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人当即跳起,重重地拍打桌子。赫伯特起身,给了夏恩一个深深的拥抱。弗兰克端起身前的啤酒,咕咚咕咚一口喝光,大声道:
“我他妈就知道,你一定能拿下第一名的,夏恩。我不得不说,我真他妈嫉妒你,你这个混蛋。但你的小说是写得真的好!我看过报纸上的征文片段,你那颗漂亮的小脑袋里,是不是装了个该死的莎士比亚?”
弗兰克这段含妈量极高的话给夏恩逗笑了。夏恩举起酒杯,回应道:“你也会有这一天的,弗兰克。”
“这还要你说,我不知道吗?”弗兰克硬气地回答。
众人响起欢快的笑声。
丹尼尔斯反而快速冷静下来,他拿着报纸,念出那段泰晤士报对夏恩的评语:
“魔山是我们这个时代毫无疑问的杰作。他会是世纪末最后最伟大的作品。文笔娴熟,思想深刻,融入其中的精神与梦境,引领着读者仿佛置身其间,有如做了一场瑰丽奇幻的梦。一夜之间,埃勒里·夏恩便站到了足以令新人作家眩晕的高度。”
“向我们新的国王致敬。”莫里斯举起酒杯。英国人是不介意用他们的国王开玩笑的。
夏恩也被莫里斯逗笑了。
弗兰克晃晃悠悠走到前方,举起酒杯,道:“说到这儿,为了让我们变得更紧密,我们不妨成立一个新的结社。你们说怎么样?”
其他人困惑地望着弗兰克,一时没理解他的思路。
“出于什么目的呢?”赫伯特问。
“为了永不熄灭的青年理想!”
“我觉得挺有意思的,”弗兰克的热血质性格大概是想到一出是一出,信口一提。但他这么一说,大家多说几句,连莫里斯也来了兴趣,“我们社团叫什么名字好呢?”
“玫瑰诗社怎么样?”
“听上去像是莎比才会加入的组织。”
“对,就是专门给你这样的莎比准备的。”
“去死!”
莫里斯抓起桌上的面包丢向弗兰克。弗兰克玩杂技一样一口咬住,咀嚼着模糊不清地说道:“谢谢莫里斯大人投喂!”
众人七嘴八舌,气氛热烈又随和。夏恩望着众人若有所思,开口道:“你们觉得‘源泉’这个名字怎么样?”
“源泉?”夏恩的话明显更有分量,“源泉是什么意思呢?”
夏恩回答:“每一代人中,只有少数人能完全理解和完全实现人类的才能,而其余的人都背叛了它。不过这并不重要。正是这极少数人将人类推向前进,而且使生命具有了意义。而我们要做的,就是向这少数人致以崇高的敬意。他们就是‘源泉’。”
从源头出现的水源。
无论赞成与否,这段引自安·兰德《源泉》介绍语的话,的确是激励被作为边缘人排斥的艺术家们的心的。
夏恩话音方落,房间里随即响起了热切的掌声。
“让我们向少数人致以崇高的敬意!”莫里斯等人举起酒杯。
夏恩举杯共饮。在这个时代,有许多结社。比如说以萧伯纳为首的费边社。目的主要是为了宣扬某种思想和理论,抱团取暖,提升影响力。这对夏恩来说没坏处。
在这热闹非凡的气氛中,大概只有夏恩看到了楼下新走上来两人。这两人站在陌生的地方,看着一群狂欢的人,倒也没有露怯,落落大方地站在那里旁观。
夏恩从后方走到两人面前,对其中一人道:“康拉德先生,您也在这里用餐吗?”
“哦,不,我们只是顺便路过,听到上面的动静,就上来看看。没想到在这里遇到您。你们这是在庆祝吗?”
两人在圣赫利尔夫人的沙龙上有过一面之缘,都认识对方。
“哦,是的。”夏恩回头看了眼,“和朋友们一起分享一下喜悦。”
“唔,真是恭喜您了!”约瑟夫·康拉德与夏恩握过手,“您获得第一名是实至名归的。我已经看过部分您的作品,其中充斥着的梦幻与精神的气息,是我一直在追求却不知道该怎么做的东西。”
“您过奖了,”夏恩谦虚道,“您的作品同样非常优秀。如果评委会把第一名颁发给您,我也会心服口服的。”
“你们俩的吹捧可太肉麻了。”站在约瑟夫·康拉德身旁的面带微笑看着两人,道。
“哦,我都忘了介绍了,”约瑟夫·康拉德拉住身边的人,“这位是我的朋友,高尔斯·华绥!”
“您好,高尔斯先生,我也看过您的作品,非常美妙。”夏恩恭维道。
“您就别开我玩笑了。我只是推脱不过康拉德,玩玩罢了。和您比起来,我就像萤火在太阳面前一样渺茫。”高尔斯·华绥的性格也很随和友好。
夏恩邀请两人加入酒会,约瑟夫·康拉德以还有事儿为由拒绝了。
“哦,对了,正好在这里碰上您。还有一件事情,我想要给您解释。”
约瑟夫·康拉德道,“上次在圣赫利尔夫人家,我们揶揄的对象并不是您,而是我自己。希望这件事情不会引起您的误会。”
“哦,”
没想到康拉德会特意解释这件事情,夏恩茫然地眨巴眼睛,回答:“我根本没注意这件事情,康拉德先生。”
“这样的话就太好了!”康拉德与夏恩握过手,和高尔斯·华绥又匆匆下了楼。
夏恩留在餐厅里,和朋友们喝到昏天黑地,才在丹尼尔斯的搀扶下离开。
泰晤士报有一句话是对的,夏恩在一夜之间,便站到了一个令人感到眩晕的高处。在《恋情的终结》发售期间,丹尼尔斯曾说感觉满大街都在谈论夏恩。夏恩说如果真是这样,他就是大英帝国最畅销的作家了。
现在,这样的事情真的发生了。
街头巷尾,书店报摊,电车和公共马车,好像只要有人的地方就在谈论夏恩。夏恩和丹尼尔斯一路沿着泰晤士河回到住处。
这里已经被几十个记者围了个水泄不通。一见到夏恩,这些人就像苍蝇一般围上来,把夏恩团团包围。
“夏恩先生,获得第一名你感觉怎么样?”
“魔山中的疗养院在现实有原型吗?他在什么地方呢?”
“您是如何想到这种以梦境和精神分析为主的写法的吗?有哪位作家给过你帮助吗?”
“你身旁这位是你的朋友吗?他和您是什么关系呢?”
夏恩还从未遭遇过这种急促紧迫的局面,难免觉得厌恶恐惧。他随意地回答了几句,连忙在丹尼尔斯的帮助下逃回屋内。
威廉·海涅曼已经坐在这里等待许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