显而易见的,勉强医生的造型让尤里乌斯有了不适时宜的好奇,不过医生本人对此似乎并不在意:“我知道你们可能会觉得一个下半身瘫痪的医生很奇怪,但还请不要介意,我之前得过脊髓灰质炎,这种对神经的破坏到现在都没有根治的药。而且我只是因为后遗症导致腿部肌肉软弱和疼痛,不是站不起来。”她对着帕特洛克罗斯伸出手。“不过如果没有必要的话,我还是希望能坐着,可以这样握手吗。”
“当然可以,这没有什么问题,我是特遣队的帕特洛克罗斯,身后这位是前来接受检查的凯撒里昂-尤里乌斯和他的亲属莉贝希奥。”帕特洛克罗斯一边说着一边礼貌和对方握了握手。
“我叫吉鲁米娜·奥菲翁·达·阿尔梅达·米克尔,身份是这家医院的主任医师。当然了,比起给一般人看病,我更多是给那些‘特殊身份’的家伙进行一些不易公开的诊断...我想,这次这位需要检查的凯撒里昂先生应该也包括在内吧。”说着似乎有些尖锐的话,吉鲁米娜将手游递向尤里乌斯,如果对于一般人来说这种话可能会让他们感到不适,但尤里乌斯已经见多了这种或调侃或嘲讽的语句了。
“我只能说或许看起来很可疑,但我主观上是一个普通人的身份来做检查的,或者说被拉来检查的。”一边说着,尤里乌斯一边瞥了眼帕特洛克罗斯。
庆幸的是气氛没有尬上,吉鲁米娜笑了一声后松开了手继续和身旁莉贝打招呼去了。虽然坐在轮椅上,但这位医生看起来个子并不矮,带着眼睛的清秀面容看起来更符合对护士的刻板印象,身材也显得不算瘦弱,尤其是穿着为瘫痪人士所准备的护理裤的腿丝毫不像那些残疾人士一样因为缺乏运动而肌肉萎缩,或许是做过类似康复训练之类的原因吧。
在和众人稍微打过招呼后,吉鲁米娜将手放回到了轮椅的扶手上,利用左右各一个游戏摇杆一样的装置驱动着轮椅向后开去。尤里乌斯也趁着跟上去的契机快速扫视了一眼这里的环境,从放置在房间内略显拥挤的各种心电图仪、X光机、窥镜等医学仪器就能看出,这应该是一件专门用来用来做生理检查的房间,而吉鲁米娜也没有将他们引导到座位前坐下,而是直接带着他们来到了一旁的一张病床上。“看来我们是跳过基础检查了?”
“你的身高体重什么的都写在入境档案和上一次住院的报告上,所以我们就跳过这些吧。”她从病床上拿起夹着数张纸的写字板。“皇帝给我的任务是给你做全身检查,包括检查你身体的各项器官是否正常,还要采集你的血液和体液做分析等等,如果我们动作快的话应该可以在晚饭前完成,当然了因为我的身体不便,到时候有些检查可能需要你帮忙配合一下。”
“我都已经来到这里了,还有什么不能配合的,不过这种事情不是应该交给护士吗?”
“政府机密,小子。上面明确说了,除了我们两外的一切人都不得围观,包括帕特洛克罗斯和那位小姐,你们到时候要在门外等到我们检查完成了才行。”
“唉?我作为亲属也不行吗。”莉贝不解的问道。
“这个吗...理论上是不可以的,但要是出于医生的道德也不是不行。不过莉贝小姐,您是凯撒里昂的什么亲属呢?”
理论上应该很好回答的问题,尤里乌斯和莉贝都不由自主的转移了视线没有说话。看不下去的帕特洛克罗斯咳嗯的打断了他们。“我作为护送人理论上也得维护任务的执行到位,所以...莉贝小姐,你要不就跟我到门外等一会吧。”
莉贝希奥点了点头:“我觉得这个‘一会’可能要等上小半天,不过既然这样的话那也没办法了。你自己保重咯尤里乌斯。”
“我是做检查又不是受刑,‘保重’是什么意思。”
做检查但不允许亲属围观这点确实是非常奇怪,但自己也没有什么理由反对,毕竟从法律的角度来看,莉贝对自己来说确实还属于“外人”。只是接下来吉鲁米娜的下一句话,就让尤里乌斯感到一丝后悔了。
“那么,请脱掉上衣躺在床上吧,凯撒里昂先生。”
好家伙自己赤裸着上半身躺在床上面前还有且只有一个妙龄女士,这实在太容易让人浮想联翩了,不过没办法,这也确实是身体检查所需要的。他只能脱下短托加外套和马甲,再爬上床后脱掉棉质短袖后仰面躺了下去。
然后,他尴尬的看到吉鲁米娜坐在轮椅上,默默的看着自己的身体。这下让气氛更加尴尬了。
“啊,不要介意,我只是用医学的眼光好奇的看了看,你的肤色有点太白了,身体看起来也比较瘦...看着略微不太健康,可能会显得有点柔弱了,你需要多补充点营养才行,有好好吃东西吗?”
