伴随着疾风而来的,还有一个人。
胖商人刚刚爬到床榻之上,他赤裸着上半身,下身只穿了条白色的亵裤。此时只能看到他上半身的层层叠叠的肥肉,恐怕就是农村过年杀一头三五百斤的肥猪,都不一定有他此时身上的肉多。
他的手指刚刚碰到床榻上女子身上的绳索,就忽然感到有一股莫名的巨力控制住了自己的四肢。
紧接着伴随一阵剧烈的摇晃和眩晕的感觉,他直接被那股巨力从床榻上掀飞了出去,臃肿肥胖的身躯在半空中居然还打了个转。然后直直地落到屋子中间的一张方桌上面。
咔嚓——那张可怜的四角方桌如何能承受得了胖商人突如其来的重量。所以几乎是没有任何悬念的发出一声巨响就直接被砸得四分五裂。
甚至有好几块木屑直接斜斜插入胖商人后背的肉中,伴随着阵阵的剧痛,撕裂的伤口往外流淌出鲜血。
“哎呦,我的妈呀!是他妈哪个没爹没娘的孙子把老子摔倒在这里,他妈的,差点要了老子的命!”
胖商人又不是什么贵族出生的文雅之士。他从市井中来,又因为陡然乍富根本没有什么文化可言。所以在摔倒之后,因为头晕目眩和背后的剧痛,几乎是没有经过思考就破口大骂。
他甚至都没有办法,自己从被碾成碎块的桌子残骸上站起来。所以只能望着屋顶的天花板,嘴中各种污言秽语频出,直接将把自己丢出来的那个人上祖宗十八代到下祖宗十八代问候了个遍。
唰——
没有人说话,也没有人回应。
但是忽然感到一股刺骨的寒意,就像是有人用锋利的钢刀顺着自己后脖颈的那块肉,贴着皮肤一点点地向下刮去。
那种感觉让自己周身所有的汗毛瞬间倒立,额头和鬓边的汗水,甚至如同下雨一般淅淅沥沥个不停。他原本怒骂不停的嘴巴,就像突然被人施了法术一样哑口无言,舌头和牙齿在嘴巴里乱成一团相互打闹,却再也说不出一个字。
因为他知道那种感觉在警告着他自己,但凡再敢多说出哪怕只有一个字,可能死亡就会直接降临到自己身上。看書菈
胖商人身体止不住地哆嗦,可是随着哆嗦,他背后破开的伤口鲜血不止,那份剧痛又让他的面目狰狞扭曲,嘴角和眼角都止不住地抽搐。
也许是因为汗水流到了眼里,也许是因为极度的恐惧,反正此时他的眼角开始流下泪水,混合着鬓边的汗水,通通流到地板之上。
“老……”
其实他并不是想说“老”,而是想说“饶”,饶命的饶。
只可惜此时他的嘴巴、舌头、喉咙没有一样是听从他的指挥,即使勉强从喉咙里面挤出来一个声音也是沙哑难听,就好像是一面生锈了的破锣。
而且站在他的这个角度,根本看不清楚来人到底是什么模样。他只能看到屋顶的天花板,耳边还是只有女子模糊不清的呜咽声,他甚至听不到来人的脚步声。
两只肥胖的手想要用力撑在地面上,让自己能够起身或者翻身。可也许是因为恐惧或者是长时间被酒色掏空了身体,他根本连自己翻身的力气都没有,尝试几次之后只能绝望地停下了动作。
好汉,你饶命吧。我有家财万贯,只要你饶了我命,我可以把所有的钱都给你,我的老婆、陪伴带我的那些小妾、丫鬟、美女什么都可以。让你饶了我一条命……
这些话在他的心里不知道过了多少遍,可终究就是一个字都说不出来,越发焦急就越发的牙齿相互碰撞发出咔嗒咔嗒的声响,有两次还不小心咬到了舌头,又是传来一股剧痛。
而来人正是夏知蝉,他在用真气先飞胖商人之后,就连多看对方一眼都懒得,直接把目光落到床榻上被捆绑的女子身上。
是出乎他意料的是躺在床榻上的女子……不是秦采薇!
