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夜,来福客栈。
忽然,二楼的一扇窗户被缓缓推开,三个穿着夜行衣的人一个接一个地跳了下来。
当最后一个背着个药箱的人也跳下来后,三人迅速朝着旁边的巷子深处走去。
不久,三人来到了林府旁的一处巷子中。
其中一人一马当先,先是朝后退了几步,接着一阵助跑,几下就爬上了林府外墙。随后,他把左脚放了下去,剩下两人抓着他的脚相继爬了上来。然后三人纷纷跳下院墙进了林府,其中一人辨认了一下方向后带着其余二人朝着一个方向走去,一路避开了巡夜婆子。
这时最先上来的那人对背药箱的小声打趣道:“不错啊,没想到老张你还有这身手!”
拿药箱的嗯哼一声,也是小声回道:“那是,要是没两手咱怎么敢走南闯北的。只是没想到除了子珏你外,墨梅竟也有这番身手。”
一旁的墨梅默不作声。
忽然,张友士好奇道:“话说你是怎么避过那些巡街的兵丁和巡夜婆子的?”
贾琮正在通过灵识避开巡夜婆子并寻找林如海,头也没回地道:“秘密。”
“切~我还不稀罕知道呢。”
“......到了。”忽然,走在最前面的贾琮对两人提醒道。
三人来到主屋院墙旁边,四下没看到人后,又故技重施进了院子。因为主屋还亮着灯,贾琮让二人在一旁隐蔽好,自己轻手轻脚地来到窗边,给窗户纸戳了个洞向里探去。
只见屋中有一妇人躺在榻上,看不清面貌,想来应该是姑姑贾敏;一男子坐在榻旁正絮絮叨叨地对妇人说着话,背对着自己,身形消瘦,应该就是林如海。
“......你说我要不要把那些东西交给陛下算了?毕竟不管怎么说,殿下和陛下也都是亲兄弟,这是他们徒家的事,缘何竟逼迫到我们林家身上?可又一心想,这是殿下对为夫最后的嘱托,殿下向来高瞻远瞩,也许什么时候就会用到了呢?”
“俗话说:一臣不事二主。本来我既已经像殿下效忠,那就不应该再效忠陛下。只是当时为了尽快将那批物资带走,不得已向陛下接了这个巡盐御史的位子。来到扬州城后见到百姓们吃不起盐,为夫又忍不住出手与盐商开战。谁知盐商们的背后是甄家,甄家又背靠太上皇,结果就这么僵持下来。但到底盐商们在扬州根基太深,我孤立无援之下无奈向陛下求援,谁知陛下竟说抽不出人手,让我小心行事,还让尽快把盐税送进京去。”
“真是可笑啊,想我乃唐唐开国功勋姑苏林家族长、兰台寺大夫,谁知竟落了这么个下场......三年前,墨儿走了。现在敏儿你也要离我而去了。敏儿,为夫后悔了,咱们带着玉儿走吧......回姑苏去......呜呜......”
说到最后,林如海哽咽了,在不停抽泣着。
听到这里,贾琮基本清楚状况了,于是他来到门口,轻轻地敲了敲门。
“谁?我不是吩咐过不要来打扰的吗!”林如海慢慢平静下来,皱眉呵斥道。
之前他就吩咐过,今晚自己要陪着妻子,未经允许任何人不得打扰。
贾琮轻声道:“听闻令正重病,作为亲戚特来探望。(刚听到的)”
听到陌生的声音,林如海猛然回头看着门口。他缓缓站起身来,房中没有兵刃,便拿过床边的烛台,冷笑道:“亲戚?谁家亲戚会大晚上不告而来?”
“......林大人府上被人严密监视,不得已只好夜里前来。”
这话林如海信了,但并不妨碍他警惕房外人。
林如海通过门缝看去,只看到一人身穿夜行衣站在门口。他暗道一声果然,随即厉声道:“老夫不知道你是谁,也没兴趣知道。林某奉劝阁下,现在离去还来得及。”
犹豫了一下,贾琮念了一句诗:“......落花徒绕枝。”
这是徒沐生前与心腹的暗号。贾赦告诉他,若林如海真的投靠了徒沐,那他必然会知晓这句诗。
“差池沐雨时。”林如海下意识念出了下句,然后瞳孔大震,“你是义忠殿下的人?”
贾琮嘴角抽了抽,无奈道:“......侄儿贾琮,家父贾恩侯,还请姑父开门。”
然后贾琮把贾赦给他的拜帖通过门缝递了进去。
林如海接过拜帖看了看,确实是大内兄贾赦的笔迹,也有一等将军的印章。因此,即便仍旧将信将疑,但他还是打开了门,毕竟对方这么有诚意了(除了半夜翻进自己家外),自己再闭门不见终归是不好。
打开门后,贾琮向后做了个手势,林如海就看见黑暗中走出两个人,心里一惊。
但还没来得及有什么动作,贾琮就拉着他带着两人进了屋,关上门。
三人解下面巾,贾琮指着两人对林如海介绍道:“姑父,这位名叫张友士,是太医院院使张友珍的族弟,医术高明;旁边这位是他的高徒墨梅。这次前来给姑母看病。”
林如海一听大喜,连忙请两人如内室给贾敏看病,自己则是与贾琮在外室谈话,那句诗还是让他挂念着。
“方才贤侄为何会念那句诗?莫非贾家已经站队义忠殿下了吗?”林如海喝着茶掩饰自己内心的慌乱。
看着林如海强壮镇定的样子,贾琮内心一笑,嘴上反问道:“为何一定是贞殿下呢?”
林如海皱起了眉头,疑惑道:“不是义忠殿下还能是谁?难不成还能是失踪的徒贤殿下?”
说着,林如海灵光一闪,似是想到了什么,看着贾琮惊骇道:“徒贤殿下在贾家手里?!”
随即又明白了什么,肯定道:“所以你们是为了老夫手里的那批物资来的。”
贾琮点点头,又摇摇头,悠悠道:“侄儿此来确实是为了姑父手里的物资,但是姑父的猜测没到点子上——”
看着林如海略显疑惑的表情,贾琮一字一顿的道:“有没有可能,侄儿便是徒贤呢?”
林如海仿佛听到了晴天霹雳一般,手一抖,茶盏掉在地上摔了个粉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