫁给你的时候,你就是个童生。如今儿子都长快成年了,你自己还是个童生,有你这么老的童生吗。唉,老娘的命咋就这么苦呢。”许有为还要继续理论理论,听到外面动静的许大由打开屋门出来,喊道:“爹娘,你们想停一下,我有事要跟你们说。”
许大由从屋里拿出来装银钱的包袱,放在院里的桌子上,然后又去关上院门说:“爹你过来,娘你先别洗衣服了,你也过来。”夫妻二人很是疑惑不解,不明白儿子想要干什么,都站在原地没动。许大由说:“爹娘,我有好东西要给你们看。”他们是知道许大由身上有二两银子的,二人以为是儿子买了礼物要送给他们。许有为和张氏走了过去,张氏说:“娘都说了,那二两银子,你自己留着花就行,不用给娘买东西,你咋就不听话呢?”
许有为说:“儿子买这一包袱东西,还不是为了孝敬咱俩,你不要也行,全都给我。”许大由赶紧打断道:“你们都猜错了,给你们买的吃食在灶房里放着,一会儿热热就能吃。你们跟我进屋,我再打开包袱。”说着,许大由就拿起包袱往自己屋里走去。张氏问:“老头子,咱儿子咋还神神秘秘地?”许有为跟过去,边走边说:“那是你儿子,你个当娘的都不知道,我咋可能知道。”张氏也跟上去说:“嘿,你个死老头子,等等我。”
三人进屋之后,许大由关上门窗,点了一盏油灯。打开包袱,许有为和张氏吓了一跳,张氏哭着问:“儿子,你这银子该不会是偷来的吧?”许大由摇摇头,张氏嚎得更厉害了:“你该不会是杀了人吧,这可咋办呀,儿子你快点拿上钱跑吧。”许有为喝了一声:“停,打住。你看他身上这么干净,怎么可能杀人,快住嘴吧你。”
许大由解释道:“娘,今天已时末,我拿着昨天晚上陆公子给的银子,到刘记去买饭。遇到了一位高人,这位高人年纪虽然就比我大几岁,讲的故事却十分有趣。我等着做饭也无聊,于是边听边记,可没想到来听的人是越来越多,很快就人满为患,很快就有人打赏了好三四十两银子和一大堆的铜钱。”张氏问:“那和你有什么关系,又不是给你的。”
许大由喝了一口水继续往下说;“娘,您别打岔。后来,很多人都想从头开始再听一遍,这位高人就推辞了。我就抓住机会给他们说,这个故事我会讲。楼下的人都挤到二楼,听我讲这故事。”许大由是越说越兴奋,咧开嘴大笑道:“我就讲了一遍刚听过的故事,就赚了快一百两,哈哈。”许有为说:“我儿呀,读书是为了明理,你怎么还干起了说书先生的勾当,真是斯文扫地呀。”
张氏骂道:“你这死老头子,你明了半辈子理,不还是个童生,到外头给人记个帐。俺们娘俩怎么做人,还用得着你教。你一个月才五两,儿子讲个故事就能顶你,不吃不喝存个两三年。”许大由说:“爹,娘你们少说两句吧。咱们家现在好不容易有钱了,不想着过好日子,还吵个什么劲呀。”张氏说:“乖儿子,钱让娘先帮你存着。”许大由拿出来十两说:“娘,儿子我拿走十两还有用,剩下的您给放着。”
许有为问:“大由啊,你身上带那么多银子干嘛。”许大由说;“爹,您不知道,我赚了钱以后,就想到了这位高人肯定不会只有这一个故事,于是就当场拜他为师,约定好过一段时间找他要新故事,我再去酒楼茶肆到处讲故事。赚的钱跟恩师三七分成。”许有为怒喝:“胡闹,圣人教诲你都学到狗肚子里面去了吗?我许家怎么就出了你这个不孝子孙,你给我跪下。”
张氏一听就急了:“你这死老头子,又在闹哪一出?儿子又没惹祸,凭啥跪下。”许有为哀叹道:“真是慈母多败儿呀,你就惯着吧。”张氏怒道:“你这死老头子怎么骂我都行,骂我儿子就不行。我儿子怎么就成了败家子了,老娘就问你,你见过谁家儿子,一顿饭功夫,就能拿回家一百两银子?”许有为无奈地说:“夫人呀,你不懂。自古以来就讲究个士农工商,咱们供大由读书,就是盼着他将来能东华门唱名,入仕途做官呀。”
“那还不都是一样,最后还不都是为了钱。”张氏说,“现在儿子已经找到了赚钱的法子,那举人和进士老爷,能是咱们这种人家能考上的,能考上的人都是天上的文曲星下凡。我老婆子就没那封诰命的命,还是老老实实过日子的好。”许大由说:“我娘说得对,反正千里做官只为财,况且将来也不一定能考得上。还不如把握住眼下得机会,多赚钱孝敬爹娘来得实在。”张氏笑道:“还是儿子听话懂事,知道心疼娘。不像某个老不正经,整天装得像个圣人,兜比脸还干净。”
许有为说了一句:“夏虫不可语冰,夏虫不可语冰呀。”摇摇头就离开了。张氏说:“死老头子,你别走,你骂谁是虫子,你给老娘说清楚。”许大由赶紧拉住老娘说:“娘,您先消消火。爹刚才说的,夏虫不可语冰指:不能和只在夏天生活的虫子讨论冬天的冰,因为夏天的虫子生命周期仅限于夏季,无法体验到冬天的冰雪。”张氏说道:“那不还是说我是虫子吗?”
许大由也算是服了,有解释道:“爹的意思是,咱们俩见识肤浅,只能看到眼前的好处,不够长远。”张氏啐了一声:“我呸!他倒是挺长远的,咱们家还不是整天过得紧巴巴的。往小了说,娘自从嫁给你爹,就没过过一天好日子。往大了说,咱们大宋还不是坏在这帮,只会窝里横的酸儒身上。也不知道,到底谁是夏天的臭虫。”许大由怎么也没想到,自己的老娘眼光还挺毒辣的。心想:“目前看来,好像自己老爹,才是那只夏虫。”
张氏拿走包袱,把银子装到箱子里上锁,然后又去院子里浆洗衣服。许有为则在院里读书,准备三年后继续考秀才,非要让张氏刮目相看不可。许大由则去灶房,把中午从刘记带回来的饭菜,重新加热一遍。一家人吃过饭之后,到了戌正,许大由带着十两银子去了四方酒楼的柜台。
胡掌柜问:“原来是许公子,不知您今天来,有何事要找老朽?”许大由掏出十两银子说道:“小生偶得一本好书,希望接下来的五天,每天这个点都来四方酒楼讲书。这十两银子是我租张桌子的钱,至于能赚多少,就看小生自己的造化,如何?”胡掌柜收下银子就写了两张字据,二人签字画押后,胡掌柜就让招财,在一楼大厅中间摆上一张桌子,一壶粗茶,一块方木。
一切准备就绪,许大由上台敲了一下木板,见把所有人的注意力吸引了过来,开始说道:“诸位,小生许大由,这厢有礼。”许大由,每讲完一段窦娥冤的故事,就要喝口茶水,掉掉众人的胃口。台下的人扔着铜板,催促着许大由继续讲。二楼雅间里面的人,时不时就有银子来打赏。一个晚上的时间,许大由一连讲了两遍之后,总共赚了三百零七两三钱银子和五六千枚铜钱。胡掌柜让招财牵过来一辆驴车,护送许大由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