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春的邯郸城,恰似一位沉睡的巨人,安静的矗立在冰冷的大地上,寒冷的空气像轻纱般弥漫,给高耸的宫殿披上了一层神秘的面纱。
走在青石板铺成的路上,赵章看着周围巍峨的建筑,心里面流淌过关于这座城池的记忆。
邯郸城,位于漳水北岸,因地处邯山尽头从而得名邯郸城。
早在晋定公十二年,赵氏还是晋国正卿时,先祖赵简子就已将邯郸纳入赵氏的势力范围,此后,邯郸便一直是赵氏的世袭领地。
到赵敬侯元年,赵国将都城自中牟迁徙到邯郸,邯郸开始作为赵国的都城,到现在已经80年了,期间数历战火,可谓天下名城。
邯郸城由宫城赵王城和郭城大北城组成。
大北城,是邯郸百姓们生活的地方,是居民区、手工业和商业区。
西南方向相隔数十米就是赵王城。
赵王城由三座呈品字形分布的小城组成:
北城是后宫,住着王后、各嫔妃及未及冠的公子、王女们;
东城是赵王点将阅兵的校场,驻扎着士卒,负责保卫宫城的安全;
西城则有赵王宫、太子宫及各官署衙门,是赵王及百官们日常处理政务的地方。
此次的朝会也正是在西城的赵王宫中举行。
“对了,最近几天王宫里没出什么大事吧?”
这时赵章回头对身后的赵宽问道。
赵宽低头想了想,回答道:“王宫里倒是没有,不过大北城那边有不少消息传过来。”
“大北城?大北城里能出什么事?”
“还不是听说王上要让全国的庶民都改穿胡人的衣服,现在满城的人都在议论这件事呢!”
“哦,这件事啊。”
“嗯?这件事全城都知道了?”
赵章先是恍然道,但紧接着却皱起了眉头,连忙问道。
“对啊,城里都传遍了,怎么了吗?殿下。”
赵宽见赵章这么关心这件事,有些摸不着头脑。
“仔细说给我听听。”赵章沉声说道。
赵宽不明所以,但还是老实的说了起来。
原来关于王上准备让群臣和士卒都改穿胡人的衣服,并且学习胡人进行骑射这件事,几天前就已经在大北城中传的沸沸扬扬了,尤其是对于改穿胡服这件事,百姓们更是议论纷纷。
特别是在听说王上有意在全国推行这条政令,让所有的庶民都改穿胡人的衣服后,可谓是引起了轩然大波,纷纷托人打听这件事情的真伪,哪怕赵希这种很少出东宫的人,都对这个情况有所耳闻。
听着赵宽的话,赵章的眉头却是皱的更深了。
虽然这件事在半个月之前就从宫中传出了消息,前些天赵王更是在信都的信宫中连开五天的大朝会,就为讨论这件事,他的原身也正是因为听说了这件事才跑去尝试骑射,结果导致自己坠下马来,昏迷了整整两天才醒过来,他也正是在那时穿越过来的。
并且正因为此,前几天信宫召开朝会的时候他才被特许留在了邯郸,将养身体。
可即便如此,这件事也应该只限于朝堂之上才对啊,怎么会传到大北城里去的。
要知道,实行胡服骑射这件事虽然不算绝密,可现阶段能知道这件事的不是朝中重臣,就是宗室贵族,别说他们本人了,就是府里的下人无意间听到了什么,也不敢多嘴往外乱说的,可现在竟然已经传的满城风雨了。
“而且,这件事也传的有点太快了吧!”赵章思忖着。
不但如此,还说要让全国的庶民都要改穿胡服,这更是无稽之谈了,连捕风捉影都算不上,虽然城中也有一些百姓因为干农活方便会穿胡服,可谁会在这个时候做这种事?毕竟八字还没一瞥的事情,这不是自己给自己找麻烦嘛。
“啧,看来是有人在后面推波助澜,想要把事情闹大,从中浑水摸鱼啊!”
