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什么意思?
夏知蝉三师兄就是已经被逐出了师门的秋不得,对方在坠入邪道之后化名无心子。
可以说从一开始争抢金玉人头到之后炼制金玉令,甚至通过欺骗的方式让夏知蝉将自己带到了镇妖塔。不但杀害了守护镇妖塔的白蛇,还伙同邪道成员彻底摧毁了镇妖塔的封印。
可以说对方才是真真实实导致了如今人族大难的凶手。
当然夏知蝉在镇妖塔中跟自己这位曾经的师兄接触,也并非是一点信息也没有得到。他在后来反复回忆的时候,渐渐明白了无心子到底想要做些什么?
坠入邪道,抢夺金玉人头,摧毁镇妖塔……这些事情对于他而言,不过只是达到最终目的的手段而已。为此到底要付出多少无辜者的性命,他其实并不在乎。
他在意的只有那纸伞上的倩影,那是无心子至今仍深深爱着的女子。正因为这份深沉的爱意,让他做出了偷盗门派灵丹的举动,也是直接导致他被逐出师门的原因。
那女子名叫陆婉君,是个商贾人家出身的普通女子。她因为联姻的原因被迫嫁给了一个重病在床的丈夫,然后在短短的两年时间就成为了寡妇。甚至在这两年之间,她与丈夫见面的机会都很少。
本来在丧偶之后,她的娘家人是可以将她接回家去,重新出嫁的。但她的商人父亲为了稳固这段姻缘所带来的利益,宁可让自己貌美如花就做了寡妇的女儿,再守一辈子的寡,整日只能对着一块冰冷的灵位。
也许是因为忧郁积压所导致的心疾,也许是干了某种还未知的疾病。总之女子的身体在短短的时间内开始急剧恶化,她整日的咳嗽,严重的时候甚至能咳出殷红的鲜血。
可就在这个机缘巧合的时候,她遇见了刚刚下山的秋不得。也许是上天注定他们要相爱一场,那份来自少女内心底部最压抑处的律动,却那般清晰的回荡在她的胸膛中。
秋不得最终没有抵抗得住那份爱意的来袭,他根本没有在乎所谓仙凡不能相恋的禁忌。就如同一只扑向灯火的飞蛾般,义无反顾的走向了自己终将会面对的结局。
对于陆婉君而言,她人生中的最后一年,恰恰是她前二十多年的生活中从未有到过的甜美幸福。所以即使最后微笑着死在了秋不得的怀里,对于她而言的人生也算是有一个不留遗憾的句号。
但是女子的病逝,对秋不得的影响却比远远看上去的要大得多。对方的内心再也没有什么求仙问道不老长生,他在之后,无数的岁月里一心一意要做的事情,就是复活自己心爱的女子。
即使这件事情,无论是在上古神佛降世的时代,还是如今已经灵气衰落的末法时期,都显得那般可笑。
但他就是要去做,完全无视自己师父的再三警告,为了自己心爱的女子,丢弃了多年的师兄弟情谊与师父的养育之恩。
毅然决然的离开了正道,一头扎进了黑暗的漩涡当中。
从此之后的许多年,他越是在那黑暗的漩涡中挣扎向前,便在这自己设定的囚笼里越走越深。
最终落到了精神癫狂的状态。
无心子……倘若真的是无心之人,又怎么会被所谓的情感牵绊呢?看書菈
求不得与无心,代表了面对一件事情的问题和答案。当你面对一件事苦苦却哀求得不到自己想要的答案时,那份痛彻心肠的情绪使你难言。恐怕也真的只有无心的人才不会在乎求不得的结果。
夏知蝉他每次回想起自己三师兄的过往时都唏嘘不已。但面对现在已经发生的既定事实,他最多也只能感慨一句天道无常。
虽然师兄弟都数次想要劝无心子回头,可对方始终没有给他们机会,也没有再给自己机会。
“你是……陆婉君吗?”
青衣诧异的听见了自己的名字,连忙转身看去。
那的的确确是一张女子的面容,眉如远山,眸若秋光,鼻梁微挺,唇齿白红。当真是个极其标致的美人儿。
但面对眼前女子的面容,夏知蝉却有些拿不定主意。
眼前明明是女子的面容,他却能从对方的眉梢眼角中看到自己三师兄遗留的样貌细节。
这种诡异的感觉就像是你一个认识了十几年的兄弟,突然画好了妆,然后告诉你,她其实是一个女人一般。
“你……啊,我认得你。你是秋郎的小师弟,对不对?”
青衣女子很开心的站了起来,跑到夏知蝉的面前左右端详。她甚至毫不避讳的伸手捏了捏夏知蝉的脸颊,与其中充满了欣喜:
“你能告诉我,秋郎到底在哪里吗?我在找他。”
其实姜沁有些不高兴,并非是出自于什么复杂的原因。只是看到一个美貌女子在接近自己心爱的男人后,内心本能诞生出来的醋意。
她连忙扯了一下夏知蝉的袖角,暗示对方与女子保持距离。
“你在找他……他不应该跟你在一起吗?”
