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文启动黄面的，主动滑了过去。
这是绿城出租车司机的常规操作，客人有意就停车，无意就滑过去，丝滑得很。此后有很多年，绿城人走在大街上都不敢轻易扬手，若是有人像南岛电影里那点烟的演员那样做，铁定会有几辆黄面的冲过去，当场停他身前。
所以，王新春也没有怀疑。
他扬了扬手。
周文顺势停车，并下车打开后备箱殷勤的帮着装行李，同时招呼道：“嫂子坐后面吧，副驾那里我闺女在，死妮子怕我晚上跑车瞌睡，非要跟着，撵都撵不走，唉！老了老了，老婆不管倒让闺女给管上了，你说这事闹的。”
前座上的秦芳卿咬牙切齿的发狠。
王新春老婆笑着说：“有人管是好事呢，没人管才麻烦，活得没意思。”
“废什么话，快上车。”
王新春呵斥道。
“爸，不许你说我妈。”那小孩说。
“你也闭嘴，查个字都费了半晌。”
“那是你没说清楚。”小孩顶撞道。
“再说我不也问了老师嘛，你还骂我。”
周文装好行李，问：
“大哥去哪儿？”
“幸福路。”王新春说。
“哦，路不远，我知道那地方。”
关车门，绕过车身来到驾驶室，开门，上车，启动，“坐好了，咱出发。”
就隔几条街，很快就到。
到幸福小区门口停车，张罗着帮忙卸下行李，王新春付了十块钱给他。
周文忙说：
“多了，大哥，就个起步价。”
王新春只管塞给他，“不用找钱。”
周文心说这人也行呀，不太糟糕。
“那就谢谢了。”
接过钱，上车就走，没有耽搁。
但一转过路口，就停了下来，立刻下车，跑到拐角处往小区那个方向看。
秦芳卿跟下来，问：
“做啥呀你，鬼鬼祟祟的。”
“防人之心不可无，你瞧呀。”
王新春并没有进小区，而是就等在那里，不一会儿，又一辆黄面的路过，他招手拦住，周文忙扯上秦芳卿上车。
“这人竟这么鬼！”她说。
周文解释：
“混道上的人，没安全感。”
车原本就没熄火，周文踩离合给油飞快的绕到路对面，停在一处树荫下。
秦芳卿追问：“你呢，你为什么会这么的熟悉，难道也是混道上的？”
周文气人，“你猜。”
秦芳卿熟悉他，知道周文一这样就是不想说了，于是撇嘴，“嘁，稀罕。”
那辆车开出来，向管城方向驶去。
周文驾车，不远不近的跟在后面。
亏他视力好，要不真跟丢了。
也是因为这时候路上车不多，又是在大晚上，人少车少提供了不少便利。
王新春那车绕过火车站，进了菜市街，停在一处铁路局家属院的门口。
等王新春进去，那车驶离，周文才开车滑了过去，到家属院不远处停车。
说：“等在车上。”
然后就下了车。
“我跟你去。”秦芳卿道。
“等在车上。”周文又说。
于是女孩不再言语了，老实等着。
周文小跑到家属院门口，向里面看了看，循着箱子擦地的声音跟了过去，见他们来到一个单元门口，走了进去。
周文记下位置。
随后在楼下找了个隐蔽处，死等。不一会儿，四楼有个窗户灯亮了，隐约能听到说话声音，有些苍老，听那话里的意思，像是女人亲戚，但不是父母。
这王新春可真够谨慎的。
又等了一会，听到开门关门和人下楼的脚步声，周文转身，走出家属院。
上车静静的等。
“就这么等着？”秦芳卿问。
周文指指，说：
“王新春来送人，已经出来了。”
秦芳卿自嘲到：“我原以为自己已经很懂了，现在看来，啥也不是。”
周文看看她，说：
“你其实已经很厉害了。”
“有吗？”
“必须有。”
“你哄我。”女孩嘟嘴。
“真不是。”
周文想了想，决定说实话。
“明说了吧，这个王新春是个亡命徒，手上有人命的，一般人比不了。”