虽然那也是个妙龄女子,容貌美丽,风姿绰约,虽然此时还略显青涩懵懂,可只要再过几年之后一定会成长为一个美人。
对方原本看到的是一张肥头大耳面露猥琐笑容的面庞,所以不免心生恐惧,一边发出求饶的呜咽,一边想要挣扎。可因为吸入了安神香的原因,他根本没有力气,只能眼睁睁看着对方向自己靠近。
可不知为何对方从自己的面前突然消失,耳边只听到一声巨响,然后就是胖商人的痛呼。
然后再看到的就是一张面露惊讶神色的清秀面庞。女子仿佛是看到了拯救自己的光芒,眼角流下来激动的泪水,可她却又不敢眨眼,生怕面前发生的一切只是自己做出的梦。
“呜呜呜……”
口中塞着方帕,导致她只能发出勉强的呜咽声音,可是女子相信自己眼神中流露出来的求救目光,对方不可能发现不了。
然而面容清秀的男子并没有着急救自己于水火之中,反而是很惊讶地上下打量自己一番,然后面露沉思之状。
她的种种表现就好像虽然是打算来英雄救美,可却像是救错了人?
管你想要救谁呢?现在最重要的是先把自己救了再说呀!
听到女子接二连三发出的呜咽声,夏知蝉才意识到对方求救的目光,于是他只抬起手,根本没有接触到对方,只是轻轻地弹了一下指尖。
被绳索紧紧捆绑的女子忽然感到周身一松,那些比自己手指头还要粗的麻绳居然突然断裂开来,一节一节落到自己的身侧。
她虽然感到周身无力,可是没了绳索的束缚,此时也就能够挣扎起身。先是抬手把口中的方帕抽了出来,也许是那方帕中还抹了其他的东西,也许是对方在塞的时候太过靠近喉咙,总之当方帕抽出的时候,她莫名地产生了一股呕吐的感觉。
“多谢……多谢公子救命之恩。”
女子将自己眼角两侧的泪花擦去,她怀着万分感激的目光看向拯救了自己的男子。他原以为自己要遭贼人侮辱,今后也一定不能再有脸面活于世间,没想到居然天降神兵将自己拯救而出。
她虽然不是什么高门大户的女子?却也是清清白白的人家,家里距离京城也不远。女子本来只是出门串亲戚,可在半道上遇见了黑心的人牙子,将她迷晕之后贩卖给了别人,机缘巧合地来到了京城里面。
看着夏知蝉清秀的面庞和飘然的气质,女子没由来的忽然脸红,她在床榻上坐起来之后,收拢起双腿缩在一角,却拿明亮的眸光一直打量着男子。
也许是因为救命之恩的加持,再加上男子的面容,当然也有可能是在这之前被老鸨强行灌下去的药物起了作用。
总之此时她的心中涌起异样的感觉,本就在炎炎夏日之中却感到了如同炉火一般的燥热,在她的血液之中一点点的律动,好像在促使着她必须去做些什么。
在夏知蝉没有注意到的时候,女子偷偷地咽了一下有些干涩的嘴巴,她不是口渴,但是好像这个动作能勉强压抑她心中的火焰。
“这是怎么回事?”
夏知蝉没有想到,他匆匆赶来,在春风楼二楼房间,床榻上的女子居然不是秦采薇。难道这一切只是他三师兄给自己开了一个玩笑?可到底是为什么要开这个玩笑呢?
他再三思索,好像抓住了什么,于是目光与脸色涨红的女子对视,后者咛嘤一声下意识地侧开了脸颊,却又偷偷地用余光打量着自己。
“你叫什么名字?”