夏知蝉自然心领神会的后退了一步,他望着眼前死而复生却有一些似是而非的女子,内心里诞生出了一个有些可怕且荒诞的念头。
“秋郎……在我醒来的时候,他只给我留下了一封信。说他去了一个很远很远的地方,是我无论如何都找不到的地方。”
青衣女子将放在一旁的纸伞拿在手里,她轻轻抚摸着伞柄上的痕迹,仿佛还能感觉到无心子的温度。
“还有其他的吗?”
“没有了……他这个人总是这样,总是喜欢突然出现,又突然在人家眼前消失。”
青衣女子笑着说道,眼神中满是追忆:
“他说我找不到……那我偏要找到给他看。麻烦你如果见到他的时候跟他说一句,我在找他。”
陆婉君撑开纸伞,伞面上是她曾经亲笔描绘的一张丹青山水画。而曾经只有孤身一人的湖心亭上,却多了一道坚毅挺拔的身影。
两道身影并肩站在湖心,就像是两只南归回来、永不再分离的候鸟。
“好……”
夏知蝉望着女子窈窕的背影远去,他呆愣愣的站了半晌,都不知道自己该说些什么。
直到青衣女子即将在他的视线中消失的时候,他才意识到自己必须要追上去。
“我们跟上她看看……也许能找到有关邪道的线索。”
其实姜沁明白,夏知蝉之所以这么说,还是对他那个已经恩断义绝的师兄保有一丝留念。
这种感觉很微妙,大概就是他活着的时候,你咬牙切齿的恨不得他立刻去死;可当他真的死去,彻底离开你的时候,你又开始抑制不住的追忆他。
二人如今都是第三镜的恐怖实力,而那青衣女子虽然脚程不慢,可终究只是普通的速度。
所以想要跟踪陆婉君并不是一件困难的事情。
但是他们二人漫无目的的跟踪了足足一个月,却没有发现多少异常。唯一值得说到的就是,夏知蝉敏锐的发现陆婉君不管到了哪里,从来不用花钱。
打个比方来说,如果她想买路边小商贩的物品,那就直接伸手去拿就好。而那些尖酸刻薄的小商贩居然没有做出丝毫的反应,就好像女子的行为是理所当然的一样。
不只是买东西,住店,走路都是一样。
好像冥冥之中有一股能量在保护着她。
可江湖路并不可能一帆风顺,更何况陆婉君还是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普通女子。她姣好的容貌加上独行一人的孤单身影,在江湖上吸引了不少的侠士,当然也有那些臭名昭著的采花贼。
不过因为她的身后跟着夏知蝉和姜沁,所以始终没有发生任何意外。那些跑来下药的采花贼都无一例外的被一只无形飞剑洞穿了喉咙。
时间又过去了足足两个月,此时已经到了八月中秋,满月凌空的日子。
其实夏知蝉差不多都已经打算放弃对陆婉君的追踪,虽然对方的身上依旧好像遮盖着层层迷雾,可他始终找不到任何突破口。
女子依旧是每一州每一县的徒步走着,不停的寻找着她的秋郎。
就在今日,夏知蝉明显感觉到了周围天地灵气的异动。就在陆婉君沉沉睡去的房间中,如水般清凉的月华被吸引进她的身躯。
进而转化成了某种让人心悸的波动。
“我们不阻止她吗?”
姜沁就端坐在房顶的屋檐上,她跟夏知蝉一样能感知到屋子里发生的事情。虽然不知道那些月华在进入女子的身体后会发生怎么样的异变,但是告诉她,马上有可能会发生一件大事。
“不……跟踪了她好几个月,终于有点发现了。咱们就静静等着看吧,看看到底会发生什么让我们震惊的事情。”
因为二人的袖手旁观,周围的月华几乎都被女子吸进了身体之中。所谓量变引起质变,某种能量积压到一定层次之后,那种变化就开始加剧。
咔……咔……咔……
一声声清脆的响动,穿过窗扉的阻隔,传递到屋顶二人的耳朵之中。
他们能够轻易的分辨出,那是只有人的身体骨骼错位之后才能发出的声音。那也就是说屋下的女子正在发生着某种不为人知的异变。
而那种变化也终有尽头,当一轮皓月终究落下之后,屋子里发生的改变也走到了最终的尽头。
夏知蝉直接运起真气,徒手将对方居住的屋子整个托起。然后跟姜沁一起,身形闪动间就飞到了百里之外的山林之中。
此时西边的月亮结束了最后一缕光辉。
嘭!
木制的房屋轰然倒塌,一个穿着青衣的壮硕身影从屋子的废墟中站了起来。
“哈哈哈哈哈……终于轮到我了。”
夏知蝉却微微一笑,伸手一拍,磅礴的真气就像一座高山般,将刚刚苏醒过来的人影径直压进地面中。
因为他听出来了,那是百鬼郎君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