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热闹的从来不显事儿大。
古今通理。
尤其看热闹的还是那些平日里被收拾狠了的下属,于是,当有人喊出“山外有山”后,一片“四”声立时就起来了。
“四!”
“四!”
“四!”
“必须四!”
“让他们四!”
群情这么汹涌的吗?
周文立时就为上官啸举行这比赛的原因加了个第五考量,那就是继破冰、确立相处、考察新人、评估老人之后,又多了个“平民愤”,给这些平日里被各头目压榨狠了的的一线业务代表们,一个向领导们合理“复仇”的机会。
法不责众,集体来个另类造反。
周文想起一句顶一万句里,胡县长对闹社火的说法:生活中他反对乱,但一个人扮成另一个人在街上舞,他觉得这不叫乱,恰恰是静。一百多人都比划着变成了另一个人,这就不是静不静的事了;如全民都变成另一个人,不再坚持原来的那个,从此就天下大治了。
上官啸,大智慧呀!
先是以虎治狼,再驱狼斗虎,翻手为云覆手为雨,政治家的手段呀这是。
虎治狼为工作,狼斗虎为化戾。
有张有驰,玩得真溜。
如今,
这个机会又在周文的“上三山”规则加持之下,再次被无形中放大了许多。
怪不得那孙俪要推波助澜呢。
老七位或是饱经沧海,早习惯了,面对一片“四”声,慨然接受,而后各耍手段,或豪放狂饮,飘洒无数;或不胜酒力,装醉退出;或折酒减量,浑水摸鱼;或扯人互殴,以为下酒……反正是各显其能,熬过去了事,祝酒词也是瞎掰乱扯,管他才不才华的,混过去就成。
于是,周文也放弃那绞尽脑汁琢磨来的那些俏皮话儿,改为“财源滚滚,身体棒棒,爱情甜甜,好事连连”、“冬雪如银、春雨如金,大家多捡银子,多花钞票,四季大发财”、“酒有三种味,一种是温馨甜蜜,一种是快乐追随,一种是平安祝福”等来混事儿,主打一个同流合污,和光同尘,一片嘘声中收获老七位赞赏眼神儿十二枚,那两枚是马苏她不肯给,抛了俩白眼应付了事。
至于那每人三杯的赛事酒,都被周文和老七位默契的分摊了,具体操作是周文看人下菜,酒量大的他就多赢点,酒量小的他就多喝点,在超卓的眼力和敏捷的反应速度加持之下,无论十五二十还是老虎杠子鸡,亦或是猜有无,哪怕是碰上办事处枚王马致远,也能潇洒应对,自如控场,主打一和气生财。
到最后,自然是皆大欢喜的同老七位同归于尽,慷慨就义,阵亡当场。
反正,老七位里没有一个出来硬盯周文,给他来那种下马威的,都是业务堆里熬出来的精能人物,没人会不开眼的明着对付上官啸力捧的新秀,再说也怼不过,看那喝酒如喝水般的模样,还有那从开场到散场都没有去过一趟厕所的大肚量和好肾,酒上那是真怼不过。
就这,人家还能陪着上官老大把所有人送出宴会现场呢,可谓有始有终。
上官啸和孙少妇是同车离去的,临上车前他关心的问:“你……没问题吧?”
“还撑得住。”
“哈哈哈,你呀……要不一起走?”
周文哪敢,不定人家还有节目呢。
“实不相呀瞒老大,我得赶快去找个能放水的地方,快憋死我了都。”
“哈哈哈……”
上官啸上车,关门,长笑离开。
迎新会上官啸特意安排在星期六,狂欢一场后,都能舒服过一个周末。
且有周末垫底儿,也能放开玩。
周文看看斜阳,已日暮时分。
闻闻身上,满身酒气的,实不宜再回朱庄,想着去新租房子那儿随便对付一晚,明早洗漱一下,就去和妙妙告个别,然后就算正式分居了,已经答应了教授丈母娘的事儿,不能不落实,哪怕是敷衍也得有个正式态度不是?
谢书华骑车滑过来。
“周文,你住哪儿,我送你?”
周文看看她那小电车,觉着自个儿坐上怕是能划船,跟大象骑狗似的,实在是有碍观瞻,于是摇摇头道:“谢姐先走吧,我住的地方不远,步行也就几分钟,刚好散散酒。”
谢书华看看周文,再看看自己的小车,点头道:“好吧,那就周一见。”
“周一见。”周文挥手。
看那小电车离去,心里琢磨着是不是给妙妙也买一辆,她挺适合这种的。
没办法,老婆没开车那天赋。
头次练车就撞坏了食品城一家商户门口堆着的豆奶,年前就一直喝,过年时还送回老家不少,就这还没喝完呢。
话说电车现在多少钱来着?
似乎得三千多一辆,距离普及还得个四五年呢,非有钱不会买那玩意儿。
现在人都习惯骑车。
尤其男的,认为骑电车掉价儿。
正琢磨着呢,谢书华又回来了。
她说:
“我跟你大哥说了,周日去我家?”
“打扰不?”他问。
“不来就打扰。”
“那我去,对了,带媳妇儿成不?”
“哟,都有媳妇儿了,带上带上,我看看能管得住你这皮猴子的人。”
“谢姐,不吹牛,俺家我说了算。”
“好——姐晓得,男人谁还吹牛呀,说的都是发自肺腑的心里话,尽管与现实常有差距,但人得有梦想不是。”
周文举大拇指:“谢姐英明!”
“你住哪儿呀到底?”
“同乐小区,这条路出去就是。”
“同乐小区……你们老大好像有套房子就在那儿,似乎才刚买不久。”
“哦?我竟这么惨?!”
谢书华笑了,“不定是福气哩。”
挥挥手,“走了。”
周文回到住屋时,发现灯亮着。
里面已经完全的变了模样。
碎花窗帘正随窗口吹进来的风舞动,隔离阳台与客厅的轻纱飘飘,轻抚沙发长椅上斜依那娇俏小妇人的粉脸儿,有点电影青蛇里春城飞花逐梦的意味儿,轻手轻脚走到阳台阖上窗户,再回头却发现人已醒了。
“你回来了呀。”她说。
“丫头,现在还是冬天哩,窗户大开,没遮没拦,你就不怕感冒呀。”
“屋里有暖气哩。”
“睡觉最忌穿堂风,多少你也盖点呀。”
“原也没想睡的,歪一会儿就这样了,你们那迎新会开得怎样?同事热情不热情?和气不和气?为难你没有?”
周文捏她鼻子,“有你男人在的地方,都会热热情情,和和气气的。”
李妙妙撇嘴,“你定是又放电了。”
“可不,还认了个姐呢。”
“好呀死男人……唔……”
咿唔了一会儿,小女人忽伸手去扯男人耳朵,害羞的盲指卧室方向。
“我看,这里就不错。”他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