“放心,饭量什么的我还是很有自信的。”看来这个医生确实不知道,这副“有点柔弱”前两天还在街头何人打架呢。
“他们跟我提到要着重检查你也没有留下伤痕、内伤和后遗症。所以作为检查的一部分,你能说一下你之前是为啥住院的吗?”
“额...登山的时候不小心摔到了一个洞里断了几根骨头。”多少带点真的谎话。
吉鲁米娜似乎没有怀疑这种说法,她操纵着轮椅开向一旁的桌子上拿起一个罐子。“这样啊,那你恢复的还挺快的,现在躺好了别乱动。”
尤里乌斯照做的仰面朝天躺着,不过很快他就感觉到不舒服,一盏无影灯直勾勾的放在他的头顶,虽然光线比一般的灯光要柔和不少,但还是令他的眼睛感到强烈不适,无奈他只能闭上眼睛,但很快他又被腹部上的古怪凉感吓得睁开了眼睛。
吉鲁米娜正在往他的腹部涂抹着一种奇怪的棕色胶状物体,不过很快他就猜到那是什么了,在这个时代对灵能的各种使用都已经被广泛实践,虽然大部分都因为太过危险和有替代方案而被淘汰,但在医学领域对灵能的研究却有所收获,其中最经典的就是用微弱的灵能探测来作为一种诊断技术,利用能量的反射、折射和吸收状态来推断器官的活动状态,是否含有液体或气体或是否变形等。许多医院都配置了“灵能诊断师”来协助医生诊断疾病和检查器官,尤其是在检查胎儿状态这方面均甚有效。而考虑到在场没有其他人,这也代表着吉鲁米娜是个灵能者。
很快如其所料,在对方的手贴上自己的腹部后,一种略温的感觉伴随着微弱的节奏感从自己的腹部传导到了全身,尤里乌斯自己用过灵能探测,但更多是大范围的寻找周围的“生物”或“灵能者”这样模糊且容易发现的目标,这种要求精细还不能使用过大能量伤害到患者的灵能,尤里乌斯还是做不到的。
一边用手传递和接受着在尤里乌斯体内回响着的灵能,吉鲁米娜一边用另一只手在纸上记录着什么。而由于需要专心“感受”灵能的变化,因此尤里乌斯也不敢说话,甚至连呼吸都小心翼翼的。两人就以一种非常尴尬的状态维持了...很久,有多久呢,尤里乌斯也不清楚,自己现在没法看手表,也因为没法扭头看不到墙上的时钟,他只能安静的闭上眼睛独自冥思。由于体内一直感觉得到有“乱流”的存在,思维老是被其扰乱,而自己又不可能去驱散那个乱流...如果自己能在此刻睡下来那或许也是好事吧。
说起来,据说已经人捣鼓出有能在注入灵能后调整其“功率”以保护患者并提高精准度,同时将灵能探测出的画面显示在屏幕上并将其打印出来的仪器了,如果这项发明投入量产,对人类的医学帮助将会是极大的。只是考虑到连保罗·费尔南德斯医院这样级别的医院都没用上,估计还处于很不完善的阶段吧,万一设备没调试完成就贸然使用,搞出把患者烧死这种新闻那可就大事不妙了,灵能本来就是一个极具争议的东西,保守主义者等着这“不自然”、“不人道”的错误出现能佐证自己理念的事迹,即便这个事迹和事实的关系可能仅仅是“看起来”;而另一些人也容易在媒体政客商人等因素下被灵能这一“进步”,“突破”的技术所迷了眼,盲目的头图金钱来幻象自己为人类进步所做出的贡献或未来自己可能得到的回报。毕竟简单直接而裹挟情绪的流言永远比长篇大论而科学研究的报告更能吸引人的注意力。
“搞定了,自己用毛巾擦擦吧。”不知过了多久后,吉鲁米娜递给尤里乌斯一张一次性毛巾,同时自己驱动轮椅到一旁的洗手台清洗去了。不过事实上那些混合着传导粉和生理溶液的胶状体已经挥发的差不多了,只能简单擦拭一下,剩下的回到家再做清理了。
他趁机看了一眼手表,只过去了十五分钟,但不知为何对他来说像是过去了半个小时一样。
“接下来还要照点X射线之类的,不过在此之前先让我稍微休息一下吧。”吉鲁米娜将轮椅开回到传回衣服的尤里乌斯身旁,如此使用灵能后自然会产生疲惫感,不过更多的是因为她需要尽快记录下一些东西。“聊点什么吧,你之前做过这样的全身检查吗?”
