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等待成婚的日子里,阿娣依然过着上班下班,下班回家的规律生活。家人会劝她别去工作啦,出去逛逛街,旅旅游,放松放松,反正大婚在即,钱财不必愁。阿娣却反常地爱上了工作,她不知为什么会产生特别珍惜的感觉甚至还夹杂着丝丝离愁别绪。时日不多了。每当这样的念头闪现,都会惊得自己一激灵,只有在全神贯注完成设计时,脑子才会安静下来,才会相信一切如常。
有时候,她又想逃跑,逃到一个没人认识的地方,重新开始为自己活一次,只做自己。但她还是不舍得家人,他们是有错,却也还是可以原谅的。等这次事情结束,我要搬出去自己生活,到时一定要态度坚决地告诉爸妈,阿娣一边想着,一边认同自己般点点头,挥舞起拳头给自己加油打气。真是个小机灵鬼,她美滋滋地想。可惜时日不多了。可怕念头再次出现,惊得她大喝一声:“滚~”
谁能想到李家定的婚期是农历七月十五呢?中元节,鬼门打开,别说是十五当天,就整个七月从头到尾敢结婚的也没几个。不祥的预感更强烈了。
因为所谓的订婚彩礼之类早早已经交到父母手中,婚礼喜宴自然也是没有,所以成婚当天,李家只是派车去接上阿娣,直接回到他们的别墅。
路上,阿娣脑中不断回放家人依依惜别的画面。姐姐弟弟含泪拥抱,父母哭得更是伤心,特别是母亲,说是撕心裂肺也不为过,完全是生离死别的节奏嘛。若自己真只是去暂住一年,他们不至于呀。唉,希望仅仅是生离,而不是死别吧。想着她银牙暗咬,眉头紧皱起来,那种想要逃跑的冲动再次袭来。逃?怎么逃?!可恶!深深的无力感使她紧张烦躁,不自觉间,指甲竟深深嵌入肉里,一阵吃痛,紧握的拳头才又松开。
在不安恐惧中,汽车缓缓通过院门,来到李家门前。这是一片被绿树草坪围绕的平层建筑,没有想象中的豪奢,却有些克制、低调甚至压抑。
“欢迎你,阿娣。”李嘉文站在门口,带着他招牌绅士笑容说。此刻的他,在阿娣眼里如同恶魔,不,是如同吸血鬼。看似优雅高贵,实则邪恶冷酷丑陋。
现在跑还来得及吗?怕极的阿娣又乱想着。看看周围,这围墙这守卫肯定来不及呀。后悔为什么不早早跑掉,是自己太犹豫不决唯唯诺诺,是自己活得像个鸵鸟,总爱自欺欺人。活该有今天!她从来没有如此刻般讨厌憎恨过自己。
“李嘉文,你的计划到底是什么?”恐惧的种子已经植入灵魂,似乎正在摧毁她的精神,问话时如同梦魇。
“你别紧张,来,先进来再说。”看着李嘉文依然亲切美好的笑容,阿娣好想冲上去给他一拳。“小姑娘,先进来吧,事情没有你想的那么可怕。”从李嘉文身后走出一个身着深灰色短打的瘦削老人,他头有发髻脚穿云袜十方鞋,是道门中人无疑。
“你又是谁?”