“秦……”
女子下意识地低头,脸颊上的燥红,让她此时像一个熟透了的苹果。他把双手抱在胸前,手指不安地抓着自己领口的衣服。
“秦彩儿。”
“果然是这样。”
夏知蝉恍然大悟,回想起在刚刚的时候,三师兄给自己耍了一个语言上的小把戏,对方只是说了”秦姑娘”,却没有指名道姓说这位秦姑娘就是秦采薇!
自己这也算是关心则乱,中了三师兄的陷阱。二人之前谈论的话语中只提到了秦采薇,所以在三师兄说到秦姑娘的时候,任凭谁都会认为这位秦姑娘就是秦采薇。
可即使夏知蝉赶到这里,发现了这个女子并不是秦采薇,她却也没有办法去说些什么,因为自己师兄并没有欺骗自己。而是利用了自己的心理,逼迫他做出了选择。
此时他的内心复杂,一时间不知道该如何处理这件事情。
三师兄已经逃离了京城,并且携带着金玉人头下落不明,自己再想把他抓住,那就难如登天,只能是如同大海捞针徒劳无功。
更生气的是,如今秦采薇依旧是下落不明。
夏知蝉这盘棋可以说得上是满盘皆输,被自己的三师兄牵着鼻子走,溜得团团转,就像是那戏台上专供人取乐的丑角一样。
“公子……”
也许是在药物的催动作用下,原本羞涩畏惧的女子,居然大着胆子挪到床边,伸出一只手去扯动夏知蝉的袖角。
她脸色涨红,媚眼如丝,张着小嘴吐出如兰的气息,什么都没说,却好像什么都已经说了。
就连原本白皙如青葱的手指都染上了一层淡淡的粉色,她并没有什么力气,只能把指尖搭在对方的袖口处轻轻的摇晃着。
双眸之中仿佛有一潭被带起波澜的春水,泛动着阵阵无名的涟漪。
她并拢纤细的双腿,不自觉的相互摩擦着,股间感到一片湿意。
可是面对春心萌动的女子,夏知蝉心中却只有无比挫败的感觉。他抬起手掌,将自己的袖角从对方的指尖中抽离。
他看了看对方无奈叹了口气,然后轻轻伸手一挥。一阵微风拂过女子滚烫的面颊,却让她有些舒适的抬起下巴,眯起眼睛,做出享受的模样。
等到那阵风掠过,她却发现自己好像至身在云端之中上下飘摇,紧接着她云端坠落,直接摔倒在地上。
传来的剧痛让她稍微清醒了意识,此时瞪大眼睛发现如今自己已经来到了一处荒郊野外。
等到女子体内的药效过去,离开这片荒野之后,就会发现她已经回到了距离自己家不远附近的山林之中。
而与此同时,还站在房间里呆立着的夏知蝉却有些茫然,不知道自己该如何去做。是继续待在京城寻找秦采薇的下落,还是回困龙山向师父汇报自己失败的结果。
“哈哈哈,真不知道该说小师弟,你是怜香惜玉呢,还是不解风情呢?将如此美貌的女子,居然径直丢到了荒郊野外。”
忽然夏知蝉身后一直躺着的那个胖商人却站了起来,他扭动着身躯,原本臃肿不堪的身体居然萎缩变小,最终在夏知蝉面前展露出来的是一袭青衣的三师兄。
但是周围微微有些如水面般波动的空气告诉夏知蝉,眼前所发生的一切不过只是幻术。真正的三师兄现在早就不知身在何方,对方即使已经逃离了京城,居然还想尽办法回来嘲讽自己一番倒真的是他的作风。
“三师兄,你既然骗了我,却还要过来嘲笑我一番。”
夏知蝉拧着眉毛,他难得的生了重气。从自己袖袍里重新拿出朱砂黄符,紧接着伴随无数的银白色闪电跃出,周围的那些木质家具上都瞬间留下了烧焦的痕迹。
“别别别,虽然跟你说话的人是我,可这具身体却还是这个胖家伙的,你难道真舍得杀一个普通人?小师弟,你们这些正派的修道人士是绝对不会滥杀无辜的。”
三师兄看到冒着银色闪电的雷符,他却不慌不忙的摇了摇头。毕竟此时出现在夏知蝉面前的也不过是一道幻术,夏知蝉如果真的一道雷电轰击过来,能打破幻术也同时会要了胖商人的性命。
“哼!”
