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看着奚宽冲了出去,李守廉见目的已经达到,便提着鸟笼,辞别了李守信。呵呵,这奚家人啊,头脑简单,就像火苗一样,一点就燃,一激就火。
当奚宽冲进正堂的时候,正看见姑妈奚谷蓝和几个妇人聊天。
“姑妈!”奚宽的声音如同一声惊雷,吓得身边的妇人都是一愣。
奚谷蓝看着自己侄儿,训斥道:“你这头野猪,声音就不能小一点吗!”
奚宽摸着后脑勺,呵呵一笑:“姑妈,你又不是知道,我这嗓门天生就是这样,要怪就怪我爹娘,把我生得这样。”
奚谷蓝虽然对李家人异常严厉,对自己娘家人却异常的亲切和宽容。一个嫁出去的女人,娘家人就是她的底子。奚谷蓝能在李家有这种地位,奚家人功不可没。
“你爹身体还好吧。”
“好着呢,最近有一趟往嘉兴的镖,他亲自去的,过不了多少时日就会回来。”
“让你爹注意一点身体,事情该交手就交,你们这一辈,应该承担起奚家的责任来。知道吗!”奚谷蓝语重心长的对这个侄儿说道。
“姑妈放心吧,我前天也才押镖回来,就过来看你了。不是我说大话,建康一带,哪个见了咱奚家的旗号不给面子的。”奚宽拍着胸脯,自豪的道。
“你可别骄傲,这一切都是你爷爷,你父辈打下的,你们可别丧了咱奚家的名头。”
“请姑母放心,定然不会。”
奚宽说着说着,忽然想起自己来这里的正事,脸色一变,气势汹汹的问道:“姑妈,那私生子是不是侮辱了你,侮辱了咱们奚家!”
奚谷蓝既不否认,也不肯定,将薄薄的嘴唇紧闭,脸色却显得有些黯然。
奚宽一下子就明白了,向奚谷蓝一躬身,便又冲了出去。后面传来奚谷蓝关切的声音:“奚宽,你可别胡来,有事情和你爹,和你伯叔商量!如果你胡作非为,惹出祸端,姑妈饶不了你!”
奚宽从马厩里签出自己的骏马,还没有出门,就骑上马匹,猛的一挥鞭,抽在马屁股上,那马吃痛,在李家院子里扬起蹄子狂奔,吓得府里的丫鬟杂役纷纷躲避。
奚家位于九曲坊,不到两刻钟,奚宽就回到奚府大门口,将缰绳一扔,守门的门卫慌忙接过,将马匹牵到马厩。
奚宽一进大门,就直奔演武场。还隔着老远,就听见演武场内练拳的声音。
演武场内的栅栏边上,放着一排排各式各样的兵器,刀枪棍棒无所不有。两个须发兼白、长相酷似的两个穿着马褂的老头正慢悠悠的对练,一个老头在旁观看,不远处的一些年轻人有的扎马步,有的打桩,有的练习兵器,气愤热烈。
两个老头练到兴处,肩对肩的一顶,只听咔嚓一声,两人都各退一步,随即收拳。
年纪稍大的老头挥手拍拍衣服,叹了一声:“哎,拳怕少壮,老啦,不中用咯。”
“大哥,何须说这种话,我倒是觉得,你刚劲没有减弱,柔劲更胜以前。”对练的另一老头说道,“咱家里,大哥的天赋比咱其他三兄弟还强上一筹。”
奚谷辛敞怀一笑,一脸的自傲:“老五,你也别安慰我,自己的身体自己清楚,要换着十年前,你在我手上顶多走五十个回合。”
“大哥,那倒未必,我就实话跟你说吧,和你对练,我都是留力了的。”老五奚谷乙摸着分叉的胡须,嘿嘿笑道。
奚谷辛与站在一旁的奚谷奋相视一笑,他们这五弟啊,只有张飞的鲁莽,却没有张飞的心细,就好像他们对他使出了全身力气一样。
“是啊,人老了,手脚不比以前,咱们这一辈的人,也该逐渐隐退了,未来是那帮小兔崽子的。”奚谷奋说着话,手猛一伸,捉住一直在眼前嗡嗡乱飞的苍蝇,捏成碎片丢在地上,还用踏上一脚。
奚谷辛今年也六十有五,听了奚谷奋的话,慢慢坐在长凳上,看着那边一群练武的年轻人,眼里满是自己年轻时候的样子。这些人年轻人都是奚家的族人,也是奚家未来的希望。
奚家是武术世家,奚家的老爷子奚名禹,也就是奚谷蓝她爹,曾经担任过一代权相蔡京的贴身侍卫,武艺高强,凭借一双铁掌在江湖上打下赫赫威名,一生未逢敌手,又加之他人情练达,关系广阔,在江湖上有笑面虎的外号。
奚名禹已经过世三年,现在是奚名禹的大儿子奚谷辛当家做主。奚谷辛这一代中,有四兄弟外加奚谷蓝,一共五兄妹。
奚谷奋看着奚谷辛面露伤感,安慰道:“大哥,老五,江山代有才人出,你们难道还想着出去押镖啊。咱们老一辈的只要坐在这院子里,江湖人就没人不敢不给咱们奚家面子。”
“嘿!我倒是想有人来找咱们奚家的麻烦,我这双手啊,已经很久没有染血了,就看哪个狗日的倒霉鬼撞到我手上。”
“五弟,休得胡说!”