秦芳卿真的惊了。
难不成她和她姐以前竟被一个杀人犯追过，还差点着了他的道儿？只一想秦芳卿心里就凉飕飕的，浑身汗毛直竖，脊背发寒。
消化了一会，才问：“那你呢？”
周文说：
“我只是想得多些。”
秦芳卿小声嘟囔，不知在说些啥。
几个月相处下来，女孩发现周文总有些奇奇怪怪的本事，未卜先知似的。
看着似乎神戳戳的，但真的准耶。
王新春又打了一辆车，驶出菜市街，走了回头路。周文开车跟上，不久就发现那车正驶向鞋城的方向，周文想到了什么，忙摸出电话打给那李大奎。
“王新春去了你那里，怕是要找那王郑光，让人都藏着，别给发现了。”
“要火并？这么快？”
“没这么快，不定是有约喝酒呢。”
“勇子回我这儿了。”
“好。我就跟在王新春后面。”
王新春从王郑光喝酒那地方过，但没停车，而是直接开了过去，驶过汽车总站，停在了中州宾馆门口，周文看他下车，进了宾馆，这才开车驶了过去。
周文摸出电话，又打给李大奎。
“王新春刚才路过王郑光那里，但没有停车，看来今晚就这样了，安排一下，各自休息吧，这两天只需要知道王郑光去哪里就成，其它就不用管了。”
“就这么算了？”
“哪儿能呢，不过其它你不用管。对了，给老常说，招人买车的事继续办，你这个部门得扩大了。”
想了想，又说道：
“问问卡车的事，司机也一样，说不定咱要开拓外阜线路了，做物流。”
李大奎乐了，兴奋的说：
“小姑父，这我最在行了。”
“成，都让你管。”
人熊嘎嘎大笑。
又等了一会儿，见王新春没出来，想来大约是住下了，琢磨了一下，问秦芳卿：“你是回去还是呆这里熬着？”
秦芳卿道：“你不走我也不走。”
“那店里怎么办？你明个不上班？”
“你不是说不必事必躬亲嘛。”
停了下才又解释说：
“有人呢，我那书也不白读。”
“那成。”
周文伸手抹了几把，又拿衣袖随便擦了擦，就算是卸了妆，秦芳卿见了嗔道：“哪有你这样的？”从小包里摸出块卸妆棉，蘸了点卸妆水，对着周文擦擦抹抹，极为专注。忽见周文目不转睛的凝视着她，竟难得的有点害羞。
“你干嘛……”声音有些娇。
秦芳卿自己都吓了一跳，忙掩嘴。
大眼睛轱辘乱转。
周文看她那模样，笑了。
“笑什么笑，讨厌。”女孩嗔道。
“笑你好看。”他说。
秦芳卿脸红了，但又很是有些得意的模样，不过嘴里却仍然哼了一声，傲娇的说：“真好看的时候你还没见呢。”
“这时候就最好看。”
周文不吝赞美。
秦芳卿满意的笑了，喜滋滋的说：
“等有机会，给你看个最好的，保管你一看就忘不了，永远记住人家。”
“那就麻烦了。”他说。
“为啥？”女孩不解的问。
“看眼里拔不出来，问题还不大吗？”
女孩大羞，扭捏着说：“拔不出来就拔不出来咯，人家住里面好了噻。”
“那你可就亏大了。”
秦芳卿轻叹一口气，说：
“这就是命吧。”
周文心弦一颤，竟有些痴了。
女孩忽扬起脸，闭上眼睛，像是在等着什么，周文看那红唇，不由自主的迎了上去，女孩呼吸忽然变得急促。
将将要触碰的时候，似乎都能觉出那红唇的温度了，周文忽的一滑，错了过去，拉开车门道：“我下去看看。”
“没胆鬼。”女孩愤愤的嘀咕。
伸手一把扯住他，“还没完呢。”
强抑羞意，继续擦擦抹抹。不过这次用力了许多，像是要揭某人一层皮。
周文坚持忍住没喊疼。
过了会，秦芳卿最后审视了一下。
说：“这下好多了。”
“那现在跟我上去，咱开个房。”
“啥？！”女孩极度惊愕。
有些太快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