面对贴脸嘲讽又不能出手的状况,夏知蝉只能冷哼一声,准备不搭理自己的三师兄,直接推门出去。
“别着急走啊,难道你不想要秦采薇姑娘的性命了?”
那这句话原本正准备出门的夏知蝉又把脚步收了回来。他把如刀剑般锐利的目光落在自己三师兄的幻术上,虽然没有说话,却比说了什么都要郑重。
“金玉人头我不能给你了,这是师弟你自己的选择。但是如果你还想要秦姑娘的性命的话,我咱们之间还能好好谈谈。”
三师兄不说这个还好,说了这个反而让夏知蝉更加气愤。对方用了一个骗局,让自己失去了得到金玉人头的机会,可是转念一想,只要自己能想办法抓住三师兄,那么就还能把金玉人头再重新要回来,毕竟对方不可能把那样重要的东西藏起来。
“三师兄,想说什么……你到底怎么样才肯放过秦采薇?”
夏知蝉不准备纠缠,他直接单刀直入的问道。这次他明确的说出秦采薇的名字,想要看看自己师兄如何回答。
“就看师弟到底能为这位秦采薇付出什么样的代价?不过……咱们毕竟师兄弟一场,为兄我又不能太难为你。”
三师兄摆了摆手,好像是很大度的说道。可是他现在算是在夏知蝉的头顶上跳舞,一举一动都让对方气愤万分。
到了现在,夏知蝉才理解为什么自己二师兄天天都能被三师兄气的暴跳如雷。原先还以为是三师兄的脾气不好,可现在自己这个脾气好的人都被折磨的快要骂人了。
“师兄,你有话尽管直说!他不过是一个普通女子,你何必用她来要挟我。”
“那小师弟你先回答我一个问题。为什么你选择了来这里救秦姑娘,却放弃了抓我并且拿回进狱人头的大好机会呢?”
三师兄不紧不慢的抛出自己的问题,他此时转动着手中的纸伞,纸面上的水墨画不停变换着,伴随着他似像非笑的面容,更显得一份莫名的悲伤和调侃。
“金玉人头这次我拿不到,下次也还有机会……可是一名女子的贞洁若是被侮辱了,就没有再来一次的机会了。”
毕竟金玉人头只要没有被彻底消灭摧毁,夏知蝉终有一天能够把它找到并且还给关定山。
“啧啧啧,这是实话吗?”
三师兄笑着摇了摇头,想要听的自然不是这些内容,他要听的是夏知蝉内心中最真实的想法。
“小师弟,你若不说实话,就再也不要想见到秦采薇了。你说一个女子的贞洁重要……哈哈哈,我大可以把她卖到穷乡僻壤最低贱的窑子里面,让她受尽侮辱而死。”
对方的笑声,却让夏知蝉不寒而栗。
直到此时此刻,他才意识到你前这个人已经不是他的敬亲近的三师兄,而是一个精神癫狂,毫无底线的邪道。
“你……你到底想做什么?”
“我想听小师弟心里的真话,但是现在你肯定不愿意说。我给你一晚上的时间考虑,明天想好了再回答我。”
三师兄把手中的纸伞一合,那幻术直接解除。
原本迷迷糊糊站起来的胖商人,突然颤抖着发出哀嚎,他伸手去摸自己的脸颊,却只摸到了从五官流淌出来的鲜血,一阵阵钻心的疼痛让她发出刺耳的哀嚎。
最后又昏厥过去,倒地不醒。
夏知蝉看了对方一眼,知道那只不过是幻术施展以后的后遗症罢了,对方不会有性命之忧,只要花些补品慢慢滋补就不会有问题。
“真话……他到底想听什么真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