“...自我记事起,没有。”
“那我估计是第一个说出这句话的人了:你这小子的肉体可真让人感兴趣。”
“哈?”
吉鲁米娜露出了令人难以费解的笑容:“怎么说呢,从外表来看你的体型不仅瘦还柔弱,感觉能被风吹到的样子,但你体内却完全不是一回事。肌肉虽然面积不大,强度却莫名高得多,血管和神经纤维束也比一般人粗,心脏之类的器官感觉上比一般人要大,心跳也比常人慢不少,每分钟只有60多次...说实话,如果你是中年运动员的话,那或许这一条还很正常,但以你着年纪和这身材...显然可以排除在外。”
说着,吉鲁米娜趁着尤里乌斯不注意伸手用力的捏了捏他的侧腹。吓得尤里乌斯立刻抬手撩开了对方的手并挪了挪位置。“哇啊,别突然动手动脚啊。”
“看吧,摸起来皮肤跟刚出生的小孩一样柔软,捏起来却很结实。讲真我都有立刻把你弄死然后解剖看看的想法了。”
“我的建议是别这么想。”
“呵呵”的笑了两声后,吉鲁米娜放下了手中记录完成的纸。“不过总的来说,虽然比较奇怪,但健康是绝对健康的,就是内部脏器有一些损伤,估计是你之前所说的摔伤导致的,没啥大碍在恢复了。”
其实应该是近几天导致的,大概再过段时间自己就能痊愈了。
“不过有件事我要提一下,就是你的右手。”吉鲁米娜再次伸出手,不过这次是握住了尤里乌斯的右手臂。“这里,尺骨与桡骨之间,似乎有一些异物在里面。”
“异物?”尤里乌斯瞬间想到了一些可能。
“等会有X光可能会更清楚一点,但大概有数十个直径大约几毫米的东西在两个骨骼中间的位置,你知道那是什么吗。”
不太知道,不过如果真的说不太知道那可能会有麻烦,所以尤里乌斯想了个由头把这个问题糊弄过去:“...世界大战的时候,我曾经遭受过意大利飞艇的轰炸袭击。可能是那时候的炸弹的弹片或石块什么的...嵌了进去?”
这并不算完全的说谎,他确实遭到过轰炸,确实在那场轰炸中受了重伤(伤口在他的背部仍清晰可见),弹片嵌入人体也是正常现象,从逻辑上来说这句话是没有任何问题的,这样大概就可以避免一些事情:“因为手臂一直都没有什么问题所以一直没察觉,既然如此应该不需要做手术之类的吧。”
“世界大战那会啊...这些异物恰好卡在你手臂的深处,这么多年过去了估计已经与血肉融为一体了,如果你没有感觉到什么异常的话那最好不要动他们比较好。”
“那就好。”尤里乌斯低声叹了口气。
“好了,闲聊也差不多了,我们继续吧。你手臂上的异物也得用X光才能确认。”吉鲁米娜操纵着轮椅往前驶去,不过她又停了下来,转身对尤里乌斯说到:“不过在那之前,我想得先说一件事,谢谢你和特遣队对玛格丽特的帮助和照顾。”
尤里乌斯被这句意料之外的话给惊到了。“唉?玛格丽特?玛格丽特·威廉·施罗德?您认识她吗?”
“嗯,就是她。”吉鲁米娜微微点了点头。“那孩子其实是我的表妹,自从她父亲失踪后我也一直为她做心理辅导,不过都不是很成功。不过她从你们所谓的‘登山’回来后心态就好了很多...我不是傻子,今天来肯定不会是给一个普通的登山受伤者做检查的,也大致从玛格丽特那打听到一些她可能说的事情,不过不该问的我也不会问。总之...还是得感谢你们的帮忙。”