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虎山,藏剑峰。
这处灵境不同于其他的地方,像东皇峰就是自由进出的,无论是几代弟子都可以在那个地方打坐修炼。
而藏剑峰就是正好相反,不让道门弟子随意进出的地方,山峰周边都被设下结界,一般的登堂境修士都不可能硬闯进去。
藏剑峰,顾名思义这里是藏剑之地。
古道门早已没落,到后来大齐开国,无涯老祖在龙虎山上重建道门,也学着古籍中记载的古道门,设立出几大山峰,其中就有藏剑千柄的藏剑峰。
这座山峰上的剑都是法宝,一部分是当初无涯老祖从天下各地收集来的法宝名剑,一部分是道门后来或是飞升或是转世的道门老祖留下来是佩剑。
后来如果有资质不错的道门弟子,就会被特许来到藏剑峰上,选择一把合适的法宝飞剑。
极品的法宝飞剑,自然是拥有不低的灵性。人会选择飞剑,飞剑自然也会选择主人,所以也有过道门弟子在藏剑峰上空手而回的事情发生。
“你要上山取剑?”
张太玄打开了藏剑峰下的结界,他有些诧异的看向夏知蝉,他自然知道灵官一脉是很少佩剑的,他们大多都是法宝护身,以来斩妖除魔。
“不,我并不打算取剑,只不过借藏剑峰上的飞剑锐气,打磨我自己的无形剑气而已。”
夏知蝉穿过结界,大踏步的沿着山路向山上走去。
张太玄看着他远去的背影,有些羡慕又遗憾的感叹道:
“多好的资质,多坚定的道心啊。可惜当初没有抢先一步把他收为弟子,让洪煌岚占了个大便宜。”
他当初也想过去收夏知蝉为徒,不但他想过,连万佛山的那位活佛也有过同样的心思,可惜都没有争过洪煌岚。谁叫人家是当世第一的修士呢。
”不过如果当初他成为我的弟子,我能否把他教导的比现在还要出色呢?怕是做不到吧。”
张太玄回头望了一眼,他只用一眼就能看到整座龙虎山,看到那些在山上修炼的道门弟子们,他们各个只是一心求长寿长生,实在是蹉跎岁月,浪费时光。
“唉……”
一声长叹中,不知道包含了多少复杂的情绪。
夏知蝉不过走了十几步,回头已经看不到站在结界口的张太玄,他左右张望了一番,没有看到想象中的森森剑气和道道剑冢,反而是鸟语花香,四季如春的美景。
这里不像是藏剑之地,而像是个世外桃源。
吱——吱——
耳边传来了蝉鸣之声,要知道现在不过是初春时节,龙虎山上有些地方甚至还有梅花在绽放,无论如何也不到夏天蝉鸣的时节。
夏知蝉停下来脚步,他略带好奇的侧耳倾听。
也许是因为他的名字里也有一个蝉字,他对于蝉鸣这种声音非但不讨厌,反而还有些喜欢。
吱——吱——
以他超人的耳力和眼神,很快就发现是道路旁的一棵两个人环抱不住的大树树干上,有只跟树皮颜色接近的深色蝉虫。
走进两步,夏知蝉本来还只是出于喜爱的心情,但是他刚刚走进那只深色蝉虫,就忽然感到耳边的蝉鸣一阵急促。
吱——
他眉头一皱,居然从蝉鸣中感到阵阵刺骨的杀意,就好像那声音不是蝉虫在鸣叫,而是一把长剑在嘶鸣。
伸手向着蝉虫所在的方向一抓,把它摄进手掌之中。
嗡。
如果不是夏知蝉刻意的低头看去,他甚至都没有发现自己的手掌中握住了一把细长的短剑。
短剑不过一尺长,剑身不知道是用什么金属打造而成,居然真的如同蝉虫的翅膀一样呈现半透明的颜色,只能看到细微的金色经络。
明明短剑在手,却感觉不到丝毫的重量,就像是一片羽毛一样轻盈。
夏知蝉再一抬头,就看到原本蝉虫依附的大树直接消失,在他面前则是出现了一座足有人高的石头墓碑。
碑上写着:
“蝉鸣短剑,其主曾以此物杀尽武林豪杰,只因杀戮过重,戾气太盛,最终反噬其主。不祥之物,非大毅力之人不可轻易取用,慎之,慎之。”
所写之人没有留名,但是夏知蝉认得墓碑上的笔迹,正好就在不就他才刚刚见过这个人的笔记。
那是无涯老祖的笔迹。
体内的无形剑气只是稍微分出一缕,一进入到那柄蝉鸣短剑之中就使得那把短剑颤抖着发出刺耳的鸣叫声。
那声音让人心烦意乱,甚至不能集中精神。
夏知蝉拿着短剑,只是感受了十几个呼吸,就将那把蝉鸣短剑重新放回到墓碑上面。
眼前又出现幻想,还是那棵粗壮的大树,还是那只鸣叫不止的蝉。