赵章也是暗暗咋舌,这事往小了说是散播谣言,往大了说可就是逼宫了,那可是要诛九族的大罪,谁这么大胆子,敢这么干。
“是成叔公吗?他不但是反对父王改革的领头人物,又是父王的叔叔,可为什么呢?”
想到这赵章也是连连摇头。
“想不明白,算了,管他呢,先到朝会上看看情况再说吧,现在瞎猜也猜不出个所以然来”
赵章叹了口气,真是山雨欲来风满楼啊!
。。。。。
赵王宫位于西城正北方向的龙台之上,而赵章所在的太子宫则位于西城的东南角,两者相隔约三四里,赵章不过小半个时辰便走到了赵王宫前。
只见赵王宫耸立的墙上绘制了彩绘,屋檐上有雀兽饰物,似凤凰要展翅高飞;正殿屋柱摩接上天,红似火烧,装饰的龙型雕刻和绘画蜿蜒于桥梁之上,当真是雕梁画栋,气势磅礴。
此时赵王宫门前早已站满了来此参加朝会的文武百官,排成整齐的四列,约粗略一估,竟有接近百人。
“太子殿下!”
见到赵章到来,一众官员纷纷躬身行礼向赵章问好。
赵章也都微笑着还礼,并渐渐走到了队列的前方,看向右列的首位,发现叔公赵成竟然不在朝列之中,略微思忖心中便是了然,这是赵成叔公在对变法表示反对啊!于是向着领头的赵文微笑着躬身揖礼道。
“族叔。”
“太子殿下。”赵文还礼道。
接着赵章就转头向位于左列首位的肥义和楼缓问好。
“肥大人,楼大夫。”
“太子殿下。”
肥义和楼缓也是连忙回应道。
肥义是赵王的父亲赵肃侯临死前指派的两位托孤重臣之一,而另一位就是叔公赵成了。
肥义,官任内史,掌管赵国的财政大权,又是肥人的后裔,属于胡人的一支,因此在赵国的胡人中威望极高;
而叔公赵成不但是先王的弟弟,当今赵王的叔叔,更是官拜国尉,执掌赵国军政,因此赵国的宗室贵族,都以他为首。
两人一内一外,将赵国治理的井井有条,可以说正是因为两人的亲密合作,才使得赵国这个华夷混杂的国家在这些年里能够稳定发展。
至于楼缓,同样有胡人血脉,也是赵王的亲信大臣。
赵章说罢便回身站在了队列的最右边,等待上朝。
不一会儿卯时便到了,在宦官的带领下,众人进入到王宫之中,前方的台阶上放着一张几案,那是赵王的坐位。
待众人站定,一道人影便从后殿走出,站在了几案之后。
只见那人三十多岁,相貌硬朗,颔下三寸短须,让他显得越发英武,身着一席红蓝相间的深衣,上面绣着金色的纹路,光是站在那里便自有一股渊渟岳峙的气度,来人正是当今赵王,赵雍。
“臣等拜见大王!”
“众爱卿免礼!”
“谢大王!”
群臣们都对赵王一齐躬身作揖礼,赵王同样还礼,然后便坐了下来,百官们则是起身站定。
赵王环视一圈,继而说道:“诸位爱卿,我赵氏先祖趁时世之变,依靠漳水和釜水的天险建立起长城,又夺取了蔺城、郭狼,并在荏地打败了林胡人,才得以立足于南方,成为君长。”
赵王说罢,稍稍停顿,然后神情严肃地说道:“可是功业尚未完成,如今中山国在我们腹心,北面是燕国和东胡,东面是齐国,西面有林胡、楼烦,又是秦国和韩国的边界。值此大争之世,若无强军卫国,则社稷存亡,只在旦夕。”
接着赵王微眯双眼,眼神逼人地看着台下一众大臣,语气却平淡地继续说道:“因而寡人欲效仿胡人,着胡服,行骑射,以成强军,诸位爱卿,以为如何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