三兄弟正说话间,就见奚宽闯进来,急冲冲的来到三人面前。
“宽儿,你不是昨天去看你姑妈了吗,怎么回来了。看你行色匆匆,莫非有什么急事不成?不会是你姑妈生病了吧。”奚谷辛皱眉问道。练武之人仗着有一身本事,脾气总是容易怒,奚谷辛一直要求奚家上下,一定要遇事冷静。
奚宽半躬着身子,义愤填膺的叫道:“大伯!二伯,五叔,刚好你们都在,你们可要为咱奚家做主啊!“
奚谷乙眼睛微眯,冷冷道:“莫非有人欺负你姑妈不成?”
奚宽抿了抿嘴,眼睛有些湿润:“前些日子,那李家的私生子侮辱了姑妈,骂姑妈是阴沟里的老鼠,咱们奚家人都是没有教养的武夫,还说咱们都是恃强凌弱,全族上下没……没一个好东西!”
“嗯~”
奚谷乙目光猛地一缩,仿佛这个人都在燃烧,怒喝道:“那你为什么不将他绑回来,给咱奚家上下一个交代!”
奚宽见奚谷乙发怒,心里发虚,解释道:“五叔,我本来是这样打算的,但是姑妈说,咱们奚家不能仗势欺人,也不能和年轻人一般见识。”
看着一脸怒色的奚谷乙问话,奚谷辛没有理会性格最暴躁的弟弟,而是转而看向平时处事谨慎的二弟奚谷奋,“二弟,这件事,你怎么看?”
奚谷奋摸着胡须,略一思索,便他缓缓说道:“这李守仁虽说是身份卑微的私生子,但再怎么说,也是妹弟的亲儿子,咱们不可对其太过无礼,否则和妹弟也不好交代,会破坏李奚两家的关系,也有损李家的颜面。”
奚家作为大族,与李家休戚与共,属于一荣俱荣的关系。这些年来,两家都是互相关照,而奚家又开镖局的,李家是做盐生意的,盐价格昂贵,经常会遇到打劫的贼寇,这些年之所以能平安无事,奚家功不可没。
奚谷乙看着两个兄长,一脸不忿的怒吼道:“难道就让那私生子侮辱三姐?侮辱咱们奚家不成!”
奚谷乙的声音惊动了正在练舞的年轻一辈,这些人都放下武器,纷纷聚集过来,向奚宽问话,听了奚宽的话,一时间群情激奋,都开始纷纷叫嚣,有的甚至马上要到李家,被奚谷奋拦了回来,场面乱作一团。
“肃静!”
奚谷辛一声厉喝,镇住了场面,他双手虚压,朝着这群后辈说道:“在江湖人眼中,咱们奚家是恩怨分明,有恩必谢,有仇必报,这才支棱起咱们奚家的声誉。如果咱奚家的人受了欺负咱们无动于衷,别人还以为老爷子去世了,咱们奚家就好惹,这个头万万不能开!”
族人听了奚谷辛的话,都纷纷点头附和。
“咱们奚家,一向快意恩仇,但是也要知道进退,做事不能鲁莽。我听三妹的意思,这私生子惹出大祸,害得李家现在举步维艰,被逐出李家是迟早的事情,就等妹弟回来了。因此,这仇,是一定要报了,但是不急于一时。等那私生子离开李家,要杀要打,我相信妹弟也不会太多干预了。”
奚谷奋点头道:“大哥说的不错。如果现在擅自对那私生子动手,妹弟脸上不好看,就让他再过一段舒心日子吧,俗话说,君子报仇,十年不晚,况且还是短短时日,你们急什么。”
奚谷乙摸着拳头嘎嘎作响,喝道:“莫非就放过他,我咽不下这口气。”
奚谷奋看着自己的这位弟弟,叹息一声:“你呀,都五十几岁了,脾气一点不改。”
奚谷乙昂着头,“我这脾气这一辈子都改不了了!”
为了平息族人的怒火,奚谷奋无奈的道:“咱们现在是不能对那私生子动手,但是可以对他身边的人动手啊。那私生子不是有个跟着他一起长大的贴身丫鬟吗。”
奚谷乙等人恍然大悟。奚谷乙嘿嘿笑道:“还是二哥想得周密。那这件事让年轻人去做吧,也免得江湖人说咱们以大欺小,去对付一个小丫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