男子又侧耳听了一会儿蝉鸣,才毫不犹豫的转身离去,继续向山上走去,只留下那棵大树上四季鸣叫不止的蝉。
又走了十几步。
周围的景色一变,符合夏知蝉想象之中的剑冢才出现在他的面前。一把把或是寒光四射,或是光芒内敛的宝剑,就坚定笔直的插在道路两旁。
跟之前的带有墓碑的蝉鸣短剑不同,这些宝剑就像是被人遗弃了一样,随手丢在道路边,虽然锋芒依旧,却带着一股难言的悲凉。
那些笔直的宝剑,就像是一个个排列整齐的灵牌,在他们的主人死后还无声的诉说不为人知的故事。
夏知蝉放缓脚步,像是怕惊扰到依附到宝剑上的灵魂,他把自己的姿态放低,就像是个虚心求教的学子,在诸多老师的注视下一步步走去。
嗡——
左手边是把带锈的铁剑,上面斑斑点点的暗红锈迹,像是未擦干的敌人血,又像是铁剑流出的泪。
它在夏知蝉靠近之后,自动发出一声悲鸣,颤抖的剑身上散发出来的剑气没有一丝杀气,只有淡淡的凉意。
就像是夜半三更推开窗,看见白色的月光堆积在庭院中间,如同一潭积水般清冷。
随着它的一声鸣叫,周围的那些宝剑也跟着颤抖起来,周围的空气都变得锐利,各种剑气都充斥在夏知蝉的身体周围。
一把剑所孕育出来的剑气,往往代表着其主人的性格。
如果剑客豪爽潇洒,剑气就如同飞流瀑布一般;如果剑客沉稳厚重,剑气就如海岸礁石一般。
就好像之前那把蝉鸣短剑,其主杀人无数,剑气就是充满了无尽的杀意和戾气。
“多谢诸位……”
夏知蝉先是躬身行礼,然后他张开嘴巴深吸了一口气。
周围那些交杂的剑气就涌进他的体内,跟体内的无形剑气交织在一起,就像是一条条流淌的江河溪水,最后都是东入大海,融为一体。
也许是一个时辰,也许是一天。
等到夏知蝉消化完进入体内的所有剑气之后,他耳边的剑鸣之声也停了,道路两旁的宝剑也停止颤抖。
他缓缓吐出一口浊气,再次向周围的那些宝剑躬身施礼,然后才脚步轻柔的走过这片剑冢。
沿着小路向前继续走去,夏知蝉也不知道这条路到底有多长,所以只能放缓心态,一边打磨自己体内的真气,一边向前走去。
他又走了一个时辰,期间也零零星星的看到一些宝剑,但是有的虽然剑气锐利,却失去灵性;有的灵性十足,却不含一丝锐气。
最奇特的是一把小巧的木剑,比起短剑略长一些,比起长剑略短一些,比起细剑宽一些,比起宽剑细一些。
上面没有半分杀气,就好像是寻常人家做给自己孩子玩闹的小玩具一样,但是偏偏这种不起眼的木剑,却充满了难言的灵性。
夏知蝉看着斜插在草地上,还被一朵牵牛花的藤蔓缠绕周身的木剑,参悟了半天也不明白这把剑的主人是如何孕育出来这种灵性的。
他最后放弃了那把木剑,继续向前走去。
眼前出现一颗巨大如亭台的山石,周围的视野也一变,夏知蝉知道自己现在已经登顶了。
他面色古怪的打量了一下那颗特别巨大的山石,准确来说是端坐在石头上的那一道身影。
那是一个年轻男子,身穿灰色的布衣道袍,盘膝端坐在山石上面,膝盖上还放着一把连鞘长剑。
他可能在这里坐了一年,也可能是坐了十年。
山石上长有青苔和野草,还有部分叫不出名字来的野花开放。那些花草就贴在男子的身体周围,还有部分藤蔓缠在他的四肢上,就连头顶上都有爬上几朵小花。
离得远的话,根本发现不了这颗山石上面还坐着一个人。
夏知蝉挠了挠鬓角,他回头望了一眼山脚,心想张太玄绝对是知道的,但他就故意没有告诉夏知蝉。
“唉,这也算是冤家路窄吗?”
他仔细辨认了一下山石上男子的面容,确认自己并没有认错人,这才有点不好意思的问道:
“张自横?”
当初有个好酒的道门弟子,来到困龙山讨要仙酿,还想要把装仙酿的酒葫芦抢走。结果自然是被洪煌岚好一顿教训,后来还是张太玄亲自上门提人的。而当初那个被一顿暴揍的倒霉蛋就是现在夏知蝉眼前的这个家伙。
对方纹丝不动,看他的样子可能已经打坐了许久。
夏知蝉自讨没趣的笑了笑,他目光一转,从自己的袖袍里面把红色酒葫芦拿来出来,然后轻轻拧开塞子。
嘭——
枯坐十年的男子从山石上一头栽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