“婚礼见证人。”
先前疯魔一样的胡思乱想被眼前老人一打断,阿娣的情绪竟突然平复。好吧,既来之则安之,左右不过是一个死。若真被他们害死,我定化作厉鬼索命!阿娣发了狠地想。说来奇怪,如此一想恐惧立马消散。
进到屋里阿娣没心情欣赏李家的精致华丽径直被带到客房。这也是一片平层,在主宅的对面,中间隔着一个泳池,泳池上有一座桥连接两边。
“以后你就住这里,很清静的。当然,如果你愿意,也可以常常去找我们聊天吃饭看电影儿,只当是自己家吧,千万别客气。”阿娣皮笑肉不笑地拉扯出一个难看笑容,算是给了李嘉文一个回应。心想,虚伪!现在道士有了,时辰到了,估计是要做法了。
“小姑娘坐下聊呀。”老人笑眯着眼说。阿娣有些拘谨地坐下,环顾一下房间,设计不错,挺贵气。
“你们是不是要对我用巫术?”阿娣毫不掩饰问道,语调里早没了之前的恐惧惊诧,在气势上自认与老人可以说是旗鼓相当。可她也明白,内心的胆怯早已化为实质,死死堵住她的胸口,堵得快要喘不过气来,堵得血管里流动的血液似乎都变成了固体。
“哈哈哈,不是巫术,是法术。”老人抄手椅靠沙发,气定神闲回答。
阿娣被气笑了,无奈此刻人为刀俎,我为鱼肉,挣扎反抗毫无意义。“师父”
“是道长。”
“哦,不好意思,请问怎么称呼?”
老道士一笑,没想到阿娣会有此一问,平静如古井的眼眸里难得激起一丝涟漪。
“虚云道人。”
“从何处来?”阿娣这话一问出,李嘉文竟有些不耐烦了。
他与老道士对视一眼,心想这姑娘看着不机灵就算了,还爱多作怪,真是不招人喜欢。虽然心里厌烦他还是习惯保持和煦微笑,柔声地说:“阿娣,你为什么要问这些与我们婚事一点儿关系都没有的事呢?”转而又对老道士吩咐:“道长,我们可以开始了吧?”
“太行山,栖风观。”老道士没有搭理李嘉文,反而表情一肃,认真看着阿娣答到。
“记住了。”
阿娣知道自己的手在抖,知道自己怕得要死,更知道自己问这些毫无意义,莫非还能去寻仇?自己的小命说不定都保不住,还想什么快意恩仇?一切的强装镇定,故作沉稳,其实只是在给自己保留最后一点自以为的尊严。想着,她不自觉咯咯笑起来,越笑越大声,泪水划过脸庞。。。在这里,她哭她笑,没人在乎。
很快,一张红色婚契摆放在她面前。她定定神,用手背抹去眼泪。眼前这张纸好朦呀,感觉上面像罩了层雾气,阿娣使劲揉了揉眼睛,咦,雾气下的字好像还在游动呢!
“小姑娘。”老道士唤醒正在出神的阿娣,指向李嘉文说:“照他的样子做。”只见李嘉文用针扎破手指,就着鲜血在纸上一按,纸面雾气立马似水般荡漾起一圈圈波纹。
“快照做吧。”老道士看向阿娣催促。
“之后会怎样?”
“不论怎样,事已至此了。”老道士直直盯住阿娣双眼,再次催促:“很快你自己会知道的,快点照做吧。”
阿娣明白老道士说的对,自己知道或不知道,结果都是一样的。于是她照做了。当鲜血按在纸上那一刻,雾面纹丝不动,正当她好奇想去再碰碰那层雾气时,天边响起低沉轰鸣。随着轰鸣声的靠近,红色婚契猛地着起火来,火光由蓝转绿,在空中不断旋转飞舞。
阿娣惊讶地张大了嘴,竟意外发现呼吸骤然停止。她使劲大口大口地吸气,没有用,窒息感更加强烈。她挣扎着站起来,想走出这个屋子,谁知脚下又生出一股莫名的阻力使她的脚步迟滞而沉重,根本无法迈出半步。她伸手艰难转向老道士的方向,渴望得到一点点帮助。没有,什么都没有,整个房间空空荡荡。
紧跟着一阵头晕目眩,全身的气力飞快流逝,如同一个破口水缸里的水在压力下喷涌而出。她腿脚一软,瘫倒在地上。是要死了吧?是啦,就这样吧,好累。。。闹剧终于可以停止了。慢慢,肺里只有出的气,再没有一丝丝新鲜空气能被吸入。心脏一颤,她昏死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